第5章 第五章
凑完热闹的明夭和明念，一个打道回府继续修炼，一个要前往藏书阁工作。
明夭同明念告别，走出亦悦殿，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正欲抬手撩一撩头发，突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正在紧盯着她。
她四处张望，只见一双湖水般的眼眸在亭台廊檐间一闪而过。
火荼花海的花常开不败，摇曳多姿似能勾魂，那些小花精躲在花伞下窃窃私语，说总有一个黑衣少年坐在花丛里发呆，踏着傍晚的夕阳而来，拂过清晨的朝露离去。
今日傍晚，黑衣少年又来了。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花丛里，波光潋滟的瞳仁空灵地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他压在屁股底下的小花精咋咋呼呼，“哎呀，羞死人了。怎么能用屁股对着人家呢。”
黑衣少年低下头，疑惑道：“花精也会害羞吗？”
火荼花海蓦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不说话了？”黑衣少年促狭地笑了笑。
“你……你竟然能听到我们说话。”勇敢的凤凰花花精率先开口。
“或许因为我跟你们是一样的存在。”
一旦凤凰花花精开了先河，其他花精也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你也是至灵至纯，天地孕育而生的吗？”芍药花精问道。
“你也是无心无情，无影无形的灵气凝聚体吗？”海棠花精问道。
“你也会开花吗？”
“你也怕那些四脚羊吗？”
“……”
黑衣少年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安静。”
众花倏忽闭嘴。
黑衣少年这才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
“我说我跟你们一样，是因为崔凌告诉我，我并没有魂魄，但我又跟你们不一样，不，确切地说，我也不清楚我是怎样。”
天地之间，有两种至灵至纯的灵气凝聚体，一为魂魄，神魔仙妖人鬼都有魂魄，二为精灵。
前者可以产生智慧与情感，后者只是凝聚在一起的特殊灵气，随时都会消散重组。
“你没有魂魄，那你一定是精灵。”牡丹花精笃定地说道。
“可是，我并非无影无形，而且，我也会产生奇奇怪怪的情绪，所以我想问，精灵也会有人类的情绪吗？”
“当然啦，情绪又不是情感，我在水洼中看见自己如此美貌时，也常常会觉得自豪无比呢。”水仙花精慵懒地伸了伸懒腰。
黑衣少年失笑着摇摇头。
“龟仔？”一道轻灵的带着些许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明夭拎着一坛弦虞送她的桃花酿前往火荼花海。
看到黑衣少年果然待在这里，明夭豪气干云地举起了酒坛。
“龟仔，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终于想明白了！”
黑衣少年挺直背部，看起来有些紧张僵硬。
“人生何处不相逢，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原谅你之前多次假扮成崔凌戏弄于我，你也莫要再责怪我言语的冒犯之处了——我们和解吧！”
黑衣少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看你的架势，还以为要和我结拜呢！和解就和解吧，本大人不跟傻子计较！”
明夭笑了笑，傻呵呵地点点头。
真好，恶毒女配又少了一个潜在的仇敌呢！
虽然书里没有提到龟仔这个人物，他和女主也不存在任何交集，但明夭潜意识觉得，龟仔应该也是一个重要角色，或许是书里没有填上的坑之一。
龟仔好奇地指了指明夭手中的酒坛。
“那是什么？”
“桃花酿。”
“好喝吗？”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黑衣少年接过明夭递过来的美酒，轻轻抿了一口，顿时露出欣然陶醉的表情。
他咂了咂嘴，两颊顷刻染上红晕，眼眸如清泉泛起阵阵涟漪，朦朦胧胧。
龟仔不搞恶作剧的时候，还是极为可爱的。
两人轮流喝完这坛酒后，明夭的神志有些不太清楚了。
黑衣少年拉着明夭的手，带她来到了一个酒窖，这个酒窖奇大无比，里面珍藏的都是千金难求的琼浆玉液。
他们在酒窖狂饮一通，期间黑衣少年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明夭。
明夭彻底醉了，满脸通红。
她仿佛听到龟仔跟她抱怨，“明夭，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没有啊，怎么会。”明夭摇了摇脑袋，感到匪夷所思。
“那你为什么叫我龟仔这么难听的名字？还送崔凌一只绿毛龟？”依稀感觉有一只手放在了明夭的后脖颈上。
那只手宽大厚实，热意滚烫，像燃烧着一团火，与她细腻的肌肤触碰在一起，莫名带了点旖旎。
明夭瑟缩着脖子，感到一丝丝不舒服。
“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是你自己不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归。”
“啊，好名字！是乌龟的龟吗？”
明夭听到一声愤懑的控诉，随后，她感觉后脖颈的手倏忽收紧，像是有人在掐她的脖子。
明夭醒过来的时候，头晕脑胀，就像是有人往她脑袋里吹了气然后往空中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等她能看清周遭时，发现自己已不在酒窖中，反而在商议大事的溶雪殿。
崔凌以及四位长老坐在上方，一阵风雨欲来之势。
但其实风雨欲来的只有大长老。
四长老面带“我虽然坐在这里但我只是个吉祥物”的招牌笑容，三长老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条单只脚单只眼的小白蛇，让它在自己脖子上滋滋溜溜地打转，二长老在低头认真打着算盘。
而崔凌，讳莫如深，依然是一个身居高位的深井冰。
大长老气得青筋暴起，怒拍桌子，朝明夭大吼，“大胆明夭，你竟敢毁了那么多坛天虞山珍藏多年的琼浆玉液，你你你，简直罪该万死。”
当事人明夭表示后悔莫及，阿归怎么不阻止她呢？
月归默默表示，别说是价值不菲的琼浆玉液，哪怕是溶雪殿，只要明夭想拆，他都会陪着她一起拆。
大长老给明夭下了军令状，要么尽快与合适的先天修士结为道侣，履行延续先天修士血脉的职责；要么下山执行任务，连续工作半年，没有节假日，以弥补今日犯下的错误。
明夭果断选择回三净峰收拾行囊，跟着任务小队下山。
可是，崔凌开口了，“本君给你个容易一点的将功赎罪的机会。”
明夭拨浪鼓似的摇头。
崔凌：……
明夭拒绝了崔凌，可崔凌显然不是在跟明夭商量，而是知会一声，所以明夭的行为显得如此不识抬举。
“虞儿的炼毒术最近遇到了瓶颈，你帮她试一试毒吧。”崔凌自动忽视了明夭的拒绝。
明夭：？？？
每次弦虞在崔凌身上投的毒，都仿若石沉大海一般，看不出一丁点毒素的效果。因此，崔凌才想替弦虞找一个普通人来试毒。
明夭很不幸撞枪口上了。
明夭在心底破口大骂：衣冠禽兽丧尽天良斯文败类猪狗不如。
但她忽然就想起自己最近的榜样——花染意。
还是识点抬举吧，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回三净峰的路上，黑衣少年在高空中拦住了她。
他依旧穿着一袭飘逸的黑袍，只是黑袍下缘多了一幅精致的金丝流云纹绣图，令他身上多了一分青年的矜贵气。
未等他开口，明夭就朝他露出了幽怨的表情，“你是不是又在整蛊我？为什么要把我带进天虞山珍藏酒窖里！”
黑衣少年觉得她现在就像一只被主人逗弄到生无可恋浑身炸毛的小猫崽。
“因为你有眼无珠！”他一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还是忍不住发怒，“都说过多少次了，我明明是创世泽民至圣神鳌，你却总是把我当成乌龟！”
明夭很想跟他翻脸，但因为他此时的神态很像一个娇气包，渐渐地，她的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你的称号太长了，我没有记住嘛！昨天我们明明说好要冰释前嫌互相原谅，你今天又把我坑了。”
他瞥见一脸愁眉苦脸的明夭，心底终于涌起一丝丝愧疚，说道：“崔凌那厮真小气，不就是区区几百坛琼浆玉液吗？大不了赔他就是。”
“天虞山特制的琼浆玉液和稀有茶叶，每一坛、每一克都价值数千灵石，是天虞山招待各方宾客的珍品，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神界废墟的龙渊海底存在大量灵石，你想去龙渊吗？”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金矿？明夭刚刚想点头，忽然想起还没有成家的明念，于是万般心痛地拒绝了他的建议。
幸好月归良知未泯，离开时送给了明夭几只长相奇怪的“灵虫”，月归说这些灵虫有的可以解百毒，有的可以钻进人体内杀人，有的可以让人实力大增，有的可以帮人隐匿所有的气息，因为都是吸取日月精华而产生的灵虫，所以比炼制的丹药效果更好。
试毒第一天。明夭痛到在地上打滚，想拿出那只能解百毒的灵虫，但看到一旁的弦虞正在笔耕不辍地记录着毒素的效果，硬生生地忍住了。
期间，崔凌从门口经过，淡淡地瞥了一眼，从容离去。
试毒第十八天，明夭服完毒之后，开始白日做梦，闭着眼睛梦游似的走出了房间，弦虞赶紧拿上小本子跟在她的身后。明夭遇见了大长老和风惊羽，对着大长老连续比了中指，又对着风惊羽甜甜一笑，然后继续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她来到藏书阁，对着明念磕了三个头，差点把明念的魂都磕没了。
弦虞连忙解释明夭是在试毒，明念终于明白明夭为什么最近神神秘秘了，他欲言又止，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扔到地上。
明夭又闭着眼睛来到天虞峰主峰后山的温泉边上，弦虞看着水雾蒸腾的巨大温泉池，再往深处看，似乎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弦虞已经了解这种毒素会让人呈现做梦的状态，从而去做心底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想带明夭回去配制解药，可是，忽然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红衣似火，表情欠揍。
是花染意。她想干嘛？偷看师父洗澡？
弦虞勃然大怒，忘了一旁的明夭，快速追上了那道红色的身影。
弦虞刚走，明夭就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温泉——她早就觊觎这个既能舒缓身心又能治病疗伤的碧血温泉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