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吧嗒”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屋内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整洁。
破碎的杯子，随地乱扔的纸巾地上淡淡的血迹混做一团。
“你怎么就不知悔改！十年前的事情你都忘了？”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回荡
“对不起，我保证我下次再也不赌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童织织无视这一画面，很明显，她早已习惯。她直奔房间，锁上了门。
半年前的一场巨变，让她彻底改变。她的世界从此蒙上了一片灰色。
亲人相继离世，父亲也因为炒股让家庭彻底倒塌。曾经那个美好的家庭早已分崩离析。
一切都改变了……
那本是一个完美的夜晚，下自习的童织织站在学校门口等着父亲接她回家。
可当学校都空了之后，还是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
她跑到便利店去借手机打电话。
“我放学了，你在哪里？”电话被接通，那边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后，她听到父亲开口：
“放学了？我现在就去接你。”
电话被快速挂断，童织织回到学校门口，等待父亲来接她回家。
童织织坐在一个石墩子上，安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远处传来叫喊声：
“哈喽美女，一个人在这坐着么？要不然我送你回家？”一个男生从学校对面的体育场中窜出来。站在她面前等待她的回答。
“不用了，谢谢。”
听到她的拒绝，男生的目光一瞬间暗了下来，似是有一些小失落。“美女，给个机会呗。”
“对不起啊叶晚安，我其实……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男生似乎有些生气，他看着童织织的眼睛道：“可是他又不喜欢你，而且……而且……”叶晚安不忍心接着说下去。
童织织的怒火也燃烧起来，对着他道：“而且什么？”叶晚安还是不答。“快说话！”
“而且他有喜欢的人！织织姐，你能不能……能不能……”
看来叶晚安还不知道隋年已分手这件事。她不知道怎么再面对叶晚安。他和隋年是很好的朋友。
远处有人打着双闪，童织织看了看车牌号，匆匆离开了。
“对不起，叶晚安。”
童织织打开副驾的门，只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看着后视镜中的人，有点于心不忍。可是她别无选择，如果不早点斩断他的念想，害人又害己。
“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哪怕一眼。”叶晚安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生，第一次这么拉下面子的对待一个人。
“对不起，织织姐……”
“今天怎么来这么迟？”童织织上了车，看着开车的人。似是做足了心里准备，他开口：
“对不起女儿，爸爸炒股输了一百万。”
一瞬间，童织织只觉得血液倒流进大脑，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良久她才开口。
“家里哪来这么多钱？”
男人的话有些酸涩：“我在银行贷款一百万，又从家里存折上划走了一笔钱，一共输了一百万。”
童织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久久没有说话。
“又是这样，你总有借口，十年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痛吗，一定要撞了南墙才回头……”
童织织不禁想起十年前。
那年她刚刚上小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童织织什么都不懂。
不懂什么是钱，不懂什么是离婚，更不懂什么是离婚。她只知道她要和父母分开了，不能再和父母一起去游乐园玩了。七岁的童织织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哇哇大哭，连放学都不肯离开。
那时，家住城南的外公外婆连夜走路来城里。母亲生气不肯复婚，最后是外婆跪在地上求着母亲复婚。母亲当时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继续玩电脑。
外婆问她怎么样才可以不离婚，妈妈说，只有什么时候钱回来了，什么时候复婚。其实，作为妈妈的妈妈，外婆本可以劝他们离婚的。可是因为我，外婆不想让我自小就失去父母的爱。
外婆答应了，她从十里八乡借钱，暗地里悄悄给爸爸，让爸爸把钱拿去给妈妈。外婆让爸爸对妈妈说，这是他把股票卖掉回来的钱。
复婚后，爸爸在乡下住了几个月，每个月定时给母亲打钱，直到爸爸将所有的股票抛掉后，家里的氛围才逐渐趋缓。
两年后，爸爸妈妈生下来妹妹，一切才算真正地结束。可是现在，童织织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家庭美满”不过都是一些表象……
外婆因为心脏病离世了，外公又因为肺癌离去，身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自那之后，童织织的生活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怎么都做不完的作业，怎么都无法说出口的喜欢和怎么都无法
停止的争吵……
“对不起童织织，你的人生太失败了。”
回到家后的童织织将头蒙在被子里，胃部还是在隐隐作痛。她只好带着从医务室带来的药去厨房倒水喝。
刚一打开门，一个被子就摔碎在她的脚边。童织织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待她看清杯子的样貌后，她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
她从地上捡起碎片，将它狠狠地攥在手心里。顾不得手心的疼痛，童织织疾步走到母亲面前。“够了没有！到底够了没有！”童织织的眼泪决堤而下，质问着面前的母亲。
“你问问他，你问问他到底够了没有！”
童织织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男人，她只觉得愤怒。
“我在问你，你到底够了没有！都多久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此时的母亲像是一头失的野兽，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童织织知道，无论她怎么说，母亲都不会停手的。
“滚！你个死孩子！这里没你的事，给我滚回你的房间里学习去！考不上好大学你试试！”
童织织苦涩地笑了笑道:“有本事，有本事你打死我，打死我，我就再也不会拦你了。”
母亲彻底被激怒了，她狠狠地一甩手，一个又响又疼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巨大的冲力让她向后倒去，摔在碎玻璃上。
一时间鲜血直流，童织织看着面前的人，不知所措。
这么久了，她尝试了这么多次，还是失败了。童织织费力地站起来，一步步地向房间走去。
手指刚附上门把，她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两人道:
“如果你们的婚姻是无尽地争吵与血液，那我劝你们还是离婚吧。”
童织织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生怕再一次激怒她。鲜血顺着手指滑下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童织织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面清洗伤口。
她的卧室里自带一个卫生间，其实很方便。
她的右半边脸颊已经肿了，嘴角有血液浸出。手臂上有些许的划痕，后腰上还有大面积的淤青。她撑开手掌，破碎的杯子碎片躺在她的手心里。
她记得这个杯子是隋年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诶呀，考试终于结束啦，毕业喽。”童织织和隋年一同站在考场外，看着远处的校园，童织织不免有些伤感。
“以后就不一定能见到了，你可别忘了我。”
隋年低笑一声，变戏法似地从包里掏出一个袋子。“毕业礼物。”他晃了晃袋子，塞到她怀里。“不要太感谢我哦……”
童织织“嘁”了一声，然后笑着接过。“我也准备礼物喽。”
她的礼物是个大猩猩的挂件。“好丑啊！”隋年一脸嫌弃，但还是老实接过，将它挂在书包上。
“隋年，谢谢你……”
“谢什么？”
“因为你的出现，我的……”童织织本想煽情一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变成了“谢谢你的出现，让我拥有了上榜的机会。”
隋年勾唇笑了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
“小同学，不用谢。”那时的他正经历过变声期，声音已经褪去了之前的稚嫩。童织织没出息地脸红了。
毕业之后的她把这个礼物视作稀世珍宝，别人都碰不得。可是粗心的她总是会时不时地将这个杯子磕磕碰碰，时间一长，杯子上面多了许多裂缝。
而如今，她看着手中的碎片，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童织织尝试这么多次的反抗，始终不能成功。
就像这个杯子一样，最后承受不了冲击，还是碎了……
满身伤痕的童织织看着镜子里的人，眼泪无声地从两颊滑过。
面对现在的生活，童织织早已习惯。如果不是身边有很好的朋友和喜欢的人，她可能早已离开。
所以，就算还是为了他们，童织织也要好好的生活，微笑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不能做到放下这一切。
伤口处理完之后，童织织又躺回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星空。夜晚的星空安静而又静谧，天上的星星眨啊眨，好像在和童织织说话。
“童织织，失败的人生也是人生，要好好活下去啊！”
“童织织，加油，最后一段时间，你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黑夜中仿佛有一双狰狞的手，企图将她带入黑暗之中。她即将踏入之时，总有一个男生将她扯了回来。她一次又一次地跌入黑暗，是他的带着她冲出黑暗，成为了她世界里的最灿烂的一束光。
“你能不能安静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