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
几年前宗主就颁了法旨,门下练气三层以下的弟子要定期到崇源山场外围去历练,而练气三层以上的炼气期修士,要到崇源山场内围去历练。
荀有酒之前并没有让他们去,“什么都没学会,去历练什么?历练摆出什么姿势妖兽啃起来更好吃?”何况去了崇源山场,没有高阶修士看管,谁还管门规?里面同门互相坑害的都不少,他的徒弟可是正经有仇敌的,还是要多练几年再进去才行。
而如今他们十岁了,也到了练气四层,修为基本上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荀有酒这才放他们出去历练。
这种被当小崽子护的感觉,夏从心一开始感觉新鲜,之后却觉得身心熨帖,感觉自己渐渐开始融入并享受这个时代、这个幼小的躯壳了。
崇源山场里。
几个青年男女正在前方开路,突然张蓉拉了一下持剑的沈傲峰,惊讶道,“师兄你看,那两个小兔崽子不见了。”
沈傲峰皱眉一回头,果然,后面半人高的草丛里没有看到那几个矮墩墩的小兔崽子了,“是不是落在后面了?不是让你看着点吗?”看着他们,等到没人的时候,能坑就坑,能杀就杀。
这崇源山场不算秘境,只是宗门的一处道场,里面到处密林密布,资源十分丰富,很适合低阶修士历练。既然是历练,自然也是允许伤亡的,此地并没高阶修士在此看守,所以也常成为低阶修士解决纷争的地方。
张蓉不乐意了,眉梢的痣都扬了起来,“我是看着的,但是我不过采了株灵草,竟然就没看到了,我哪知道他们动作那么快?说不定是被什么妖兽捕杀了。”
“妖兽来了能没有妖气?再说他们师父是炼器堂堂主,只怕光是护身法宝就能挡住这里筑基期的妖兽,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杀了。”沈傲峰及其看不上张蓉,几年前不过替师父收个徒,就让小事闹得那么大,如果不是师父及时筑基了,那些要讨好炼器堂的人说不定都能把他们师徒几个挤得没路走。如今竟然看个人也能看丢。
一旁的另一个青年长了个桃花眼,看张蓉有些泫然欲泣,声音娇嗲,那傲然的胸脯也一起一伏的,顿时眼睛就直了,不由在旁当起了和事佬,顺便伸手扶起张蓉师妹,让张蓉靠到了他怀里。
这边是师门闹剧,被追踪的风无释和夏从心却一动不动的停在原地,直到看着这群人走远了,夏从心才解了隐蔽身形和气息的阵法,这些年来,她为了炼器,于阵法一道上可算“精通”,布置一个改良版的敛息阵,就轻易的瞒过了没有神识的修士。
“走吧。”夏从心向风无释使眼色,示意往回走。
由于那群沈伏山的弟子普遍比他们修为高,为了安全,他们是等这群人进了崇源山场的大门很久,才进来的,但是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守株待兔,还是等到了夏从心等人,只是之前人多,他们并没有下手,边走边盯着夏从心二人,只等人少了,说不得就要做点什么。
但是夏从心他们怎么可能就等着他们使坏?不是说怕他们,说实话,他们是一点也不怕的,他们乾坤袋里的法宝掏出来,困死两个练气大圆满都没问题。只是到底对方人多又修为高,反杀风险太大了,不值得正面对上。荀有酒说,以比自己更高阶的修士做磨刀石,才能让人尽快提升修为,但是也不是这么莽撞对上。
看了一周围眼高达百米的树木,两人对视一眼,一拍储物袋,取出两幅巨大的金属羽翼背在了身后,然后用力一蹦,窜上了一颗高大的树木,再蹭蹭的往上爬,爬到了最高点,将灵力灌注到羽翼里,翅膀轻轻一震,就飞快的煽动了起来,两人一跳,跃下树梢,身体稍微降了点高度,随后就乘风而起,飞快的在高空飞翔起来。
“先找灵矿,西侧!”夏从心对风无释喊。
风无释挥手表示知道,而后率先往西而去。
俯瞰崇源山场,东侧有密林、灵湖和溶洞,里面灵植多,但也有特别多的攻击植物和妖兽,西侧只有灵石矿采集完后留下的大片矿山,灵植稀少,妖兽也不多,但是安全,很适合他们这种刚到练气四层的小孩寻宝。
风将两人的衣袍都吹得鼓荡,风无释耳朵一动,突然听到了点其他的振翅声音,立刻反应过来,“有妖禽!躲开!”他翅膀一煽,就埋头往下落,听到声音的夏从心也赶紧跟随,只见他们头顶突然落下一片乌云,是大鸟遮住了阳光,这鸟鸟翅张开有三四丈,俯冲而下就要去抓小如雀儿般大小的两只小鸟。
但两人一埋头躲开了鸟爪,大鸟长鸣一声,夏从心耳朵一麻,竟然流出了血,“是大翼鸣鸟!”夏从心心头一紧,果然天上飞也不安全,大翼鸣鸟虽然只有一阶前期,但是它身形庞大力大无穷,还能以叫声发出音攻,实在是劲敌。
抬手一挥,封住耳识,另一手已经长刀在握,夏从心一声不吭运气灵力抬刀就砍,一道灵力挥向了大鸟的鸟翅。那边风无释眼中兴致勃勃,他眼里倒映着大鸟的双爪,顷刻间,双手也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大鸟爪,铁勾凌厉非常,双翅一震就反身往大鸟扑去。
躲过大鸟的铁爪,风无释仗着身体小,轻易的扑到了大鸟的胸脯,在大鸟大怒的要用鸟嘴啄他的时候,他双爪运起灵力狠命一撕,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大鸟被撕开了一臂宽的伤口,风无释一击即中便躲开,灵活的从大鸟胸脯往尾巴处飞去。
夏从心看他能应付得来,便收了手,掏出一把阵旗,大鸟为阵眼,灵风护旗,一把阵旗抛出,高空被他们打斗引发的灵气暴动瞬间顺服了下来。十几面阵旗稳稳停在各灵风眼。夏从心鼓着翅膀悬空警戒周围,等着风无释做完这一波。
周围有修士敏感的感觉到了灵气震荡,停下脚步再仔细感受一番,又四处一张望,看不到什么异常,这才怀疑的继续往前行。
而风无释已然试过鸟嘴和铁爪的威力,也试探过大鸟的身体强度,觉得此鸟看似巨大,实则不堪一击,当即不再留手。在大鸟长鸣一声要震聋他的时候,他小嘴一张,一声更为高亢的鸟鸣从口中发出,大鸟瞬间哀鸣一声,隐藏在羽毛下的耳朵流出鲜血,双眼也鼓鼓的凸起。
大鸟本是来捕猎,此刻受了伤、情知打不过,也不恋战,双翅猛力一震就要飞高逃跑。
“哪里跑!”局势倒转,风无释可不会放过这个猎物,他身体突然膨胀,变成了一只和那大鸟一模一样的鸟,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不止,也抬爪就往大鸟处抓去。大鸟飞高,他飞得更高,变化的鸟喙猛地往下一啄,就在对方脑门上啄出了个血洞,而后再翅膀一扇,一股狂风将大鸟煽飞出去,随即他变为人形,手执长剑,一把砍断了大鸟的喉管。
在大鸟喷着血掉下去的时候,风无释轻巧在大鸟翅膀上一拍,大鸟就被收到了他的储物袋里。
“走吧!”风无释高兴得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冲夏从心招呼。
夏从心微微挑了挑眉,这小子,变幻起来越来越有声势了,很容易让她想到孙大圣,“喂!你好像弼马温啊,封你个齐天大圣做做怎么样?”
风无释用了个净身诀,“又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孙悟空?我不要当猴子,我要当老虎!”他“嗷呜”学了一声虎啸。
“老虎算什么?老虎皮只能给大圣做个屁兜兜!”
“那你给我也炼制一个屁兜兜”
“我还给你炼个肚兜呢,想得美!”
……
两人飞了一整天,快到傍晚才到西边的矿场,路程基本是从密林到草原再到裸露的矿山,跨度十分之大。
两人在草原边缘收起了翅膀。这翅膀还属于夏从心的独家法宝,还不想大张旗鼓的给人看见,自从她三年前夸下海口,谁都能来和她交流之后,她的独门秘技一旦被看到,就很难保留,主要是她也是个爱分享的人(不是),人家一问“这是怎么做的”,她就噼里啪啦不停歇的给人讲解,希望听点不同的看法。
还没走近矿山,风无释就动动耳朵,拉住了夏从心的小手,“有人,打架”,他动了动嘴,用口型告诉夏从心。他们还没有神识,也无法传音入密,危险的时候只能这么告知对方。
夏从心点点头,拉着风无释蹲下,借用半人高的草的遮掩,手里抛出一把黑色小阵旗,荧光一闪,他们已经隐藏在了了起来。
“安宁!别以为你进了内门,献媚于金丹真人,就当真无人敢惹了,今日你若不交出潇瀛晶金我就先划了你这张漂亮脸蛋,再斩了你的头颅,看你还怎么妖得起来!”那边的打斗渐渐传来,听声音,是往夏从心两人这边来了。
“是不是安管事?”风无释动了动嘴唇。他说的安管事,就是他们引气入体那天、莽兽奔袭时前来相救的绿衣女子,后来与他们前后脚进了内门,还来找夏从心定过法宝,也给她隐性的撑过腰,这次怕是也来崇源山场历练了。
夏从心看着从那边打斗着挪过来的一群人,点了点头。
“何秀,休得污蔑李真人!我又何尝献媚于他?他对我有师徒之宜,岂容你污蔑?你夺宝就夺宝,自己立身不正,还要给他人泼脏水,如此可笑!”安宁不愧是在外门做过管事的人,一边披帛舞得风生水起,一边还嘴皮子利索的将事情说清。她身边还有个白衣修士,手里祭出了一个阵盘,替安宁抵挡着另外一个人。
“哟~这还维护上了,你敢发道心誓,你对李真人并无爱慕之心?”
何秀是个长脸女修,年纪看起来已经不小,做表情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她是木系的修士,一条手臂粗的藤蔓被她舞得虎虎生风,与安宁的披帛搅在一处,斗得方圆几里都是飞沙走石。
“你挤兑我安师妹几句,就想逼我师妹发道心誓?你也不照照镜子!”那祭着阵盘的男修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但口气却很硬。他的对手是一名剑修,连番的劈砍下,他的阵盘已经有裂纹了。
“王师兄!”安宁看到他这副情况,手里的动作更急,却脱不开身去救他。
“哈哈哈,我说怎么还有个小白脸在旁边助阵,'我安师妹',说的这么亲,看来……”
那边几人斗得正激烈,这边夏从心跟风无释说,“那个剑修也时常跟沈傲峰他们混在一起,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咱们得帮安管事他们一把”。不说安宁曾与他们有恩,哪怕是为了减少沈傲峰他们的助力,夏从心也要出手的。安宁是练气七层的修士,对面的两个人和他们斗得旗鼓相当,恐怕修为也在这上下,倒也并非事不可为。又交代风无释,“毕竟修为比我们高,莫要露面,莫要惹事!”
风无释唇角一勾,露出个坏笑,“看我的!”他嘴巴轻轻一抿,发出奇怪的“嘶嘶”声响,片刻后,方圆百里的草丛都发出了“嘶嘶”的应和声,不大一会的功夫,场中就响起了惊叫声,“蛇!怎么有这么多蛇?!”何秀受惊,手上一个停滞,就被安宁逮到了机会,不顾周围几条毒蛇在飞快窜动,她挥动长帛直击何秀面门,一击即中,何秀口喷鲜血摔在了两丈开外,而后安宁又去增援王师兄,两人颇有默契的困住了那剑修,剑修叫嚣,“我师父是谁你知道吗?你敢伤我?快放开我!”
“是你欲伤我们在先……”,王师兄愤然开口,要与那剑修讲道理,安宁却一把勒住了剑修的脖子,素手狠狠一拽长帛,只听“咔嚓”一声,剑修脖子一歪,眼睛瞪大的倒了下去。
王师兄瞬间哑口,“这……安师妹,毕竟是同门……”
“他们是要来取我二人性命的,”安宁苦笑一声,“王师兄,你心地纯善,却也当知,放虎归山,遗患无穷。”
王师兄沉默片刻,“这样……不好。”
安宁叹息一声,“罢了,师兄是个好人,我却不是,”她捡起地上宝剑,走向了那边的何秀,何秀还瘫软在地,爬不起来,“不,别杀我,我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只是一时见财起意,我再也不会做了!我刚刚说的都是狠话,我再也不敢了。”
“安师妹!”王师兄用阵盘挡住了安宁的长剑,眼露恳切,“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已然死了一个同门,再大的仇怨,也该化解了!”
那边的风无释和夏从心也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场中。
却见场中已经有了反转,只见瑟缩的何秀不知何时手中握了一个玉瓶,在安宁两人有了争执的时候,一把甩向了王师兄的后背,“师兄躲开!”安宁眼见于此,飞快一推王师兄,自己却迎面被玉瓶中的粉末扑了一身,这粉末竟然能穿透她的护身灵气。“啊!”粉末入眼,安宁凄惨的叫了起来,手中却自有章法,长剑准确的往何秀那边掷去,将受重伤的何秀钉穿在了地上。
“安、安师妹!”王师兄突见反转,有些傻眼,赶紧一把抱住安宁,着急忙慌的给她擦眼睛,却发现这粉末见肉就腐蚀,安宁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已经被腐蚀成了两框血水,流了满脸。
“个猪队友!”夏从心暗骂一身,风无释已经嘴角再动,两条毒蛇扑到了何秀身上,准确的咬中了她的脖颈,不过片刻,她便嘴角发青,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