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拿着画笔的人
“那……”许迦南搓了搓手，“那我出去了。”
她继续点点头。
就在许迦南正准备将房门关上的时候，丛也喊了一声，“别关门！”
许迦南握着门把的手一顿，再看向她时，整个人已经埋进了被子里。
少年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
许迦南躺在沙发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丛也的床角，也能看到她翻来覆去不断鼓包的被子。
零点一过，外面的路灯全都熄灭了，原本还隐隐微亮的屋内瞬间一点光都不剩，四周除了楼下偶尔传来的几声猫叫，一片寂静。
黑暗中，丛也掀开被子往门外看了眼，很小声地问了一句，“许迦南，你睡了吗？”
“还没呢。”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十分清晰。
“你睡不着吗？”
“嗯，”许迦南扯过边上的抱枕垫在脖子后面，仰着头问，“是不是腰还疼？”
“好多了，”丛也翻了个身侧躺着，“我也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她本来就难入睡，平时床头边的小灯一夜都不会关，猛地这么一下全黑就更睡不着了，急需一点声音来扰乱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
许迦南整个人靠了起来，“想聊什么？”
“聊天哪有命题的，”丛也边蜷着手指边问，“许迦南……迦南……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有什么含义吗？”
“我爷爷取的，“许迦南眸底泛出柔色，“你知道迦南美地吗？”
“迦南美地？”丛也喃喃重复了一句，“是什么意思？”
“圣经里说，迦南是古代世界的一个繁荣地区，是一块流着奶和蜜的土地，类似于……“他顿了顿，“伊甸园或者是天使之城。”
“流着奶和蜜？”丛也想了想，“那应该是一个很富饶的地方？”
许迦南笑了笑，“应该是吧，不过经过战争以后，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消失了，真的要追溯，估计也只剩下一片荒原和沙漠了。”
丛也眼睛忽然一亮，“你头像是不是就是迦南美地？”
许迦南愣住了，压根没有想过丛也会关注到他的头像，“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说的一片荒漠啊，我还纳闷呢，你一个90后怎么会用这么老干部的头像。”
丛也有些不解，“可我觉得你爷爷认为的迦南应该不是这样的。”
许迦南点开自己的头像，看了好一会才说，“也没人知道真正的迦南美地是什么样的。”
丛也没有说话。
就在许迦南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卧室里忽然传来咚咚下地的声音，丛也打着手电筒光着脚跑了出来。
只见她飞快地跑进画室，拿了个工具箱出来，许迦南连忙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拖鞋放在她脚边，“穿上，冷。”
丛也踩上拖鞋，眼波盈盈地看着他，“我知道迦南美地应该是什么样的了！你帮我打着灯。”
许迦南愣愣地接过手机。
她打开工具箱，里面排列了各种颜色的水彩颜料，又将画布摊开铺在茶几上，握着画笔开始思索。
“你……要画画啊？”许迦南被她这一波心血来潮的操作给惊呆了。
“嘘。”女人食指压着唇，“别说话。”
她沾了点儿颜料，开始一笔一画在画布上勾勒起来。
丛也专注的样子好像跟整个世界隔离开似得，所有的注意力只在手中的画笔下，连脸颊边沾上了颜料都毫不自知。
怕她看不清楚，许迦南的身子顺势往下弯了弯，跟她的距离在一瞬间就拉近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虚化了起来，只有画笔沙沙地响声在纸上摩挲着。
丛也已经半干的头发从额前垂落，许迦南鬼迷心窍地抬了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
再与她眼睛撞上时，许迦南动作一停，手臂僵直在半空中。
丛也笑了笑，拉下手腕上的皮筋把头发尽数拢起，然后继续画画。
画布上的色彩逐渐明朗起来，湛蓝的天空中云层交错，绿色的青青草地上铺满了一片浅紫色的郁金香，闪着波光的湖面上流动的并不是清水，而是一片片乳白色的波纹，彩虹之下，沐浴圣光，丛也居然用画笔勾勒出了一个世外桃源！
她把画笔放下，长吁了一口气，“好了！”
见许迦南呆呆地看着画布，丛也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兴奋地说，“我觉得这才是迦南美地！根本就不是你头像的那种光秃秃的样子。”
光影、山林、溪流、载满花的船……逐渐被色彩填满的画布，许迦南的眼眶忽然泛起一丝灼热。
这是丛也……为他画的仅属于自己的一片迦南美地。
她的声音像是耳边吹过的暖风，“你爷爷的意思，应该是希望你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得无忧无虑。”
许迦南恍然，眼睛却舍不得离开画布一秒，过了好半天才说，“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这幅画送给我？”
“就是送给你的呀，”丛也揉了揉发酸的手臂，“不过晚上太暗了，等天亮了我再改一改，还有很多细节都没画进去。”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强压下心中的澎湃慕然地点了点头，“谢谢。”
“谢什么，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来那么一次灵感迸发，珍惜吧。”
丛也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看着手机屏幕喊了一声，“都快四点了？这么晚了！”她打着哈欠往卧室走，“我得睡了，你也早点睡啊。”
“晚安。”他望着丛也的背影轻声说。
躺在沙发上的少年没有一点睡意，好几次都爬起来看看那幅摆在茶几上的画。
从前他对迦南美地没有太多的概念，查阅过资料，只知道那是一个沿海地区，虽然富庶繁荣，可经历千年的战乱，早已是沧海桑田。
可在这个寻常的午夜，丛也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迦南，那本来只应该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却被她魔法般的诠释了出来。
这一刻，许迦南忽然明白，伊甸园并不是迦南美地的最终诠释，所有裹不住的悸动，都是因为那个拿着画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