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他是军人
没有睡觉,也没有休息,凌风就这样用这个伤痕累累的身体,拿着石块一直在洞壁上摩擦,凭自己的意志在强撑着。渐渐地,凌风都已经是在麻木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凌风意识模糊间,他终于完成了这项工程,拿着跟银针差不多细的石针,凌风抬起手臂便想要开锁,但是却也在这时,凌风感受到了潋滟所说的,全身上下似无数虫蚁在他身上啃噬的痛楚。
已经过去一天了吗,凌风想着,因为疼痛,凌风的意识开始远去,不行,还差一点点,不能昏过去,凌风想要强迫自己醒过来,但是最终还是撑不住昏了过去。可是即使昏了过去,疼痛依然丝毫未减,凌风在梦中也是抱胸卷缩着。
然而和现实中只有一池冰水相伴不同,在梦中,凌风感觉有谁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温柔地和他说着话,睁开朦胧的双眼,凌风伸出手想抓住那个说话的人,但是抓住的却是在车轮下血肉模糊的尸体。
呆愣着任由恐惧在心中蔓延,却在下一瞬,凌风站在泥塘里,听着教官中气十足的呐喊声,脸上露出笑容,凌风看着旁边自己最好的朋友,就算他当初参军是为逃避,但是他却不后悔进入了那个大家庭,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伪,只有并肩作战,患难与共的兄弟。
所以就算最后他不顾任务,替他的好兄弟挡子弹,就这样死去,他也不后悔,不后悔!然而又在下一瞬,教官的声音没有了,他的好朋友也没有了,他站在一个峡谷中间,地上躺满了尸体,但是还是有站着的人,他们皆冲向了一个身着青色铠甲的人,虽说是青色铠甲,但是青色都早已被染成了红色。
“玉清,玉清”唤出声来,凌风向那人奔去。可在触及到阮玉清的目光时,凌风停下了脚步,那样冰冷嗜血,没有丝毫感情的面容和眸光,就像他在正阳县时看到的一般,甚至更甚之。凌风就这样呆呆看着她把眼前的人都斩杀,而她的脚下,也已经堆满了尸体,恍惚间,凌风似是听到有人在喊:“清将军”
清将军,阮玉清,默念着,凌风笑了,他是一名军人,而阮玉清也是一名将士啊,那全身遍布的伤痕,都是她浴血奋战的结果,玉清说,她的手早就不干净了,那是因为她早已带走了很多生命。
就算后来,为了救月瑶,为了保护朱显,她的手上再次沾染了几十个人的鲜血,而他却从未替她分担过,他也是一名军人,手上却干干净净,就连在监狱里的那两个人,凌风认为他有了觉悟,但是细想过后,他知道,那一剑他是避开了要害的。
玉清,执行任务的那一天,若是我没有死亡,我的手上是不是也是像你一样会沾满鲜血。不是吧,凌风嘲讽地笑着,那个时候的我害怕了,害怕杀人,害怕看到沾满鲜血的死尸,所以我才毫不犹豫,是我自己选择了结了自己。一直都忘记了,面对死亡,我有的不是恐惧,而是轻松,我用死亡选择了逃避,我一直都在逃避呐,玉清,我最终还是最差劲的那个人!
把所有自己不愿沾手的事,都交给了你!把所有的罪孽,都让你一人背负!最后还假惺惺地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我们没有权利带走别人的人生。
和你在一起,我说过自己是一名军人,但是我却从内心深处不把自己当做一名军人,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对月瑶的爱,对过去的逃避中,用过去的伤来博取你的同情。
但是现在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能,凌风神色坚定,冲上前将挥舞着手中长剑的阮玉清抱在了怀中,哭喊着“对不起,玉清,对不起我不会再忘记我的身份了,我和你一样,和你一样啊!我不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而是拿起武器收割别人性命的刽子手,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谈论,因为生命易逝的可贵,便对敌人心慈手软”
凌风一直哭一直在哭,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的阮玉清,以前无论凌风怎么喊都什么也听不到的阮玉清,此时却听到了凌风哭泣的声音。
风阮玉清无声地叫着凌风的名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风,我好累啊,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但是凌风的哭声依然不断,阮玉清似是听到凌风在说什么,但是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眼睛也无论怎样也睁不开。而凌风也不止在梦里哭,在梦外凌风也早已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水牢中的潋滟,看着凌风哭泣的样子,脸上爬上了得意残忍的笑,捡起一颗石块,潋滟灌入内力在里面,然后弹入了凌风的肩头。
虽然比起凌风此时承受的痛苦,这点伤痛都不足以挂齿,但是凌风还是睁开了眼睛。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凌风看了一眼右手紧紧握住的石针,接着便看向了在石路上得意地笑着的潋滟。
凌风没有说话,梦中的感觉依旧残存。抱着阮玉清的触感依旧清晰,那是一个很混乱,也很真实的梦,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分感受都还在心头缭绕,“玉清”凌风轻轻唤出声。
而和他相隔一定距离的潋滟自是听不到,但是她自然是看到了凌风轻动的嘴唇,于是潋滟笑着说道:“凌风,想清楚了吗,是想死,还是想向我求饶”说着潋滟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冲着凌风晃了晃。
凌风没有及时回答,于是潋滟又自顾自地说着“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想必是想通了,凌风,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果然是害怕的吧,也是,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
“你说得没错”凌风在潋滟没有说完的时候便回道:“死亡很可怕,死后曾经的亲人朋友都只能活在记忆里,死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但是却有比死亡更可怕的,那就是失去了心中那份道义,那份坚持,那份信仰”
抬头直视着潋滟,凌风继续说道:“我确实没有与你相抗的实力,但是我的那份尊严,那份坚持和信仰告诉我,我是不可能投降的,我已经不想再做一个逃兵了!”
“凌风,你都因为死亡的恐惧,如此难看地哭了,现在却要用这些大道理来掩饰你的懦弱吗!?”
“懦弱吗?”凌风大彻大悟,眼中透着柔和的光“确实如此呢,之前的我一直都很懦弱,但是有一点和以前一样,我想和她并肩,那么我就不能再逃了,不能再逃了”
“凌风,你可想好了”潋滟看着凌风,牙齿都被她咬得咯咯作响“没有解药的话,你很快就会死了,向我求饶,你就可以再多活一段时间,说不定我一时高兴还会放了你”
“不需要”凌风摇了摇头“曾经我用死亡来逃避,现在我要用死亡来前进,潋滟,还是那句话,我活着,你的头顶上永远都会悬着一把刀,我死了,也就等于你要上断头台了,并且谁也救不了你,潋滟,穷途末路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
“我什么时候会死,我不知道,凌风,但是你很快便会死,在你死之前我都不会来,等你死后,我也会把你扔去喂野兽,等待你的将是尸骨无存”
听完潋滟的话,凌风只是笑着,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凌风过了一段时间才听到潋滟继续道:“虽然有点遗憾,但是凌风,你还是死了更能让人安心”
潋滟说完,将手中的红色药丸扔进了水里,转身露出了残忍狰狞的笑,解药,那种东西她才没有带来,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想过要让凌风活着,还有那个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或许也会因凌风赔上性命。
在潋滟走后,凌风将僵硬的手举起,放在口下呵气,直到手变得比较暖和了,便开始开锁,这个锁并不是那么难开,还快凌风便打开了左手的铁链,接着凌风开始开右手铁链的锁,因为是用左手,不太灵活,所以凌风花费了一点时间,但是最后还是打开了。
深呼吸了一下,凌风潜入水下开脚上铁链的锁。而在潋滟走出山洞,径自往山下走去后,一直待在洞外的玦情从树下跃下,看了一眼潋滟离去的方向,再看了一眼洞口,凌风会在里面吗?果然,编个理由离开孤峰,然后暗地里监视潋滟是正确的,凌风,你还活着对吗?我这就来救你!
疾步走进山洞,玦情没有注意到,开始还往山下走的潋滟又折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一身黑衣蒙面的下属。而凌风则在水下发挥自己的毅力,解开一个脚腕上的锁,才浮出水面透气,深呼吸了一下,凌风再次潜入水中,很快束缚他的锁链已经被全部打开了。
但是也就在这时,凌风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绷紧神经,凌风没有浮出水面,想着,不是刚走吗?这么这么快便又折了回来,难道潋滟不放心,想要围观我死亡的全过程,怎么办?难道我真的逃不了!?
想着想着,凌风在水下憋气也已经到了极限,于是干脆心一横,从水中露出脑袋。闭着眼睛晃了晃头,凌风睁开了眼睛,不过在那一瞬间,凌风愣住了,他的目光和玦情眼中带着震惊和自责的眸光撞在了一起。
回过神来,凌风看着玦情,站直了身体,对玦情开朗地笑着“哟,好久不见,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