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山老板见那娇弱之人如花一般绽放雪中,他下马将他单手提起,正要扔上马背带走作为战利品时……
一束银光从他眼前强势略过,直入他爱马之头颅,只换回一声绝鸣。
他单手扛着贺梓君,他看着自己的马倒在血泊之中,双眼充斥红色,他诡异地冷静,转身望去时,贺梓君的衣角也跟着而动。
山匪已将三辆马车掠夺得一片狼藉,小侍因护主而跪趴在地上护着头忍受毒打,一些山匪无所事事,包围一圈又一圈。
当这支箭突兀地出现时,所有人放下手中之事,无定眼神直对着荣绮。
荣绮立在风中,她的眼眸格外明亮,直视着他的手中那人,此人欺负弱小,抢持强夺,小人也。所以她还保持着持弓之态,她的下一支箭蓄势待发,等待着她一声令下。
她立于月下,站在高处,身旁白马傲姿屹立。
所有山匪如野狼抱团,只待狼王月下一吼,便会冲去撕咬猎物。他们眼神不再懒散,如泛绿光幽冥,盯着猎物无处可跑。
荣绮见这气势,微微一笑,她热血沸腾,耳边充斥血液流通之声,她的心跳好久没有如此亢奋跳动。
她咧嘴而笑,一跃而上马,俯冲直下,其身后如老虎下山之猛势。
山老板将贺梓君扔在地上,他的衣角沾上污血一片。
他拔刀而出,一介女流之辈,也敢嚣张造次。他的体魄如山,站定如铜钟,鼻息如粗牛夯喘,眸定她处,正面对击她的气势。
“拿命来!”
他挥刀冲去,山匪一呼百应,举刀直冲。两方势力在山间虎狼之争,死残无数……
但死残的全是山匪之人,他们光有气势和屠刀,仅此而已。哪比得过真正上过战场,拿下蓝乾宇头颅的荣绮军队。
他们败得一塌糊涂,不过几个来回,狼军早已溃不成军,四处分崩逃散。
荣绮脚压着山老板的头,迫使他低下脑袋,他的手臂强壮如山牛,却是徒有其表的一人。
“山老大?”
荣绮命良山救下人质,她一人足以对付这虚势老大。
她问话之时,他还强撑忍耐不答。
□□绮没这耐心,她皱眉之后攒力于脚下,一踩摁压,山老板只是苦闷一声之后,七窍流血,已无呼吸。
“将军!这人怎么办?”
老吴蹲下,拨开沾粘在贺梓君面庞上的发丝,指背试探了贺梓君的鼻息,尚有浅薄温气断断续续,他起身询问道。
荣绮踹开了山老板,来到良山面前,本想让他送此人去附近村落,只是匆匆一瞥,她恍了神。
“梓君?”
荣绮不敢相信自己面前之人,怕是错认,立刻蹲下身子,撩开他面上所有碍眼发丝,擦去他面上血迹。
她感觉自己喉咙一窒,不可思议地将他认真看了一遍。
“你……!”
她见他全身血流不止,早已分不清斗篷原色。她双手窒在空中,不知从何下手,她急忙让老吴一同将他抬起,放在莲纱背上,荣绮跨马而上,心急如焚。转身离去前,还不忘交代着:
“我带他去找桃桃,你去找宴殃他们汇合再过来!”
才说完,她便心急而疾驰奔走,剩下的只有山路雪尘飘飘,掺血和她回音回荡。
马后山路横尸遍野,但无人在意。
荣绮依旧不敢相信贺梓君的出现,她驰马于风中,偶尔瞥过一眼,还在确认他的出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皱眉不解喃喃自问,可疑惑只有风听见了,而南疆的风不知道北域的秘密。
宴殃依旧坐在原处,寒风呼啸他也不愿离开回营帐,他焦急等待,小九跟随在一旁。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背,它紧握着自己膝盖,青筋如山峦,眼前似模糊不清,云雾缭绕。
她总是抛下自己,她总是担心自己,她总是在保护自己。
“将军……”
突然他听见一阵一阵马蹄由山的那边传回,他心一跳,立即站起眺望。
他想要见到白马之上,红颜之人。
可是,他失望了。
“将军呢?”
夜云暗涌时,遮月昏暗的大地,宴殃踏冰而驰,当他赶到时,他拨开门帷,险些被里头景色搞疯。
“桃桃,梓君这伤能不留疤吗?”
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上身半掩昏迷倒在她怀里,而她拥他在怀疑显得那么紧张害怕。
眼里担心溢出若狂,她急切的模样刺疼了宴殃。
荣绮每每低头望去,肩头那一深入骨髓的鞭疤,这使她皱眉心痛不已。
“将军,急不得。眼下,我也没药,只能让贺公子止血。”
桃桃蹲下正缝着他那惨不忍睹的伤,分心无奈说着。
营
帐内关乎生死之紧张,两人一言一语,你来我往之间,似乎都没人注意到门口那嫉妒疯鸷的人正压制自己快要充血的眼睛。
贺……梓君?
宴殃看了一眼那虚弱之人,他昏迷在她怀中,面貌如垂莲坠花一般生得极好……
他似绝望比对自身,悄然放下了门帷,默默离开了。
荣绮一夜未眠,见他眉间有虽缓和,才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门帷,清晨凛光照人微凉,她伸了一个懒腰。而后想起,听说宴殃到了可自己怎么没有见到他?
于是,她便想去找他,见上一眼。
“宴殃?”
晨光先行替她探路,荣绮隔着门帷小声探问。他这个娇气男儿,怕是一夜也睡不好。
她轻轻撩开门帷,里头一目了然的空无一人……她冲了进去,环顾四周,心想他会去哪?
当她还在思索他的去向时,她面前床铺上突有光卧,身后门帷被打开并传来他的声音,就好似平静湖泊毫无荡漾涟漪。
“将军。”
荣绮立马回头,走到他面前“吓死我了,你去哪了?”
宴殃仔细瞧了她的模样,除眼底乌青些许,其他并无多少变化,可眼下乌青是为那人……
他便嫉妒得疯执。他握紧身侧衣物,却还要隐忍克制。
荣绮见他并无回应,明明他在自己面前却失魂落魄,了无活力。
“来!”
她以为他也没有睡好,牵过他的手,将他领到床边。
“梓君他情况不太妙,愁得我一夜没睡,眼下他稍有好转,我便想睡觉了。”
她坐在床边,打着哈欠,宴殃听着她诉说着那人于她有多重要……
他陷入无限恐惧之中,眼神黯然无光,耳边有莫名拥堵之感,闭塞住了体外一切,他再次被地狱包围……
贺……梓君
“将军……”
荣绮懒散阖眼,口中突感似有猛蛇入侵一般,她猛地睁眼,面前是宴殃的异样忘我地陷入一种疯狂痴缠。
他盲目地脱着自己的衣服,裸露的香肩至白藕一般嫩滑的臂膀,他的外纱散落在地,他的内披散乱,她还未来得及制止,他已经将她摁倒在床上。
“宴殃!宴殃!”
荣绮快速冷静,她捧着他的脸,他的眼眸陷入空洞一般无魂幽黯,他好像被心境操控的傀儡,麻木无情。
自己还有她喜欢的身躯,自己的身体知道她喜欢的地方,自己……自己……
他害怕极了,害怕极了,他摇着头,泪珠颗颗砸在她的面容上。
荣绮不知他的缘由,只能将他抱在怀里,脖颈之间温热滚滚,他颤抖得胆怯,好像死亡来临一般。
荣绮慌乱中用被子盖住他的上身,他的发丝混乱沾着泪水,丝丝缠绕在他脸庞上,长发垂在他胸前。
他抬头紧紧回抱住荣绮,她的脖颈处传来哀声哀求:“将军……要我吧。”
他的声音害怕得颤抖,他越想越是紧紧握着她的衣角,她的衣服也有些凌乱。他恐惧那没有她的日子,他恐惧黑暗了。
两人裹在被窝里,他在上,却是那个真正的卑微身下之人。
荣绮眼前,她昂首仰视的他,却在苦苦哀求她,她不知他为何觉得自己会不要他,她不知他为何患得患失至无由哀愁怨戾。
“宴殃!别疯了!”
她捧着他的脸,手心里早已湿润,她的耐心全部交付给予了他,彻夜未眠的暴躁,他还在挑战自己。
她的生气制住了宴殃的心魔,他一下慌神,眼里的惶恐,面上的怯弱,咬唇制止自己的痛苦,一切化在她的眸中。
她的怒火却还是被爱他熄灭,她实在不忍对他发火,只得将一腔无奈化为一股力量用力捏了捏他的脸。
“傻瓜,你在做些什么?”
她无奈苦声,对这男人的情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
他双手依旧撑着,两人一上一下,他垂头丧气,无能地忧愁哭泣。
荣绮叹气一声,拥他于怀里,感受到他的平静呼吸,抚摸着他逐渐平稳的脊背。
她抚着他白皙嫩滑的皮肤,安抚着他。她慢慢抚摸各处,却好似摸到有一个伤疤。
荣绮一愣,她仔细摩挲了这个伤疤……
她眼神晦暗,心软得一塌糊涂。嘴唇贴着他的肩头。自己忽然明白了一些,大抵他听到了昨晚她的问话,想来是自己忽略了他,他委屈了。
自己怀里的他不知不觉间温顺地睡着了,脸颊上还有泪水交织发丝,她抚去之后现他哀愁模样,长睫上还有莹莹光色,眼睛周围晕得粉红。
荣绮叹气一声,随后护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翻身放下,自己陪在他的身边,与他同衾入眠。
“下次可不许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