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童织织漫无目的地赤脚走着,看见了不远处的维和部队成员。她刚干涸的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地涌了上来。
她激动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想要去寻找她那个缺失的六年。
“你好……请问隋年他……他……”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童织织张着嘴啊啊地看着那个人。
“隋队一定会没事的,他福大命大这些年这么多事情都扛过来了,相信他这一次一定也——”说话的人名叫林佑,是今年刚加入维和部队的人。他此时也哽咽起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童织织皱着眉,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因为她知道,如今这个处境她必须稳定好所以人的情绪,不能自己先垮了。如果自己都垮了,那这些等着回家的人也都渐渐会失去回家的希望了。
她擦了擦脸,伸出手拍了拍林佑的肩膀。只是一秒,她边收回了手转身回去,刚走几步就传来林佑质问的话语:
“你有没有喜欢过他!有没有喜欢过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童织织并没有转身,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边继续走。林佑见她这反应,不免有些着急,他又继续道:“我见过你!我们队长把你的照片放在胳膊上的徽章夹层里,别人放的都是家人的照片,只有他放的是你!”
“童织织!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
身后林佑的声音愈发地嘶哑,他似是一定要讨个说法般。童织织没有搭理,带着满脸泪花回到隔离出来的小空间。
她急匆匆地逃离,本以为自己的背影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可是脚下的步子却出卖了她。
林佑站在原地看着慌乱的背影,他忍住脾气,想起了队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佑子,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保持冷静,别忘了我们的职责,别忘了我们身上的这件衣服和心中的五星红旗……”
林佑抬头看着破败的钢筋混凝土的天花板,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看着周围一个个害怕又无助的眼神,他低着头离开。
童织织正在屋里收拾自己的行李。她深知,现在的医疗资源十分地紧缺,她不能因为自己占用了公共资源。
她把自己的随身衣服都塞进了一个背包里,把行李箱空了出来用于携带重要物资。床脚的墙上挂着一个破碎的镜子。童织织靠近,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喜欢你的……喜欢你的……”
童织织能够正常工作之后陈策就把工作大致和她说了一下,还顺便带她认识一下基地里的人。
“大家快过来集合!给大家介绍介绍我们队伍的顶梁柱!”
童织织被围在中间成了人群中的焦点,虽然已经很多次了,但她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这位是童织织,是我的小师妹,这次的撤侨活动她也是主力。大家可别看她年轻!她的成绩在我们学校可是一等一的!”
虽然陈策做了解释,但那些人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作为队伍的主力。
童织织看着人堆,自然也能明白大家的疑虑,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从陈策手中夺过扩音器。她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着所有人:
“我知道大家心中都有疑虑,我知道无论我再怎么说你们自然都不会那么接受我。
如果我以毕业全a的成绩破格进入外交部都不足以证明我自己,那么我想请问,国家一级自由射击手,自由搏击运动员,国际散打协会会员,网络防攻专业类博士……”
她顿了一下,犀利的目光扫过面前所有质疑她的人,侧着头看着他们。她已经不再是多年前那个遭受到轻蔑与藐视却不敢反抗的童织织了,如今的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让她浑身散发傲气。
“不知道这些能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语落,原本嘈杂的环境一瞬间安静起来,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童织织。而童织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扩音器塞回陈策手里,从容地离开了。
一群人被一个黄毛丫头的话打得脸疼,自然有些不太好受,今天这个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当然对她有意见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年龄,当然还有她的长相。但童织织对这些其实并不感兴趣,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去看她,她只要做好自己应做的工作就行了。
“诶织织啊,你这个性格什么时候改一改啊,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之前是什么样?我就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她回到自己的铺盖旁准备休息一下,可她的屁股刚碰到被子,就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她看着许久没有发来信息的手机,不禁有些疑惑。
她的手机是来利比亚之前刚换的,上面的联系人信息都没有记录。她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将手机靠在耳边低低地道一声:“你好,请问你是……”
话没说完,对面就传来了火急火燎的声音。“姐,你在
哪里?”
是她的妹妹,两人已经许久没见了。自从母亲离世之后,她就托人把童暖暖送到了国外想让她不受影响。
童暖暖也是十分地争气,她才十八岁就从剑桥大学毕业并获得了优秀毕业生的奖学金。两人自从去年的争执之后就没再通话了,这次她突然给童织织打电话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左眼一跳,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口:“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姐,刚刚法院打电话来说爸爸他因涉嫌故意杀人被捕入狱了……姐,你快救救爸爸!”
童织织呼吸一滞,几乎眼前一黑就要倒了过去。她握紧手机,脑袋里乱作一团。她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久久说不出话。
“姐!姐!你说话啊姐!你不是关系多,人脉广吗!你找人把爸爸保释出来吧!我们可以赔钱的!”
虽然不得不承认童暖暖十分聪明,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价值观已经开始扭曲。在她的世界里,好像钱就是万能的,好像只要出什么事情只要有钱就能摆平。
但这却不能完全怪她。
从小她就生活在阴暗之中,那时她刚出生,爸爸就因为炒股贴了一百多万。父母闹离婚,爸爸还不愿意把孩子给妈妈,两人还因此大打出手。
外婆卖了好不容易在城里买的房子悄悄地塞给爸爸让爸爸拿给妈妈,这件事情才算过去了一点。
后来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爸爸又被发现炒股,断断续续地吵了一两年才渐渐的停歇。那时候的童暖暖已经长大了,对事情的认知已经开始慢慢地固定,所以才造成了她现在对钱的依赖。
没办法,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轻易改变的,再加上这几年她一直在国外上学,那里的思维方式自然与这不太一样。
可是这次,童织织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会说出“拿钱保释”这样的话。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手中的黑色手机厉声道:
“童暖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做错了事情就应该主动承担,这件事不是小事,是活脱脱的一条生命!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说拿钱和解,放你的狗屁!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吗!不要做梦了!现在不管警察怎么对他做出惩罚都是他罪有应得!
这些年来他做的坏事还少吗?他既然能做出故意杀人这样的事情,那说明他这个人从心里就已经开始扭曲了!”
不知怎么了,她越说越哽咽,到最后都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苦涩在口中蔓延。
“就这样吧,我在国外走不开,你现在回国。该赔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我屋子里的铁盒里有一张卡,里面还有些钱,那是我全部的积蓄你拿去用。
回去见到受害人家属之后记得好好给我道歉,把你的脾气都给我收起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该都清楚。”
说完她便匆匆挂了电话……
远处匆匆走来几个人,童织织定睛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她把手机关机后随手塞到了背包的夹层里,对着迎面而来的人开口问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方还是不让走,海关那边需要提供每个人的护照,如果不提供护照不允许出境。”
童织织心下一凉。战争爆发这么久了,有些人的护照已经过期了,还有人的护照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童织织皱着眉头,准备去大使馆联系。刚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叫停了。童织织疑惑地转头。“还有事吗?”
那人摇了摇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童织织有些不耐烦,再一次转身准备离开。
“维和部队的隋年隋队已经有了下落,对方要求必须请您亲自到场与他们谈判才放人。”
“那就快点准备,马上就走。”童织织撂下一句话走了,语气坚定让人不自主地服从。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战火已经烧到了中国大使馆的门前,就在昨天,大使馆门口还有一群反政府叛军在门外起哄。
童织织知道,这一次不仅仅是隋年,恐怕连她自己都凶多吉少。她立即联系了维和部队的人和他们商量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