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收徒(二)
文思峰上,管事引荐了内门来的张蓉师姐给夏从心认识,便拱手退了出去,虽然管事修为更高,但人家张蓉可是内门的,管事敬着点,小心无大错。
“这位师妹,你与我师父缘分不浅,在你入山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你了,这便收拾了东西,随我进内门吧,你与我们就近住,这样啊,大家也能照顾到你。”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拉着夏从心的小手,说完了来意,便热情的招呼她快收拾东西。此人就是内门来的张蓉张师姐,长相妍丽,眉梢有颗黑痣,随着眉尾轻轻颤动。
她口里的师父,就是他们入宗门第二关的把关师叔沈伏山,练气大圆满的境界,鹤发童颜,长长的白胡须扎着红色绳子的那位,当初张庸就是向他状告风无释,如今这位竟然记得夏从心,而且愿意收她为徒弟,这……确实是缘分不浅,但是……
夏从心也挂起热情的笑容,主动拉起对方柔软的玉手,用粗糙的小手摸了摸,刮得张蓉的笑脸有些挂不住,嘴里却说,“那这是太有缘分啦!可是我已经申请器峰的内门弟子资格了,且有志于器道一途,若是器峰也收了我,我却做了失信之人,却要如何办呢?”被内门师叔收徒是好啊,但是他们可没什么交集,若说当初沈师叔印象最深的,也不应该是她这个“打辅助”的,应该是交战双方的风无释和张庸吧?收她做徒弟是怎么回事?而且,收徒不该彼此相看相看吗?这也太着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夏从心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心里的喜悦却消失殆尽,升起了浓浓的防备。便先用炼器堂留名的事情挡一挡。
张蓉却摇头娇笑,“现在有了师父垂青于你,区区一个器峰的内门资格,哪里比的上?你放心,师父已然帮你拒了炼器堂,不会让师妹为难的。”她语气温柔,说的话却一丝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张蓉不动声色的把嫩白如玉的手从夏从心的小鸡爪子里抽了出来。
破案!
夏从心就说凭借入了品的凡器短匕,她定然是能进炼器堂的,怎么还出了变故。原来是这个沈伏山在其中捣鬼!“坏我好事!”夏从心已经开始感到愤怒。
但夏从心依旧笑容满面,她顺势拍了拍小手,高兴道“那就太好了!原来沈师叔在炼器峰这般有威望,那他定然是修炼器一道的高手!早知如此,我何必还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应该在入山门的时候就拜沈师叔为师的。我于炼器之道上可谓天纵奇才万里挑一、十分之好……”。呵呵说半天不说到点子上,是收做记名弟子还是亲传弟子?什么待遇?这个师父是修什么的,与我之道合不合?你倒是先把底牌亮出来啊!知道你另有所图,好歹装也装得像一点。
夏从心感到有些棘手。这个沈伏山,是不是就是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他们麻烦的人?先是在外门集市要找机会杀了他们,后来又连番掀摊子,如今又突然来收徒。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对他们,特别是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她确实霉运连连,但是事出必有因,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就敌视她。
听夏从心兴高采烈的自夸,张师姐眼睛里透出了一丝鄙夷。
这是夏从心第一次在修真界,从一个成年人脸上看出如此明显的不喜色彩,看来这个张蓉在内门地位不错,不懂得掩饰情绪还能长到这么大。
“好了好了,谁说师父是炼器师的?我们师父是一心大道的法修,哪里会去做那些匠人手艺。”张蓉有点不耐烦的打断,用手里的手帕擦擦额头的汗,“快收拾吧,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夏从心眼神暗了下来,“哎,那可真是不巧,我家祖辈就是修炼器之道的,立志要继承先辈遗愿,将此道发扬光大的,怎么好另投别派呢?哎!真是可惜,当初沈长老那般仙风道骨让人倾慕,我竟然无缘拜师了!”夏从心感慨着,用通红的眼睛对着张师姐,似乎太过惋惜,都要哭了。
“什么意思?你这是看不起师父的师承?”张师姐一听,就立起了眉毛,那颗小痣高高的翘了起来。
眼见对方要发怒,作为没有丝毫背景还修为垫底的人,夏从心在顺应自身怒意强硬拒绝,和示弱之中,权衡了一下。她决定哭给对方看,先拖一时三刻。
“呜呜我太想拜师了,可惜我不能啊,呜呜呜祖父呜哇~”夏从心仗着年纪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打滚,打一下滚又来抱张师姐的腿,脏兮兮的小手摸到了对方漂亮的留仙裙上。
内门弟子的衣服平日里并不做规定,很多弟子已经选了自己的道,有那走逍遥一道的,每日里坦胸露肚也是有的。所以这位张师姐穿了一身白色的留仙裙,衬托得身姿曼妙。
张蓉错愕的张开了红艳艳的嘴,一下子让开了腿,“你你这是做什么?把手拿开!”她没好气的训斥道,“这般小家子气,撒泼打滚,成何体统,简直荒唐!”她真是不明白,师父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收这样没体统的人做弟子,人长的瘦巴巴的,也举止如此野蛮,就算只是做个记名的师妹,说出去也够丢脸的。何况只是个练气一层,资质也差得很,
修个十来年能不能到炼气二层也不一定,何必现在就收入门中呢?
眼看夏从心已经扒到自己腿上,拉都拉不开,张蓉慌忙踢了她一脚,夏从心感觉到力道,也不敢躲,躲了就不真了,于是硬生生挨了一脚,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还好对方没用灵力,只是外伤的,但是也疼,她嘶嘶的叫唤,心头怒意直冲脑门,却哭得更真心实意了。
“行了行了,师父到底收不收你还两说了,你倒还给我玩起忠孝难两全了,真是脏得很!”张蓉嫌弃的用手帕捂住了鼻子,耳中被孩子的哭声搞得魔音穿耳,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就知道,她最讨厌小孩子了!“哼!你这般品貌资质,我看师父也不见得必要收你,还是改日再说吧!”
“不——”夏从心一听这里,凄切的叫出声来,“我只是在痛苦!师姐!违背祖训我好痛苦!不过我现在已经好了,咱们立刻就收拾东西!”她趴在地上两只脏手捏鼻,“愤——”醒了一大团哭出来的鼻涕,然后连滚带爬的就要去拉张蓉的裙子。
“不!不必了!”张师姐尖叫一声,差点恶心得吐出来,赶紧拎着裙子就跑。她当修士三十几年了,周围都是吃着灵食身体纯净的修士,已经许久没看过样邋遢的人了,那小步子迈的,疾风步简直运用到了极致,风一般的就刮走了。
眼看这人走了,躲在门外的风无释这才捧着小老鼠进来,“你在干嘛呀?你干嘛要把人吓走?”他问夏从心,伸手去拽她,小老鼠也心疼的爬到她脸上,要去给她舔灰尘。风无释干带着小老鼠去抓小灵虫吃,他现在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填饱自己的肚子,此刻身上也脏兮兮的,再说,他平日里就不修边幅,头发就没梳过,以前跳进水池扑腾一下就行,后来就用净身咒。他没有打理仪容的概念,教课的长老见多了放浪形骸不修边幅的修士,也没有说他,其他孩子也好不了多少,大哥不嫌二哥,也就一直这样了。
“不用,”夏从心等人走了,就面无表情的沉默着,这是她面对未知强敌,能做出的最软弱的抵抗,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憋闷,无法宣泄,情绪堆积。坏我计划毁我前途!都来逼我!什么人都敢来逼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感觉自己又要发疯,夏从心赶紧甩甩脑袋、脱离这种极端消极的情绪,随后一个净身咒,将身上的尘土鼻涕都消去,这才随手扒拉散成鸡窝的头发。又跟风无释说,“你懂什么?这张师姐打着那位沈师叔的名头来收我做徒弟,却是看不起我甚至是对我不怀好意的,我自然是不能随她去,我又打不过她,在文思峰还有管事能护着我们,出了文思峰,人死在哪里都没人看见,我才不去。”
“那你得罪她了怎么办?”风无释趴在夏从心床上,抬腿往上爬。
“你给我下来,说多少次了,女生的床你不能爬!”夏从心赶紧拉住他的腿,往床下拔,这家伙,要不是知道他是个没常识的妖魔,她肯定不知道揍他多少次了。
风无释抱着床柱不肯下来,“你说的没道理,我才不听你的,小老鼠也有小鸡鸡,你还让他上你的床,而且小老鼠比我还大好多岁,应该是我可以爬它不可以爬。”他觉得这个床香香软软的,他自己的床垫早在第一次打坐身体排除污渍后,他就给扔了。
无辜当挡箭牌的小宝吃着果子,没理两人的争端,哎,这段时间,小鼠它经历了太多了,这两人总是为了争夺它的注意力吵架,作为一只人见人爱的小鼠鼠,它也觉得很烦恼啊,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参合了,马上他们还是会和好的。
“你少给我讲歪理!我跟你说,你最近最好注意点,之前你被困后山阵法,还被夹了腿,这次又莫名有人找上我,专门来收我这个外门做弟子,我还没出名呢!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人盯上我们了。”夏从心拔了几次,拔不动,床架子反而摇摇晃晃的,算了,懒得拔了,她坐到唯一的一个椅子上,喝口水,真是哭得都口渴了。
“我知道啊!”感觉腿被放开,风无释开心的在床上翻滚了一下,爬坐起来,回忆了一下说,“刚刚我感觉那个张师姐脑袋里有黑气,应该是恶意,但是最后黑气散了一些,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肯定道,“她是个坏蛋,说不定我被困,就是她干的。”
听了风无释这话,她对张师姐的来意更迷惑了。她知道风无释能感觉人的负面情绪,特别是恶意。所以那个张师姐是来做什么的?急匆匆来收徒,为什么又这么快的走了?夏从心可不觉得自己演技那么好,能轻易哄走一个修炼几十年的大人,恶心走也不太可能,能被她恶心走,那证明对方也不急切。而且,她有什么值得对方收徒的呢?
她就算有天赋,从她的兴趣和经验而言,估计天赋也只会在炼器一道上,沈伏山作为一个普通法修,他们不过见过一面,又能对她这个不过练气一层的炼器之术有什么兴趣呢?那如果不是这个感兴趣,她家世没有天赋又差,唯一算是宝贵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在自己简陋的房间里逡巡,突然,她把眼神顿在了还在啃果子的小老鼠身上……
那一双咔嚓咔嚓的大门牙……一条能变大变小的长尾巴……
一只可能不凡的小妖兽!
但是这可能吗?妖兽,就算再怎么不凡,也就是个小不点,才一阶呢,实力大概相当于炼气二层,按照小老鼠自己说的,它实际年龄已经不小了,证明它天资也很一般。那别人又图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