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外桃源(二)
“别看了,一天看八百遍。他不来,你再看也没用啊。”
陈家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江云慕说。
闻言,江云慕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坐在田垄上望着村口发呆。
日落西山,炉灶里生着火。
陈家旺把玉米粥推到江云慕面前,又给他往碗里夹了一块咸菜。
“快吃饭吧,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好歹还是能吃的。”
江云慕只喝了一口粥,就放下碗,问道:“医生什么时候来?”
“还得五六天吧。”陈家旺脸埋在碗里,闷声说。
陈家村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坐落于秦岭大山深处,连电线都是前些年才刚通到这里。
整个村子四十几口人,全村凑不出个手机,更别说能有人开车带江云慕离开了。
白天里,江云慕从村头求到村尾,居然没一个人愿意带他出山。
按照村民的说法,出山一趟来回要三四天,太危险了。
求到最后还是陈家旺看不下去了,硬是把江云慕拖回家,告诉他,想出去的话可以等医生来。
这里与外界唯一的沟通,就是政府安排来的医生。
负责陈家村的医生是个志愿者,大约一个星期左右会跋山涉水来一趟。
江云慕被救回来的时候恰好医生在,给他做了包扎治疗后,留下药就走了。
要想通过这位医生联系到外界,就只能等他下次来。
“能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陈家旺挠了挠头,忽然有些别扭地开口,“你俩应该有什么生死之交吧?不然两个男人”
“我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江云慕说,他也不打算隐瞒什么。
“哦,青梅呃,竹马。”
“我是他哥哥。”
“啊?!”
“当然不是亲哥哥,我是他们家领养的孩子。”
江云慕勾了勾唇角,“至于他与其说他是我弟弟,不如说,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哦。”陈家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他对你,一定很重要了。”
“是啊,非常重要。”
锅台里的火还在烧,红彤彤的火光照出来,映亮江云慕的半边脸颊。
陈家旺盯着他,走了一会儿神,忽然神使鬼差地问道:“如果他真的死了”
话刚说出前半句,江云慕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陈家旺急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当我没说!我嘴贱了!”
江云慕没什么表示,只说道:“吃饭吧。”
这之后陈家旺再没提起与陆展言有关的事。
江云慕一天天等着,一天天绝望。
他忽然觉得,或许这么久一直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
陆展言其实已经死了。
死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深山里,而他却不在他身边。
江云慕开始哭的时候,陈家旺就躺在他身边的田垄上,嘴里叼着根草。
就像他从前哭的时候一样,江云慕流泪无声无息,除了偶尔肩膀会抖动两下,根本没人能看出来他在哭。
“我爸说了,在山里死去的人都会被山神娘娘带走。”陈家旺在他身边说,“他就在山上,他会一直看着你。”
“可我很想他。”
江云慕哭着低声呢喃。
“我真的、真的很想他”
陈家旺不吱声了,开始哼一首江云慕从没听过的歌谣。
一旦接受“陆展言死了”这件事,所有的等待都瞬间失去了意义。
江云慕时常望着天空发呆,倒是陈家旺,开始变着法子想逗他开心。
江云慕被他烦的不行,又知道他是出于好心,没法说什么。
只能在听到那些不知是他自创还是哪来的笑话时,勉强扯出一丝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
有时候陈家旺也会问一些山外面的事。
不过只要一牵扯到陆展言,他就会立刻把话题跳过去。
江云慕醒来的第七天,陈家旺的父亲回来了。
陈家旺的父亲是村里的村长,前几天集结了几家壮年男人结队去山里打猎。
江云慕是他们在去的过程中遇到的,陈家旺的父亲就让儿子直接带人回村照顾。
男人们扛了五六只野山鸡,还有两只鹿。(剧情需要,私人打猎是非常不好而且不提倡的行为!各位一定要去正规养殖的猎场!)
全村男女老少都跑出去围观。
陈家旺的父亲大手一挥,表示今晚在田东头的空地上烤鹿,村里大家伙一起吃。
陈家旺自然兴致勃勃地来拉江云慕:“走吧,一起去啊!你们城里人肯定没吃过新鲜现烤的鹿肉!”
江云慕摇摇头,躲开了他拉过来的手:“抱歉,我真的没心情。”
“你不要一直这么颓废好不好。”陈家旺拧着乌黑浓密的眉毛,“你觉得那个陆展言,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江云慕瞥了一眼镜子,镜子里的人皮肤苍白,脸上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
“而且你怎么就这么快绝望了!他不就才失踪一星期多点吗?尸体都没找到呢,还不一定死了!”
陈家旺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江云慕推到屋角的脸盆架前。
“你要等就一直等下去。”他咬了咬嘴唇,“想等多久都行,一直住这儿也行,反正我可以一直陪你。”
江云慕盯着盆地晃动的清水愣了愣,才低声说道:“谢谢你。”
江云慕本想自己刮胡子,但陈家旺怕他想不开抹了脖子,把剃刀夺下来,亲自给他刮。
江云慕一动不动地弯着腰,眼帘低垂。
陈家旺专注地盯着刀片,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到处乱瞟。
睫毛可真长啊,又浓又密的
陈家旺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自觉触碰到了江云慕的眼角。
江云慕还没什么反应,陈家旺先惊慌失措地跳开。
“对不起啊!我、你你脸上有东西!”
江云慕拿起毛巾,擦干下巴上的水珠,平淡地点了下头:“没事,谢谢。”
说完,他就进到里屋换衣服去了。
刀子“当啷”一声掉进水盆里,陈家旺转过身去,脑袋重重的撞了几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