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看看我的遗产
正是台风季节,辰海市已经下了三天的雨。
辰海城郊的龙华公墓里,江云慕撑着把黑色的商务伞,站在墓园深处的一块墓碑前。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墓碑。
碑上贴着一个中年男子黑白的遗照,笑容和蔼,底下用金字阴刻着:先考君陆志毅先生之墓。
江云慕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浓密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目光里晦暗的情绪。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都死了七八天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悠闲,悠闲得与墓地氛围格格不入。
江云慕头也没回,只淡淡地开口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男人在他身旁站定。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穿着一身西装,可领口处既没领带也没有领结,而是随意敞开着,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
陆展言随意瞥了一眼墓碑上父亲的照片,便把目光牢牢锁在江云慕白净的侧脸:
“你很难过?”
江云慕没回答,只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是回国后,江云慕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尽管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态度,陆展言心里还是涌起一股不悦,他抿了抿唇:
“怎么,这是我爸,我不能来看?”
他说的理直气壮,好像刚才那个反问“死了七天还有什么好看的”人不是他一样。
送他来这的司机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捧上来一束白菊,而后飞快地钻回车里。
就是说,哪个豪门家族里没点兄弟阋墙的事儿呢,更何况是辰海陆家的这两位他不过是个拿死工资的小司机,为了保住饭碗,不是所有的瓜都能吃。
陆展言把花束放到墓碑前,还像模像样地擦了擦照片上的雨水。
江云慕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去哪?”陆展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回公司。”江云慕试图挣脱开钳制,但陆展言抓的更紧了。
“周末回公司干什么?我刚回国,陪我去吃个饭?”
“我没空,你找别人去。”江云慕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
陆展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上脑袋,一股火气压都压不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么多年了,江云慕一直是这个模样。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从江云慕那里得到的,一定是冷漠和拒绝。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有自己砸到棉花后的墙壁痛的龇牙咧嘴,而江云慕只是冷眼旁观,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陆展言厌恶极了他这种冷冰冰的态度,现在更是。
他一把抓住江云慕的领子,把人拉到面前,脸色有些狰狞:
“你他妈的,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话!”
雨伞被碰落在地,雨水瞬间淋在江云慕的脸上。
江云慕显然也没想到陆展言会突然动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这个表情出现在他向来淡漠的脸上,好像冻结了整个冬天的寒冰,迎来春水暖融——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陆展言一愣。
也就是眨眼间,江云慕的神情立刻恢复如常,淡淡地回望着他:“干什么?”
陆展言眯起眼睛,目光一点点描摹过面前这张脸。
尽管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几乎每天都在偷偷看着。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脸。
不同于女人的柔美,江云慕的脸,漂亮得十分英朗,甚至有些锋利。
江云慕。
陆家的养子。
他叫了十多年的,哥哥。
陆展言见过江云慕对别墅里的保姆笑意融融,也见过江云慕对公司员工批评夸奖,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自己,江云慕就好像一下变成了个木偶,无悲无喜。
盯着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陆展言只觉得心里闷得要死。
他忽然很委屈。
这双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弯一下,就一下
这时,一滴雨水顺着伞沿滑落,不偏不倚坠进江云慕的眼睛,他反射性地闭上眼。
那浓密的睫毛就像蝴蝶翅膀似的,轻轻一扇——
陆展言愣了。
一瞬间坠在眼角的雨水像极了泪水,陆展言忽然觉得心里好像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
他神使鬼差地伸出手。
一把扣住江云慕的后颈,重重地吻上他色泽寡淡的双唇。
雨伞翻在脚边,天边闷雷滚滚。
这个吻来得突然,连陆展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唇间的触感又软又凉,好像带着奇特的引力,吸引着他往那甘泉更深处探索。
他几乎要溺死在这个深吻里了。
“唔!”
陆展言享受得要命,江云慕却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拼命挣扎。
只是他越挣扎,陆展言抱的越紧,紧到江云慕呼吸都不顺了,牙齿狠狠咬了一口在嘴里攻城略地的舌尖。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陆展言吃痛退开,接着一个耳光响亮地甩在他脸上。
“混蛋!你犯什么病!”
这一巴掌甩的毫不客气,陆展言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他抹了一把脸,掌心湿漉漉的,还混着嘴角新鲜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干净了。
“”
陆展言抿了抿指尖,不爽地抬起眼睛,在看到江云慕脸上的表情时,呼吸不由得一顿。
这个永远从容不迫的男人脸上的冷漠完全不见了。
此时的他浑身湿透凌乱,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桃花眼圆睁,满目怒火。
陆展言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腮帮,戏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懒洋洋地捡起雨伞抵在肩头:
“不过是亲一下,生什么气?”
江云慕一瞬不瞬地瞪着他,脸色苍白愤懑,耳尖绯红,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滚?”陆展言拧着眉头,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江秘书,你是不是还没搞清状况?”
“我父亲死了,按照法律,他的公司、他的车、他的房产、他的人脉一切都是我的。”
陆展言微微低头,靠向江云慕耳边,“包括你,我的江秘书。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来?我来看看我最宝贵的遗产,有没有在乖乖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