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交托命运之手
周五，九点。
二十五岁的江衍抬头，霓虹灯依然离月亮那么遥远。确认之后，开始望着车子们来的方向。几乎称得上是望眼欲穿，就算每天都矗立在这的公交站牌长了眼睛也绝对不会有他这般殷切。
来车了，2路。
江衍欣慰的是，这座城市的公交车费用一直都是一块钱从来没有变过。不像之前听说的，有的城市公交车费涨价到三块钱。激起了民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今天早上，江衍的车胎被人放了气。不仅仅放了气，还放了气门芯。这件事还有预告片，某天夜里它发短信给江衍让他去挪车，说是妨碍了车辆正常出行。
起初江衍没想看，夜里发短信的多半是鸡，正常人没病谁半夜发短信啊？后来实在忍不住好奇，打开了。当即就被气到了。除非他车子身后那棵未成年的小树能够被算作车辆的话，那他真的想不出来妨碍了那一辆车的正常出行。
报警怕警察不管，报复又怕警察管。
他过得不如意，这座城还是不如意的人和事居多的。城市漂亮的霓虹灯总不可能真的因为清早的扫地工变得更亮。
但他并非没有过得好的能力。
上了车。
车上不给抽烟，但是习惯上车点烟的江衍流程已经进行到拿打火机了。在对坐的小孩的提醒下，还是摘了下来，挂在耳朵上。
脑子里想起了领导那张臭脸，真想把他那毛也不懂的脑子挖出来用砂纸打磨得通透一点。
他热衷于幻想，从小到大，他的脑瓜里总是有一些堪称天才的想法。到最后实施与遗留的少之又少，但只是成功了一件，就让他一次性将车子全款买下。
他在今天失去了工作，得到了一笔钱和领导的臭骂与父亲的关心。父亲垄长的关心在一开始还能让江衍感动的几乎要流泪，之后江衍就觉得父亲大概是老年痴呆了。
“1。”
抛硬币。
反面。
“2。”
还是反面。
“3。”
反面。
“嘶…呼…啧。”
“6。”
正面。
那就坐六站，心里想着。
因为下车的人很多，他坐了七站。不过也没关系，都一样的。
下车，继续等开来的第一辆车，在随便坐几站。再等。
上车，一种仿佛来自遥远记忆中的空虚困意袭击了江衍的大脑，一片乱麻，想什么都会被莫名的中断。
“7。”
反面。
看了一下上面的站点数，总共有17站。
“13。”
正面。
……
大概十一点半左右吧。江衍没看手机，他决定上最后一辆车，坐到终点。
12号车上还有一个人，依稀可见是一个女孩子，戴着兜帽和耳机。妥妥一副社恐的样子。
江衍小时候相当的社牛，上了初中以后，面对千奇百怪的社交失败，一种奇怪的落差感和一些别的感受让他逐渐变得孤僻。然后延续至今。
他的大学朋友都称呼他为“上世纪末的呼声”。他对爱情学业以及事业的追求都很难与当下人雷同，一切都像是上个世纪走出来的一样，当他说他想要找一个真正相爱的人共度这一生时，他的床下面传来一阵阵笑声。
江衍倒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只是……真的很不爽啊！
街景如同流水一般，原来是眼睛里湿润了。他死死盯着窗外，将头靠在玻璃上，缓缓睡去。
……
“嘿！下车了！”
一道声音穿透了江衍梦的壁垒，击中了正在梦境中的旷野里无助的奔跑的他，在他耳中，那声音仿佛是被春风吹拂的暖厚云层，轻轻柔柔的覆盖在江衍的耳膜上。
睁开眼，是那个女孩，下意识的说道。
“啊…谢谢！”
然后就奔着车门去了，已经是郊区了，视野里都是农田和大片大片东南丘陵连绵不绝的山脉。
应该是末班车吧。江衍不确定，突然之间对这件并不重要的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但是已经远离了那辆车。
沿着主干道一直走，拐弯，有三个岔路口。一个通向一户人家的院子，一条通向大漠，一条通向农田。
大漠是地名，并不是沙漠。江衍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要这么叫。
一直走大概一公里左右吧。黑暗中的江衍对于距离的把握已经不太聪明了。这么走，会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小桥，桥上有一盏孤零零的灯，孤零零的仿佛黑暗海域中一座拥有小小灯塔的孤单小岛。
看着底下的河水，江衍开始幻想自己站在小桥的护栏上，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去，然后省事的死掉，跟着河漂到大的河里再也找不到。
江衍将手攀上护栏，正要翻上去。
他没打算死，只是感受站在护栏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嘿！你不会打算在这里去死吧？”
被打断的江衍回头瞧了瞧，是车上的那个女孩。
“你家在这？”
这里再往下，就是村庄了。她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倒是自己就像一个破产的抑郁青年准备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嗯…”
“我觉得找死的话去那边比较好。”
说着她指了指远处小河汇入的大河，上面的桥灯光闪亮。桥面的最高处距离水面将近70米，运气好的话能够直接摔死。
“一个人吗？”
她说着，一边摘掉了兜帽，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穿着帽衫莫名的惹人怜爱。
“去家里坐坐吧？”
我不清楚一个可爱女孩在这样的深夜邀请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去家里坐一坐是何等的寂寞，也或者，她只是单纯的怕江衍死了。
江衍点了点头，跟着转身的女孩走了。
到了，江衍被安排在一楼客厅中央的大餐桌边落座。卧室在楼上，这个城市的乡下住房大多是这样布局的。
女孩递上一杯热水，说道：
“我叫顾竹西，从今天之后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所以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啊…我叫江衍。”
她的言语很强势，但江衍知道，她内心应该是害怕的。
喝过水，顾竹西递来一个手电筒。
“很多年的了，不还也可以。”
江衍走出了她的家，走了几步，回头看到一楼的灯灭了，转而亮起了二楼卧室的灯。
江衍打着手电走，像是拄着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