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缉凶
被人一拉,孟静猛地回过神来。
断了线的风筝摔在地上,虽然只是几根木条,一些纸张糊成的,但是从那么高的空中掉下来砸在人身上还是会留下些危险。
本该砸在孟静头上的风筝被人挡了去,那人站在孟静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而声音传了过来,“真是低劣的手段,这就想给吴侯留下印象了,可真是想的太多了些。”
周时行捡起地上的风筝,把牵着风筝的线收了回来,线的末尾平整,一看就知道这是被刀划开的,而不是线在空中自然断裂的。
孟静的语气带着些无奈:“都已经发了令出去,想被看中的人就去礼部填自己的名字,由礼部筛选一遍我再看,但是那些世家大族总是想着用以前的法子,这些日子什么眉清目秀的钓鱼少年,少年吏官刚正不阿,等等,这种戏码真是看的多了些。”
“殿下若是早点下决心定个夫婿,倒是也不用再看这些人的嘴脸了。”
周时行说罢把风筝扔到一边,然后对着站在一旁的钱三侧喊道:“钱三侧!过来!”
钱三侧虽然憨,但是他隐约感受到了自家老大对吴侯的态度有些特殊,更加上跟蒋未几个人喝酒的时候,他们一直千叮咛万嘱咐,都督跟吴侯在一起的时候站远点,不看,不听,不说。钱三侧现在就在践行自己收到的嘱咐,抬头望着云彩,耳边传来了周时行的叫喊也当没听到。
“钱三侧!憨驴!”
周时行喊了两声,平时早跟过来的钱三侧不见人影,回头一看就看见钱三侧抬头望天,状如神游。
周时行拿着风筝,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一步一踱地走到钱三侧身前。直到视野中出现了周时行的阴影,钱三侧才反应过来刚刚好像都督在叫自己。而视野中周时行灿烂的笑容让钱三侧冒了冷汗,完了。
“胆肥了啊,钱三侧,我说的话都当听不见了啊。”
说着周时行一巴掌拍在钱三侧肩膀上。
钱三侧的冷汗止不住,他的思维又简单,虽说脑中飞快地转了几圈,但是毫无办法,于是转头就把自己几个弟兄给卖了:“都督,是蒋未他们说,您和吴侯殿下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说,不听,不看,我…是真没听见!”
边说边挠着后脑勺,傻笑着。
“蒋未啊,老熟人了不是,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他,酒菜备好了啊!”
周时行的笑容愈发灿烂,然后连上一变,把风筝拍在钱三侧怀里,力道大的钱三侧这个身子都往后退了一步,“去,查一查,这玩意外边谁放的,他应该在外边等着,抓了,扔给沈煜,说此人为刺客,意图行刺吴侯殿下。”
钱三侧一听周时行所言,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换成了一副凶狠样貌,称了一声是,人带着风筝飞一遍地出去了。
“你手底下这几个将军,没一个痴傻的,就这个面向看着最无心机的钱三侧,也全是心眼。”
孟静走到周时行身旁,刚刚看了他跟钱三侧的友好行为,不由感叹。
“哦?殿下刚看出来?我早就知道钱三侧这看着憨不拉几的,一肚子坏水,刚刚卖蒋未他们卖的可毫无压力。”
收到蒋未,周时行摸摸下巴,不知在内心中谋划了些什么,满面笑意,“这可得好好跟那哥几个说道说道了。”
“行了,小心眼还记仇。”
孟静摇摇头。
“门口那个,不知道那个世家的,直接送沈煜那去得了。”
“自从除了南郡士族,这氓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也都心生恐惧,最经做事规矩了许多,不过这一择婿,有些世家心思不纯,又开始闹了,敲打敲打也好。”
孟静最近本就被这些世家闹得烦不胜烦,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又送了个把柄过来。
“冬郎呢?”
周时行见孟静不反对自己做的决定,也不在意了,反正钱三侧会处理好的,而且送到沈煜那里,就沈煜现在这个忠心至极的样子,不把那世家公子皮剥去三层都算好的。
“跟你一样,吃了睡,寻常人家养的叭儿狗那天不是又跑又闹,看家护院一把好手,冬郎可好,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不防人,谁都能摸,这要是哪天放了出去,一口食就能带走。”
提起冬郎孟静可没什么好气,这些日子她天天想抱着冬郎外出,哪知道那狗一抱就睡,吃的还多,现在都不好抱起来。
“殿下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怎么就像臣了?臣去看看!”
说着也没问问孟静,径直就往她住的院落走去,一路门清。
孟静一阵恍惚,这到底是谁的行宫,怎么他这么熟悉还想来就来。
周时行快步向孟静起居的屋子走过去,生怕孟静突然拦在自己面前不让过去。这时候小玉正在屋里逗着冬郎,见周时行从外边走过来一阵错愕,结结巴巴地说道:“都…都督?”
冬郎好像也闻到了周时行的气味,挺起身子使劲抽动了几下小鼻子,确认了半天然后围着周时行转起了圈,小尾巴摇的飞快。
周时行弯腰捞起冬郎包在怀里,手里传来的分量让周时行一阵吃惊,这时候孟静也慢悠悠从后面跟过来,周时行把我心斋当成自家宅院的这个样子她也阻止不了。
周时行转头问道:“这,你们喂它吃什么了?”
说着就把冬郎颠了起来。
“那是它贪吃,当然还有小玉那丫头喂的。”
说着孟静就瞪了小玉一眼,小玉急着摆摆手,摇着头。
冬郎一边欢快地在周时行怀里打着滚,然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伸出小舌头在周时行小臂上舔舐着什么。这时候孟静才注意到,刚刚周时行挡下风筝,包在纸里的木条割伤了手臂,划了一条近两寸的伤口,皮肉绽开,还淌着血,冬郎刚刚就是在舔着周时行的伤口。
孟静皱着眉头问道:“刚刚的风筝?”
“怎么?心疼了?不碍事,这点小伤口,打仗打的身上多的是。”
孟静指着椅子,“坐过去。”
声音带着几分命令,这语气让周时行都不怎么适应,只能乖乖坐过去。
“小玉,烧壶水来,再去拿些伤药和布条。”
孟静拎起周时行的小臂稍微检查了一下,对着小玉吩咐。
“殿下还会治伤呢,这臣可不知道。”
周时行见孟静严肃的样子有些不适应,嘴里马上开始调侃着说些别的。
“在广善寺的时候,你被抽鞭子,打板子,和那群侍卫连搏杀技,哪次不是我给你包扎的?你能不知道?”
孟静头都没抬就开始翻旧账。
当初在广善寺的时候,孟静是个名义上的吴侯,无权力无势力,周时行呢,只是个小侍卫,广善寺的看守们都以欺负周时行取乐。周时行经常被打的片体鳞伤,那时候孟静就哭着给他上药,一手堪比神医的包扎技巧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即便重新上位,这手艺也没落下,只是不再给人包扎而已。
周时行哑了火,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任由孟静检查。
小玉很快拿着伤药和热水回来了,孟静熟练的用温毛巾清洗伤口,均匀地涂上伤药,再用布条包扎起来。
“行了,过两天就没事了。”
孟静看了看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满意。
周时行半天一句话不敢说,直到孟静先开了口才松了口气,“不碍事,这些年边关打仗大大小小的,这一身伤哪个都比这个大,就个木条划伤了而已…”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就又看见孟静冷淡的目光射了过来。
“小玉,你先出去,顺便把冬郎抱出去。”
孟静吩咐小玉收拾好东西,然后把冬郎抱出去。
冬郎是不想出门的,在小玉怀里挣扎了半天,想跳出来。结果让孟静盯了一眼,瞬间平静下来,狗头使劲往小玉怀里钻,小尾巴也不摇了,直接夹了起来,还微微有些发抖。
周时行看了冬郎这个样子瞬间感到了一阵寒意,等到小玉抱着冬郎离开半天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这是哪出?”
“卸磨杀驴你没听过吗?”
自小玉走后,孟静就翻起了一本书,坐在那里看书也不理周时行,这等着周时行问道,才平静开口。
“啊,殿下想吃驴肉了,臣去弄。”
屋里的空气逐渐变得奇怪,以往周时行总会找各种理由赖在孟静屋里,现在这空气一变,搞得周时行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个理由逃出去透口气。
“坐下。”
孟静平静开口。
周时行咽了口吐沫,僵硬地坐下了。
孟静也并没有仔细看书,她刚刚心里是有气的,但是早下去大半,不过能看到周时行如此窘迫的样子也是有意思的,她装作叹气的样子:“都督若长期如此,怕是会早亡,孤这南边谁来镇守?”
周时行一听孟静说道这话,明白气大约是消了,应该是没事了,整个人就轻快起来,还有几分欣喜,“无事无事,倒是让夫人担心了。”
孟静见周时行嘴里又没个把门的了,也就装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再多尊重我些时间?”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说着周时行就凑了过来,拉着孟静的一只手,“夫人啊,冬郎有点胖了,不能再喂了。”
“都说了是小玉喂的!”
孟静脸微红着,也早习惯了周时行随时牵牵手的习惯。
“这么一说,夫人,我演的怎么样,我这可演的好些天没来登门,你那翻到人了吗?”
“倒是有几个怀疑对象了。”
孟静见周时行开始说正事,也稍微正色道。
绕着我心斋的各路探子早就给自己的主子回报过,吴国大都督周时行和吴侯孟静因事生隙,周时行笑脸进内,凶相出门,后月余未曾来过。虽不知两人在吴侯行宫里密聊了什么,但看上去应该是不欢而散。周时行甚至快马回了一次南边,有军马调度。这些信息摆在每一个势力的桌上,都传达着孟静和周时行在南郡士族一事上的联手已经终结。
但是总有些信息外人是不知道的,例如现在,周时行坐在孟静对面,吃着吴侯亲手剥的葡萄,嘴里口花花地叫着夫人。吴侯虽有些脸红,但却并未反驳。
孟静与周时行早于月前定下计策,佯装两人闹翻,关系回到南郡之前,朝廷上针锋相对的样子。就是为了钓出这条鱼,看看是哪个人一直想着这吴侯夫婿的身份。
当然,两人在南郡城乞巧节那晚吵得那一架并未虚假,但是就周时行这个性子,早就抛到了脑后。
现在,那个还未曾有过姓名的世家子弟,才是周时行眼中最大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