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应允
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
方珩感到胸口一阵钝痛, 像是噙着一口破碎的血,却又在这种痛感中模模糊糊的感到一丝悠然的酣畅来。
一种扑出围城的自由。
左边的手指能轻微的动一动,右边感觉却滞涩黏稠。
方珩什么也做不了, 却又庆幸这种无能为力。“方珩”说的没错, 她太喜欢找借口了, 现在她又有了借口,不用做出艰难的抉择,在把掌控权全然交付的同时, 有种卸下全部责任的轻松。
她觉得自己可以在挣扎的罅隙间喘口气了。
如果你……
如果你想……
但和她想象中的不同。
余烬只是碰了她一下,就再没有逾矩的举动。她靠在她颈间, 声音很小, 有着罕有的委屈难过。
“方珩, 如果我死了,你要永远记得我……”
“永远”是个太重太重的词,可小孩儿的声音却那么轻,轻的有些不真实。
方珩有点生气。余烬为什么总把“死”这个字眼挂在嘴边呢, 这么一会儿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她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很重, 只有眉心随着此时的心意,悄然隆起一个微微的弧。
小孩儿那时候应该是很害怕的吧……
那么大的火,而她却一直在沉睡, 余烬大概是觉得她和自己有可能会烧死在房里。
方珩微微出神, 她坐在桌前, 眉心蹙起,手上的钢笔笔帽开开合合,在空荡的房间里发出了“咔哒咔哒”的清脆声音。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方珩觉得脸有点热,她放下笔, 搓了把脸。
“你敢……你敢我就……我肯定……忘了你。”
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说出这个!
真是……老脸都折腾掉了。
余烬动作明显的一顿,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好一会儿才有些气闷的出声:
“不行。”
顿了顿,她有点气急,又带着点央求似的说:“你得记得。”
“不要。”
方珩想起自己那时自己像小孩儿似的和余烬争这个,又是一阵尴尬窘迫,即便现在周遭无人,她依旧想找个缝钻进去。
太羞耻了。
她难得的“童心未泯”和“出格”很快遭到了报应:贴着小孩儿面部的脖颈突然一凉,她感到蛇信子一般的舌头在她颈上卷了一下。还不等她反应什么,余烬已经张口咬了过来,用力却又温柔。
她没有用齿,口唇却狠狠的亲了一口。
狠狠的。
方珩甚至要觉得小孩儿嘴里含着宇宙里无限引力的黑洞。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方珩气息开始乱了,气流里带上了一丝极轻微的痛哼——她自己更倾向于称之为“痛哼”。
余烬察觉到了,却不松口。但是肩膀颤了颤,像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不知道她是没有力气还是腾不出嘴巴。
她竟然笑!
这个像吻不是吻,像咬不是咬的行为,最后被归结为“啃”,成了少年人□□裸的宣示主权,最后以牙齿轻轻一压作为终结,方珩觉得自己脖子大概已经有红痕了。
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无可奈何,方珩突然出神的想到,余烬这么一大口又这么咬了久,那里的痕迹该有多明显呢……
这下是可是真的想忘都忘不了了……
虽然这时候笑真的很败气氛。但方珩看到小孩儿笑,又觉得脖子一阵酥酥麻麻的发痒,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笑出来,但气息不畅以至于这个笑刚一蔓延她就呛的轻咳了几声。
“方珩……你别笑……我那时候……是真的想娶你的……但……”
小孩儿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就这么断在了嗓子里。
“嗯……我不是喝过酒了嗯。”
卷子坠着卷子,讲题连着讲题。
生活渐渐被学习生活填充的满满当当,余烬几乎没有时间去摩挲胸口那一道还很新很疼的伤口,或者是她不愿意想。
在考试的前两天,她就准备出院了。
其实余烬的观察期还没有结束,但她恢复的很快。
她就像是一株春天的树苗,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拔节的生长着,每一天都是新的样子。抽条掩住的旧疤,新绿盖住了陈伤,也不过只是一场急雨过后的事。
徐安秋为她已经请假了挺久,她早已经回去上班了,偶尔会过来探看,平时的情况托华蠡留意着。
于是余烬直接找到了华蠡。
“华医生,我想我可以出院了……”
对方痛快的点头,这情况让余烬准备好的说辞都没能用上。
“那我……走了?”
余烬有点不确定的问,她现在没有通讯工具,联系徐安秋完全要通过华蠡。
女人抬了下眼,“嗯”了一声,痛快的就像是课堂上报告上厕所,被老师不耐烦的驱赶。
“这几天辛苦华医生了。”
余烬淡淡的说,不是刻意讨好,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再见,礼貌里有淡淡疏离。
女人又“嗯”了一声。
她微微眯起眼,想起了那个人来。
她和那个人也算是校友,却并不很熟悉,用当时同学们的话说,这叫有着智商上的“生殖隔离”。
学校里大多数人都有。
方珩啊……
想到这个,她多说了句:
“火灾的事,还是想不起来?”
“是。”
“你恢复的不错,未必是脑伤,也不排除ptsd的可能性。”顿了顿:“你知道ptsd吧?”
“创伤后应激障碍。”
“对。”
女人再次低下头去,继续忙手中的事儿。
余烬喜欢这种干脆利落的。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对方却冷不丁的抛出一句:
“你有用药史吧。”
“……”
余烬身子很明显的一顿,对方的意思她心知肚明,再看向女人的目光就不那么单纯了。
“最近还有用?”
“……”
华蠡似乎完全不在意小孩儿回不回应她,自顾自的说下去:“看过你随身的东西了,没那种玩意儿,我还挺好奇,你这些日子是怎么弄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抽出几页纸,用曲别针夹在一起。余烬愣了下,想起昨天小护士莫名让她抽的一管血来。
“这东西没你藏的这么隐蔽,查血查尿查代谢都能检出来的。”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仿佛掌控一切的笃定。
余烬看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笑了下,然后“哦”了一声,继续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
“余烬!”华蠡出生叫住她。
她早知道这孩子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却也没想到小孩儿的反应如此淡然。这是出色的心理素质。如果是平时,她会夸赞一声“好心性”,但这时候,她只觉得一阵阵的危机感。
“嗯?”余烬脚步顿住,回过头去,露出个明媚的笑脸:“华医生要报警?”
“……不。”
“那你还有什么事么?”余烬笑的更灿烂了。
她明明是个小鬼,可偏偏语气里带着的那份从容镇定,却完全不似作伪硬撑。
如果说之前小孩儿的装傻充愣华蠡能看做是小聪明的话,这一刻,她却是着实的心惊。
她看了余烬好一会儿,她真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儿,这笑容有着阴郁而危险的美。
华蠡呼出口气,她去掉了所有委婉的矫饰词汇,再不将眼前的人视作一个小鬼:
“余烬,作为你的医生,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尽量不要去祸害所有人,如果做不到,那么无论如何不能祸害对你有过善意的人。”
祸害啊……
听起来微微有点刺耳。
余烬琢磨着女人的措辞,然后点点头:
“行。”
这才是正常的不是么,这才是她该有的剧本。她是个麻烦,是个怪物,人人避之不及,只想让她离人群远点儿。是啊,以前白苏不要她,现在方珩又不声不响的走了,那天她跑到方珩公司的时候,那些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小方啊,害,谁知道怎么搞的,听说升职了呢!看看人家,爬的多快啊!听说和人家总部的精英一起去外省跟大项目呢……”
华蠡又看了女孩儿一会,即便她如此说,小孩儿也不会情绪失控,没有轻易失去理智的愤怒。
她笑了一下,拿起那几页薄纸,拆下钉子,当着对方的面,就那么塞进了旁边的碎纸机里。
余烬没有钥匙。
回到家的时候她还在想一会儿要拜托楼下前台的物业过开门。
进了大厅却发现做饭阿姨正拎着从果蔬超市买的的菜品,往她家走去。见到她,阿姨一脸惊喜的快步走过来,却在看到小孩儿缠着绷带的手脚时,紧紧皱起了眉:
“哎呀看看我们烬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哦……哎……我看着都疼嘶……哎呦……”
“从山上摔下来了。”余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还要去接对方的菜,却被阿姨强烈制止:
“哎呀呀我来我来……你慢慢的啊……慢慢的……”
“您今天怎么来了?”
“我每天都来啊,就等你出院呢……”
阿姨絮絮叨叨的说着让余烬小心这里、小心那里的,恨不得替她把电梯给上了:“方小姐也不在这里了,我不来,我们烬烬哪天回家里来,不是要饿肚子了,那方小姐又该担心你了……”
余烬低着头没说话,出电梯的时候却抬手抹了把脸。
作者有话要说: 方珩:这件事也不记得了?o文明k。感谢在2020-08-14 23:59:10~2020-08-15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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