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阿珍
时间能抚平一切的伤痛,分手后最初的三四个月时间里,每当看到杨芳芳挽着别人的手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会像针扎一般的疼,慢慢的时间长了,便不再疼了,总归还是有些涩然,再到现在,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杨芳芳身边又换了新的对象,而他面对她也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同学那样一笑而过了。
陈景行回到利县后,抓紧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刚从市里开会开到半夜,陈景行坐在车里小憩,司机小张平稳的开着车,小张是个老司机了,看到县长这么累,开车更是小心,可是车刚起步,却从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扑在车头位置,小张惊慌之下赶紧踩下刹车。
车子突然停下,陈景行整个身体剧烈的向前晃动着,“小张,怎么了”被震的清醒过来的陈景行问向司机。
“县长,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有一个人突然冲出来了。”小张紧张的指着前面的人说道。
陈景行刚想下车,去看看情况,就听到那妇人嚎啕大哭。
“陈县长,救救我女儿,我不想让她嫁进李家,可是家里人不同意,竟然绑了我女儿去。”“县长,我下车去问一下情况。”看到陈景行的手握向车把手的位置,小张知道县长是想下车看看,不放心的他率先开口说道,
陈景行摆了摆手,“我们一起去看看。”
陈景行下车后来到老妇人面前,面色温和的扶起她,给老人擦干脸上的泪水,语气柔和的问道:“老人家,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如果不是遇到危难的事,谁会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拦车呀,老人脸上的伤心满脸的泪,陈景行哪里会看不出来。
看到县长如此温和的对她说话,妇人一脸的受宠若惊。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县长大人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她双手紧紧抓住陈景行的手,苦苦跪下哀求,
“求求你了,陈县长,救救我女儿吧!”
陈景行蹲下身子安抚着老人,“老人家,你慢慢说,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你女儿是遇到危险了吗”
听到陈县长的话,老太太慢慢平复内心悲伤的情绪,她开始对陈县长缓缓道来。
老妇人是附近周村的一个普通主妇,四十多年前嫁给周家的周材当继室,利县一向是重男轻女,周材家更甚。
周材前面的妻子生了个儿子。老太太嫁到周家后接连生下五个女儿,怎么都生不下儿子,她和她的女儿一直在受周材和他儿子的欺负,老太太在周家受了太多的苦,她只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够嫁一个好人家,脱离周家。
可是没有想到事与愿违,周家大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从小到大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从二十多岁起直到现在快四十岁了还在打光棍,没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周材为了大儿子的事伤透了脑筋,一个月前,李家人找上门来,同周材说要聘她的小女儿,给了足足五百块的彩礼,一听这些钱,周材眼睛都亮了,他只觉得拿到了这五百块就可以为自己的儿子聘一个媳妇来了,却没有想过女儿的前途。
李家的大儿子是个瘸子,性格偏激,曾经娶过一个媳妇,听人说是被他亲手给打死了,现在又想来娶她的女儿。
老太太一生最在意的便是生下的几个女儿,前面四个女儿已经嫁人了,就算日子过得艰难,也算是有依靠了,只有小女儿还没有结婚,现在却要被他阿爸以五百块卖给李家,她的女儿这哪里是嫁人啊,这是走向了死路啊,一想到女儿前路无光的样子,她就伤心欲绝。周材是阿珍的阿爸,他做了主没有人能拦下,她曾经想要偷偷的把女儿放走,让她远远的离开,可是被周材发现后痛打了一顿,把女儿关了起来,今天早上就让李家来人把女儿给绑走了,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了。
“陈县长,我不知道能求谁了,只能来找您了,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女儿吧,她才十八岁,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老太太一想到女儿会遭遇的一切,就伤心的痛哭起来。
“老人家,您别伤心了,你到车里坐好,带着我们到李家去把您的女儿接回来。”陈景行看了一眼司机说道:“小张,给公安局打一通电话,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去把人接出来。”
“好的,县长。”小张点头答应。赶紧从包里拿出大哥大,给公安局长打了一通电话。而陈景行则是扶着老人一起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在老太太的指导下,他们很快来到了李家门口,此时公安局的警车早已停在那里,跟李家的人交涉着。
“陈县长来了。局长,你看是陈县长的车。”有同志看到陈景行的车,赶紧对局长喊道,吕局长一听也不再跟李家的人说话,转身来到车前,笑迎着陈景行。
“陈县长,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我听李家的人说,那个叫阿珍的女孩是他们家新娶的媳妇。”吕局长是当地人,这种事情见多了,以往也没有闹到县长面前,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没有想到这一次让陈县长知道了,李家人是当地的旺户,颇有家资,他们公安局跟李家人多有交集,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撞到了陈县长的手里,吕局长如今两面为难,他只想大事化小,把事情解决掉。
陈景行没有理会吕局长,他先把老太太扶下车,轻声问道:“老人家,是这家吗&34;
&34;是,就是这里,这李家人把我的女儿抢走了。”老人看到李家人站在门口,情绪激动的冲到李家人面前,“你们这群人渣,把我的阿珍还给我。”
李家人推搡着老太太,几个公安局的同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陈景行一看这局面脸色霎时就沉了下来,“怎么了,吕局长,你还想要维护李家呀”他语气嘲讽的看向站在旁边的公安局长。
吕局长抹了抹脸,看陈县长的模样,今天的事情不好善了了,在前程和关系之间,他当然首先前程了,陈县长是什么人物,那可是京市陈家的公子,跟他来说那就是天差地别的关系,人家一句话都能把他这个公安局长的帽子给摘了。
“哪里,我这不是怕里面有什么误会吗,大家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都给我拉开。”他的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不过几秒钟,大门口就安静下来了,陈景行来到李家人面前,问道:“阿珍同志在哪里你们赶紧把她交出来。”声音不大,也没有怒气冲冲,可是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让李家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是我新娶的婆娘,凭什么要交出去,我们家花了重金把她娶进门的。”一个坐着轮椅脸色青白三角眼的男人被人推了出来。
轮椅用的材质是轻钢结构,这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好的布料制成,看起来还是一个弱质彬彬的男人,谁能想到,一个这样的男人竟然因为残疾变得禽兽不如。
陈景行嘲讽一笑,“花钱娶的你当你活在什么年代呀民国呀!现在是新华国时期了,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如果你说你是买来的媳妇,那我可以让人把你抓进牢里。”
男人眼白一翻,双手一摊,“抓我坐牢,你当我是吓大的,她爹收了我李家的钱,她就是我李家的人,是生是死都不变,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是县长又怎么样,还抓我,有本事你抓呀!我一个残废,你们把我带走了还得找人来侍候我,我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陈景行没有想到面前的人不止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竟然还是个滚刀肉啊!他还真不怕,“她爹收了你的钱,你找她爹去,阿珍同志是一个自由的人,她不同意嫁给你你如果强求那就是犯法的,我不止要抓你,你们一家人谁也逃不过法网。”
说完陈景行不再理会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对着身后的吕局长说道:“劳烦几位同志把阿珍同志带出来。”
公安局里的同志可不会害怕一个瘸子,他只能打一下比他弱小的女人罢了,面对有力的男人他只有害怕的份,没过一会,绑着的女孩就被人带了出来,老太太哭着扑向女儿,“阿珍,我可怜的阿珍。”
女孩脸上满是淤青,好像是被人用巴掌打的,嘴角还有鲜血在流,“老人家,阿珍同志看样子需要到医院里去看一下,好像伤的不轻。”
“谢谢县长,谢谢陈县长。”老太太一个劲的对着陈景行道谢,感激他把女儿给救出了苦海。
“女孩麻木的眼眸渐渐的恢复了神彩,这一刻痛哭起来,”阿姆,阿姆!“
带走阿珍的时候,李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县长亲自来救人,他们不是不知轻重的傻子,怎么会不知深浅的冲出来,就连李瘸子都躲在一边,不敢上前。
公安局的同志一看事情了结,都离开了。
陈景行带着女孩和老太太米到了路曼笙开的诊所,此时已至深夜,知道今天陈景行晚回家,路曼笙才会这么晚还在诊所里盘帐。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看到陈景行突然出现,还带着一个受伤的女孩,路曼笙一脸疑感的问道,
陈景行叹了一口气,说道:“曼笙,事情说来话长,你先给这个女孩治一下伤口,我晚点同你细说。”现在一切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现在只是把这个女孩从李家要了出来,之后要怎么办,如果女孩回去,会不会再一次被她的阿爸送回到李家,那时候这对母女她们还能求谁
可是他也不能一直照看着她们,总要给她们找一条好的出路才好。
这几年他把所有的精力一直放在县城的发展上面,也就忽略了利县一直以来的风土人情,他一直以为和外面的人沟通发展后,人们的精神思想就会改变,可是好的人会变,坏的人却依然不会改变,就像今天李家的那个瘸子,他的想法竟然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观念,以为人是可以买卖的。
他不知道外面的发展吗,看他的穿着,看他坐的轮椅,都是最好的,这样的家庭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他怎么会不清楚外面的世界观察,只是他们只愿意相信只肯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而不利的他们就刻意的忽略了。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好人知道怎么去维护自己的权益。陈景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看他神色凝重,路曼笙没有去打扰他,让女孩坐在椅子上,帮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她没有想到,女孩不止脸上有伤,她的身上也有严重的青紫伤痕,索幸没有伤到骨头,只要擦上药好好的调养几天,等到消了肿,退了血瘀,也就好了,只是脸上的伤有些重了。
路曼笙从药柜里拿出几天前刚刚调好的祛疤药,递给女孩,“这是治伤口疤痕的,你一天涂三次,半个月左右时间,你脸上的伤也就会去掉了。”女孩子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容貌,特别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
想到这里,路曼笙慢慢的抚向自己的脸,有谁知道现在无瑕的容貌上面曾经也布满丑陋的疤痕。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这盒药膏用的药草都是珍贵而又稀小的,是她调来给女儿擦摔倒时留下的疤痕用的,若不是看到女孩脸上的伤,让她联想到曾经的自己身上,可能还舍不得拿出这么一大瓶给她呢。
看到妻子给女孩治完伤以后,陈景行拉着妻子来到一边商量道:“曼笙,能不能把这对母女暂时留在诊所里住一宿她们现在没地方去了。”
路曼笙看了眼依偎在一起相互依赖的母女两人,丈夫难得提出请求,这对母女不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算了,力所能及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好吧,在后面的小间里有铺好的床铺,让她们暂时先在那里歇上一晚吧。”路曼笙点头同意。
陈景行笑着看着妻子,他就知道妻子不会驳回他的请求。
路曼笙把后间的屋子打开,两人安置好了以后,就和陈景行一起离开回家去了。“阿姆,那就是陈县长吗”阿珍看着陈景行的背影,神色幽幽的问道。
老太太感激的看着县长夫妻两人回道:“是啊,那就是陈县长,今天多亏了陈县长才把你救出来的,听说这间诊所也是他妻子开的,他们夫妻还真是好人。”
阿珍同意的点头,她的眼里只看得见陈景行的背影,而旁边相扶而行的路曼笙直接被她忽略过去,“陈县长,那就是陈县长啊!”
这一刻,陈景行这个名字就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种进了一个叫阿珍姑娘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