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顿饱餐过后，童织织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隋年的父母都很热心，一定要隋年送她回家，尽管童织织已经说明自己的家很远，她可以自己坐车回去，但耐不住一句“你还是个孩子”。
于是，隋年便成为了“护花使者”担起了送童织织回家的任务。
隋年和童织织走到路口，但临近半夜，并没有一辆出租车驶过。童织织不免有些急躁。
等了一会儿后，见还是没有出租车过来，隋年便提议坐公交车回去。童织织看了看空荡荡的路口，点头答应。
两人一路走到了公交车站台。
夜已深了，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挂着，照亮了彼时的大地。风一阵一阵地刮过，吹得树枝摇摇晃晃。童织织和隋年两人站在公交车站台里，等待着夜晚的公交车。
“要不，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我家还挺远的。”童织织看着漆黑的天空，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她考虑再三，还是劝隋年回家。
隋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他带着笑意道：“童织织同学，这么担心我啊？”
她老实的点了点头。隋年见状挑了挑眉，又趁着月色看见了她微红的耳朵，控制不住自己又调侃了几句。“那我回去了？”
隋年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趁她不注意躲到了一旁的巷子里。童织织装作不在意，待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才开始吐槽：
“嘁，有什么了不起，让你走你还真走啊，一点也不绅士。”
童织织边吐槽边踢着脚边的石子。小石子在她的脚底滚来滚去的，仿佛在被虐待。
“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冷漠、无情还毒舌的中二男生！”
童织织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来了一个销魂的声音。
“我冷漠？无情？还毒舌？”隋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她身边，他突然出声，吓童织织一跳。
糟糕，背地里吐槽别人还被发现了。
一时间，童织织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可隋年才不会给她逃避的机会，他挡在童织织面前，想让童织织解释清楚。
“一分钟时间，好好说”
“我不是骂你！是骂……是骂……是骂我表弟的！他天天欺负我，我才骂他的！我怎么会骂你啊！我们隋年同学长得又帅，性格又好，成绩逆天，怎么会骂你呢！”
隋年才不会相信这一套说辞，但他也没深究，只是一脸嘲讽地笑了笑，转而继续陪童织织等车了。童织织看着这个架势，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愿意陪那就陪着吧！”童织织在心里默默想着。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从远处驶来，在两人面前停下。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坐在了公交车离后门最近的地方。
公交车上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老奶奶和两个年轻人。公交车里暗暗的，让童织织不免想到了之前流传的一个鬼故事：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万年不变的鬼故事开头），一辆公交车缓缓向一个人驶来。她顺利上了一辆公交车，公交车上有三个穿着奇怪的人，她没在意，以为是三个玩cospy的人。还有一个背着一个麻袋的老奶奶，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
在一个站点，老奶奶硬拉着她下车。荒郊野外，她有些气愤，对着老奶奶破口大骂。但是老奶奶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不安的看向远方。她看老奶奶疯疯癫癫地看着远去的公交车，以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于是便也没有多追究。
就当她准备离开时，老奶奶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安地对着她道：“今天晚上一定不要轻易回头，你沿着这条路向西十里一直走，就能走出去。她原本不解，可下面一句话让她大惊失色。
“难道没有注意吗，中间那个人它没有脚。”
“奶奶，没有脚很正常啊，现在残疾人很多的。”
“你想想，他是怎么站着的”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她惊悚地看着这个奶奶，想问她是谁，可话还没开口，面前的这个奶奶却突然变成个一个女生，一脸怨气地看着她。
她害怕地转身就跑，听了她奶奶的话，向西十里一直跑，没回头。
但是这个女生消失了二十年，二十年后人们在一块荒废的地找到了她的尸体。
回忆完，童织织觉得头皮发麻，感觉身后凉嗖嗖的控制不住地发抖。
当时的这个故事在各个学校传的热火朝天，隋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故事。他突然意识到童织织可能害怕了，于是开始安慰她。看着女孩紧闭的双眼，他不知怎么了，握住了童织织发抖的手。
“没关系的，都是假的，我们织织最勇敢了。”她心一颤，睁开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隋年。“别害怕，有我在呢，要是有脏东西，我帮你清理干净。”
童织织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她心里流过，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下。
隋年看到这一串晶莹的泪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的擦去了她眼泪。
童织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她看完鬼片一个人躲在屋里害怕的场景。
这是第一次有人安慰她，捏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害怕，替她擦去眼泪，还说要保护她……
童织织并不是那种软弱的人，但是她现在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些年来一个人熬过的时光。
“好了好了，别哭了，马上到家了，别人还要以为是我欺负你呢。”隋年又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松开了手，目光落在一边。
童织织点了点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深呼吸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
没多久便到站了，童织织和隋年一前一后地下了公交车。
“走吧，我把你送到家门口。”童织织本想拒绝，但想到家门口忽闪忽闪的灯，还是点头答应。
隋年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一路上两人基本上没有交集，在单元楼楼下时，隋年忽然停下，看着身边的女生说道：“那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可以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说不可以也不行，于是她点了点头转身向单元门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心里打着退堂鼓。
“不是说好送我到家门口吗？怎么提前走了呜呜呜～”
“要不然让他再送我一段？”
童织织晃了晃脑袋，将脑袋里的想法通通“倒出来”。她给自己壮胆，一咬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电梯间，按下了电梯。
在等电梯的过程中她基本上没有睁眼，害怕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一闭眼，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直冲大脑，让她越想越害怕。所有的恐怖片情节好像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童织织身上。
电梯门伴随着刺耳的声音打开了，童织织立刻闪现进电梯，然后半眯着眼睛摁下了十二楼的按钮，正想要喘一口气的时候，电梯突然在十二楼卡住了，电梯门仅仅打开了一个小缝。虽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可是她依旧心惊胆战。
老样子只是等待了一会儿后，电梯又开始上升，直到十八楼。
她叹了一口气，出了电梯门，然后向着安全通道走去。
安全通道的灯是声控灯，只要有声音，灯就会自动打开。她用脚使劲跺了一下水泥地，等到灯打开时，才开始向下走去。
她几乎是贴着墙面走的，速半眯着眼睛度飞快地向下走。一次亮灯的时长只有二十秒，当灯灭的时候，童织织刚好抬头看两眼标注，她走到了十五楼。
童织织刚想再跺一次脚的时候，灯突然亮了，童织织立刻就愣住了。她的脚还没有踩在地上一只脚悬空着。
她立刻反应过来，飞一样地跑下楼，几次都差点踩空摔倒在地上。
终于，她到了十二楼，立刻急窜到了家门口。她手抖着拿着钥匙，准备开门，但一只没有吧钥匙插进去。她好像感觉后面真的有人追她，于是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下但是立刻就转回来了
她最终还是打开了门，但是刚一打开，她就想立刻出去。
此时，地面上一片狼藉，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童织织，她本想无视母亲的目光，但奈何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让童织织的心沉了沉。
”怎么这么晚回家，干什么去了”
童织织转头看着沙发上的人，抑制不住发抖。她回答道："我去朋友家吃饭了。“
她确实是在隋年家吃饭，也确实不想告诉她。
”我去洗澡睡觉了。明天还要去补课。”
然而醉酒后的妈妈不是那么好蒙骗的，她拦住了童织织的去路。“你怎么不跟我讲一声！有没有你这样的孩子，都高三了还不懂事！”
童织织知道不能逆着她来，于是转过身来，低声下气地对着妈妈开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
而母亲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童织织只好继续地解释。“对不起妈妈我……”
话音未落，迎接她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童织织的脸偏了一下，然后面临她的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母亲抓住她的头发往地上甩，她没有站稳，头撞在身后的墙上。来不及缓冲，母亲又抬脚踹向她的腹部。童织织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门把手，准备时机逃避。
童织织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母亲知道她的小把戏，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童织织都会躲在房间里不开门母亲站在她的面前，停止了动作，双手环胸看着她，还伴着嘲讽到：“怎么？怕了？每次都是这个动作！你就不能搞一点有新意的吗？”
童织织低着头，开始庆幸隋年没有跟着上来，如果被母亲看见了，肯定连隋年都免不了一顿嘲讽。
“怎么不说话啊！你不是嘴很厉害，很会说吗？现在怎么不说了？难道是心虚了？”
“都搞不懂生你干嘛！当初就应该把你打掉！就不应该生你！”
“你个败家子！再这样就给我滚出去，永远都别回来！”
……
童织织听着这一句句伤人心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一句句话如同世间上最锋利的小刀，一点点地伤害她，一点点地让她的保护细胞死亡。但她终于想着反抗，她想要逃脱这个牢笼……
童织织推了母亲一下，对着她吼道：“你不想生我为什么要生！我都说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童织织眼球充血，盯着眼前的这个“好妈妈”。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既然已经做了，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死孩子！你还敢对我大呼小叫的！有没有一点礼貌！”她抬手又是一个耳巴子。童织织想躲，但没有躲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胖手落在她的脸上。
其实，母亲也没有想过童织织会突然开始反抗。她也是一个母亲，她再怎么说也不会吧孩子往死里打。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打了，她也不可能对着孩子说抱歉。她只能继续嘴硬：”死孩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今天的童织织不会那么容易就去服软了。她情绪有些激动。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喝酒就这样！一喝酒就这样！你就不能消停一段时间吗？我快要高考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天天这样吵来吵去的，你不觉得烦吗？”
“你要是觉得烦可以走！我这样管你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到底是为了谁好！”
童织织觉得眼睛干疼。这时的她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了，心里只有无尽的愤怒。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童织织的大脑一下子像是炸裂开来，她的眼睛已经被红色所笼罩。听到母亲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她只是机械般的点头，摔门而出。
母亲的胸口起伏不定站在客厅中央大口地喘着粗气。
童织织乘着电梯而下，这时的她脑袋里已经不会再想着那些子虚乌有的鬼故事。
她逃也似的冲出单元门，跑出了小区。
夜，是无尽的夜……
昏黄的灯光斜斜地撒下，照在漆黑的柏油路上。地上像是镶着金子般熠熠生辉。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如果这时候的她选择回家，事情可能会平息，如果她选择继续在外面，那么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可是，既然已经反抗了，那她打算就这样反抗到底！
童织织活了十几年，一直被一个名叫“胆小”的铁链束缚着，因为胆小，她的生活才变得如此。她想试试勇敢一点。
于是她开始沿着未名湖漫步。
她踩在马路牙子上，像小时候那样向前走，双臂侧平举着，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
夜……可真难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