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孤守空城
想通了以后，贾忆圣干脆闭上双眼，当然，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治疗。
身为一名半路出家还算称职的医生，这是他的底线。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放弃希望，更不可能向命运妥协。
狂暴的拳风已是扑面而来，场下几个女鬼有些惧怕的捂住眼睛，当然，她们的笑容是残酷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贾忆圣的袖子里忽然传来了刀刃嗡鸣的声音，只见他左手食指和无名指向上微抬，一道银色的光影顺着中指滑落。
这竟是一把断掉的手术刀锋！
贾忆圣抱着侥幸的心理蓦然睁开双眼，俊逸的面容上遍布着癫狂之色，他仿佛听到了遥远的战场上，有人在喊:
吾辈兵士，何惜一战，大丈夫当死则死！
贾忆圣往前踏出一步，满头黑发化作白霜，只见他面目狰狞，青筋暴起，双指夹住断刃，竟是迎着秦武王的拳罡直撞而去。
待到二人只剩下三米距离时，贾忆圣的瞳孔猛然一缩，那把残缺的手术刀竟是脱离了两指，带着灰色的死气迅猛地直刺秦武王嬴荡的眉心。
“蝼蚁道……”在刀尖与眉心发生激烈碰撞时，贾忆圣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地怒吼:
“舍身逆苍天！”
在身体严重透支的前提下，贾忆圣终究还是使出了那只存在于理论上的绝招。
这是他根据从鬼市那里换来的夜帝御器手札和阴间物理学家范弗利特的量子武学方程再加上多年来从事手术工作对人体206块骨骼(贾忆圣只有204块)的了解所研发出来的终极大招。
当然，这种异想天开的实验往往效果一般。
“有意思，竟然可以利用人体的骨骼来储存能量，只可惜你的臆想并没有变成现实。看来你不但认识那个精通旁门左道的科学怪物，还和北方绑架野鬼做实验的疯子博士渊源不浅嘛！”
“说来我也有好多年没出过杀戮之城了，想必我们嬴家那位天骄已经投胎了吧。”武王嬴荡的脸上虽然带有讶色，但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就这么站在原地任由刀锋插在自己的头上。
“吧滋”一声，鲜血汩汩，自刀身上凝结成珠，而后坠落。
滴答！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秦武王嬴荡的眉心处突然聚集了大量的热气，坚硬的刀刃在薄雾里凄迷，“吧啦”一声，鲜血停滞，旺盛的气机竟是从伤口中直冲而出，手术刀“啪”的掉在了地上，刀锋上的血液未干。
“怎么会？”贾忆圣不敢置信的瞪大着双眼，感觉身体被掏空，他马上就要死了，而且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对于一向严于律己、刻苦专研的冷面医生来说，这种结果所带来的冲击，比起身体溃烂的程度还要来得彻底。
明明在脑海里进行了无数次的假设和推演，怎么实战中就发挥不出那个极致的效果呢？难道范弗利特的量子武学方程是假的？还是说我在哪个节骨眼里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亦或是这种投机取巧的原理只能在凡间施展？
贾忆圣想不通，甚至觉得就算是那个强迫自己做实验的绑匪亦无法解释清楚。
想到马上就要挂掉重新开始了，贾忆圣不禁悔恨起了自己年少时的叛逆。
如果当初能够认真听课的话，现在也不至于那么被动吧！
望着那个高高在上，如同巨人般的身影，一股悲怆无助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可以接受死亡，也可以坦然面对所有的失败，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努力就这样毫无价值的白费掉。
凭什么？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上天一定要这样对我？再这样下去，我身为人类所拥有的所有情感就要被漫长的时光所吞噬了。
如果没有了七情六欲，我就算能够重见天日，那时候的我还算得上是人吗？
看着身子昂然而立的嬴荡，他连忙收起失利带来的懊恼，快速地进行了一番分析：此人力大无穷，身手更是了得，乃近五百年来杀戮之地最强的修罗。
可是，为何像我这种，在整个地狱也能称之为一流高手的鬼王，使出的招式却只能破开他的皮囊，而无法更进一步呢？
难道是我肉身太弱的原因吗？
可我明明已经倾尽所有了，怎么还……到底是因为我太弱……还是他太强啊？
在贾忆圣胡思乱想时，武王嬴荡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
“如果是在两千多年以前，你那杀手锏哪怕没有意料中的强大，也绝对会对我产生极大的威胁……”嬴荡话音一顿，身体的表面突然浮现出了许许多多金黄色的梵文，流淌时，仿佛是一堆金光灿灿的蚯蚓在其身上蠕动。
光芒闪烁间，又如同一件袈裟披挂在他的身上，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战国时期了。而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目中无人，空有一身力气的莽夫。”
想起阳间往事，嬴荡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此时他恨不得冲出地狱的束缚，来到凡间，大开杀戒!
情动间，他也不忘双手合十，摆出金钟之状。
砰砰砰!
“完了，居然是佛门的金钟罩，难怪这家伙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的破绽。看来是我太过想当然了，原来古人并不古板啊！只是没想到，嬴荡这种乱世豪杰竟然会学习西方达摩的传世功法，这要是让现代人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贾忆圣苦笑着摇头，此时他竟然想起了纯真年代时，校园里的某位扮猪吃虎的学霸，他常常对身边想要拉他下水的学渣们说：
“当你们觉得累想要放弃的时候，不妨抬头看看，蓝天是多么的遥不可及，但我们已经有人登陆月球了。”
随后，他被打了，贾忆圣也随之昏迷。
当年的那些霸道“总裁”们，恐怕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家伙被欺负时还要一脸贱笑说出来的话:“你们打我以为是赚了，其实血亏，我的身体只会越打越结实，而你们的拳头则会越揍越软。为何？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们，校长正在办公室里面看着录像！啊哈哈哈……”
贾忆圣禁闭眼睛梦呓般地呢喃着，“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混成什么样了。”
身体在半空中颤抖了几下，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砰!
终于，他还是倒下了，在一片唏嘘感叹声中。
这一场决斗，秦武王嬴荡获得了胜出，这是他在角斗场上的第一千场胜利了，然而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兴奋与开心。
因为，自从他第一次越狱失败了以后，通往人间的大门就再也不对他开启了。
他被剥夺了投胎转世的资格，在地府哪怕凶名再显赫，也终究不过是个长恨于阴间的恶鬼罢了。
……
地板上，两个人依然在对视，一个趴着，一个站着，场上还有一摊血泊，和一本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书。
此情此景，和当年，是何其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