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父亲，女儿
561 父亲的女儿
一个积压在格格心底的大石头突然落了地，她好像也没觉得很轻松，反而更加忧虑。她在想爱是不是才是最强大的异能，才是拯救世界的解药。
说句不识好歹的话，格格觉得她所承受的爱太过沉重了，沉重得她难以呼吸。
可笑吗，魃一生都没有体会过的奢侈的父爱，格格竟然觉得太过沉重。果然，被偏爱的就是会有恃无恐。
今天之前，格格还在纠结，她要怎么去掌控自己的能力，她要怎么去安抚去世的叔伯家属，她要怎么去面对挚友的背叛，今天过后，她还要思考，怎么才能报答家人义无反顾且无私的爱。
爷爷和外公外婆的年纪都大了，草原这个季节的气候其实不适合他们久留，他们过来也是想亲自告诉格格他们的答案，告诉格格勇敢的去做自己，坚定她的选择，他们会在背后支持她。如今任务已完成，他们和格格相拥告别后就踏上了归途。
“格格，以后的路再苦再累你都要自己走了。”这是兰姐在离别前跟格格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格格明白，拥有“钢铁意志”的兰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在她面前落泪的，有失她颜面。格格就在风中目送他们的车队越来越远，直到开出了天际。
“格格，老王说我们傍晚启程，你昨天没休息，现在可以去补个觉。”杨进看着格格满脸悲伤，希望她能去休息一下，主要是他也反思了自己，昨天和严枭的行为确实有点卑鄙。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间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又或者是思虑过度，她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杨进这么一提议，她也没拒绝，点点头就自顾自的回了蒙古包，倒头就睡。
自从家祭过后，格格好几天没在梦里梦到过前世了，今天她又梦到了，她梦到胡启星的前世，也就是她爷爷的姑奶奶。敌人从她父亲的手里抢走她，用酷刑逼迫她为他们所用，但是她不从，最后无能为力的父亲只能默默地去城门口为她收尸；她梦到今世，小时候，父亲夺过她手中的饮料，毫不犹豫一饮而尽甘愿赴死；她梦到穿着青衣斗篷的神女魃，用干枯丑陋的双手把自己的孩子交到格格祖先的手里，格格听到她的嘱托：“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她用能力来防身，如果你们保护不好她就不要想愚蠢的用她去拯救他人，盲目介入他人的因果只会遭来报应，而且你们人才是没有感情的恶鬼。”
格格看到她的祖先傻愣愣地点头，应该也没有听懂魃的话外之意，想开口询问的时候，魃已经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了。
同样是父亲的女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有的父亲为了权利不顾女儿的死活，有的父亲面对无情的战火和凶残的敌人只能默默承受，有的父亲却为了女儿能舍弃性命……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上了最好的可能。格格一下就想通了，既然是用父亲的生命换来的，那她就更不应该沉溺于悲伤，辜负了父亲舍命换来的期望！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围了一圈的人，有老王，有杨进严枭，有老郭还有余医生，这一幕把刚醒的格格吓得坐了起来。
余医生解释到：“格格你发烧了，听老王说前几天你就因为淋雨发了烧，你本来体质就弱，当时应该就没有好完全，这两天受了凉应该就反复了。”
格格：“谢谢余医生，那我现在退烧了吗？”
余医生：“退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格格震惊：“多少？一天一夜？”
余医生：“是的，老王说看到你发烧梦魇怕出问题，就让我紧急过来了，一直到刚刚一小时前才退烧。”
格格记得她睡觉前听杨进说晚上就要走，没想到又因为自己，整个队伍都滞留了一天。
格格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各位，我又拉垮了。”
“别这么说丫头，你身体要紧，其余的事不着急。我们再休息一天，等你身体好完了我们再出发。”老王伸过手，像爸爸一样摸了摸格格的头，安慰她，想让她放宽心。然后他又转过头跟其他人说：“我们都出去吧，让格格再休息一会儿。”
“走吧，格格你好好休息，我们去给你熬点粥。”
“对，我们一会儿给你拿点吃的，你再休息一会儿。”
“我们不打扰你了，一会儿见。”
大家七嘴八舌的跟格格嘱咐后都退出了房间了，突然间房间又只剩她一人了，她又躺下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格格清醒了许多，也不再犯困了，于是穿好衣服出了蒙古包，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刚出门，杨进和严枭就端着白粥过来了。
杨进：“格格，老郭家属给你熬了点白米粥，你吃点，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你。”
或许觉得格格生病也有他们的问题，所以这两人特别殷勤，格格忍不住打趣：“哟，两位大哥，真是辛苦你们伺候小妹我了。”
杨进假装没听懂格格的阴阳怪气，义正严辞地回答：“格格你跟我们两个客气啥，战友之间必须要团结友爱，来，干了它。”
格格笑嘻嘻地接过白粥，慢慢吃起来，杨进和严枭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吃。没一会儿老王也过来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本来他们三个想站起来跟老王行礼，老王立刻阻止了，让他们不用管他，继续吃，然后画面就变成了格格端着碗，慢悠悠舀着白粥吃，三个大男人就坐旁边看着她吃。
严枭忍不住吐槽：“这个时间，我已经喝完四碗粥了，你才喝半碗。”
杨进呛他：“你懂什么，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严枭：“那敌人枪都指她脑门了她还在喝粥。”
杨进：“真不愧是活阎王。”
格格：“没关系，一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发生这种情况只能是我故意的，我会邀请他跟我一起喝粥，然后告诉他，他已经被包围了，我们中国人不虐待俘虏，缴械投降。”
杨进：“我靠，你变态，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姐，变态姐。”
老王无奈扶额：“好了好了，你们三个在一起就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真是服了。格格，一会儿你吃完了陪我去散散步吧。”
格格正有此意，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粥，胡乱抹了把嘴，对老王说：“报告领导，我喝完了，我们可以去散步了。”
562女儿的父亲
老王和格格走在草原上，这时候的阳光已经不刺眼了，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格格你还好吧。”老王的语气里都充满了关怀。
格格：“还行，我自己可以慢慢接受的。”
“嗯……”老王背着手，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格格：“你知道你父亲的死因后，你有什么想法。”
格格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坦诚地说了自己的感受：“说实话，我觉得很沉重。以前我不理解父爱如山的含义，以为父爱如山就是父亲只做不说，现在看来不是的，父爱如山是父亲可以为了自己的女儿以命换命。
其实我对我父亲的印象不是特别深刻，小时候我跟着外公外婆的时间比较多，在我的记忆里他的形象好像就始终蒙着一层纱，无论我看多少次他的照片，都是这样。
王伯伯你知道吗，其实我有阴阳眼，我能看到灵魂，我看到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灵魂，我从来没看过他的，但是我能感觉他一直在我身边守护我。
昨天我听我妈给我讲了那些事情后，我觉得很愧疚，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吧。以前我老是想着我要追求自由，我要追求喜欢的事，可是我常常忽略了他们的感受。如果我感知得没错，我爸他……死了都还要费尽心力的来守护我，我真是，太不好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报答他们。”
老王：“如果我说，他们其实不需要你报答，只需要你开心就好呢。”
格格：“可是我恨啊，我恨萝蛇！上一世，他在我面前杀了李舒，这一世他又杀了我的父亲，我想要报仇！我要他死。”
老王：“你父亲当初救你不是希望你帮他报仇。”
格格：“不可能！他如果知道我能干掉萝蛇和他背后的组织，帮他报了仇，他一定会高兴为我感到骄傲的。”
老王：“如果你真的替他报了仇他当然会高兴会欣慰，但是这不是他最想要的。”
格格：“王伯伯你认识我爸爸，你说过你们有交情，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老王：“我跟你爸爸有交情，他没告诉过我，但是我知道，他最想要的就是你好好活着。”
格格：“你……你怎么知道。”
老王：“因为我曾经也是一位父亲。”
格格有点吃惊，因为他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关于老王的家世。
老王：“我有一个女儿，跟你年纪相仿，叫王琦瑶。”
格格：“王琦瑶……我想起了王安忆的《长恨歌》。”
老王：“对，就是《长恨歌》，你读过？”
格格：“嗯，读过。”
老王：“她妈妈当时特别喜欢这本书，就给孩子取名为王琦瑶，希望她也能如王琦瑶一般美丽。”
格格：“那她一定很漂亮吧。”
老王：“嗯，很漂亮，活泼可爱特别招人疼。只是后来她生病了，很严重的肾病，要靠透析才能维持生命。但是她特别坚强，又很倔强，在你身上我都能看到她的影子，所以……有时候我都把你当我自己女儿来看。”
格格：“没关系王伯伯，我理解。”
老王：“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受罪的不是我？但是没人会给我答案，只是给了我一点希望，就是换肾。我和我爱人忙不迭地去做了配型，可惜只有我爱人配型成功了，她跟你父亲一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捐肾。后来……”
老王就看着远方，很久都没有说话，格格就静静地等着。太阳快要落山了，天空都是橙色的晚霞，在晚霞的映射下格格看到老王的身后有个半透明，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手上抱着一个黄色的天线宝宝玩偶。
这时候老王继续说：“移植手术成功后，我都以为我们的生活会回到正轨了，谁知道瑶瑶她还是没有挺过排异期，她妈妈才捐了肾本就虚弱，再加上没承受住这个打击，也去世了，我们的家就变成我一个人了。”
格格看着老王，又看了看他身后怯生生的小女儿，对老王说：“王伯伯，如果说你女儿还在，你想对她说什么。”
她知道，王琦瑶能听见。
老王：“我想跟瑶瑶说，她喜欢大海，我每年都陪她去海边游泳，海钓；她喜欢画画，我就带她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让她用画来记录难忘的风景；她喜欢什么都好，只要她平安健康，开开心心，积极向上，遵纪守法我都满足她，她一定会是一个自信明媚的姑娘。”
格格提示他：“你忘了一点，她喜欢天线宝宝，黄色的那个，好像是叫拉拉。”
“哈哈哈，对，你不说我都没想起。”突然间老王反应过来了，他问格格：“你怎么知道？”
格格：“王伯伯，你看，我们最想看到的灵魂，都看不到，但是你能感受到吗？”
像是有心灵感应，老王往王琦瑶站着的方向转去。
老王其实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此刻他宁愿相信是真的。
格格微笑着回答：“她的粉色连衣裙很漂亮，只是看起来有点大不太合身，我也有个天线宝宝，我的是小波。”
“是，当时她太瘦了，她最喜欢的裙子到后面她穿着都不合身，太大了，明明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很合身的……”老王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像个孩子一样蹲下哭了。
格格看到瑶瑶也蹲下靠在老王的肩上，然后又对着格格比手势，意思是让她转达给老王，让他别伤心了，这样她也会伤心。
格格也蹲在老王身边，学着瑶瑶的样子拍拍他的背：“王伯伯别伤心了，瑶瑶说，你伤心她也会伤心的，她也希望你能开心。”
格格感觉老王的情绪在逐渐平复，她现在觉得，父爱如山也不一定是沉重，它可能也是柔软的，不管他在外面有多要强，在女儿面前，他就永远是女儿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