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黄雀

    第九十五章 </p>

    是夜，辛容又见了萧冰。 </p>

    “这是你的办法，可以，我同意。” </p>

    两日后，辛容高兴唯一的师妹订亲，请所有官差喝酒。 </p>

    聚众喝酒要报备，没关系，她自己就是右扶风，让书佐记上一笔就是了。 </p>

    当夜，铁器库房的官差大多醉了，值守不力。 </p>

    半个库房被盗了…… </p>

    辛容半醒半迷蒙，怒喝一声：“好大的胆子，本官的库房也敢盗，追上去杀了他们——” </p>

    半夜换班的官差发现情况，立即禀报，但是也晚了。 </p>

    辛容来不及召集更多人，反正招过来的也是半醉半醒的，带着一小队人马就循着车痕追了上去。 </p>

    按照约定，水丘辞安排了小部分人在半路拦截，给运送车争取时间。 </p>

    大半夜的，意思意思就好了。 </p>

    水丘辞断后，将运送车的痕迹沿着来时的路全部抹去。 </p>

    心中隐隐放心不下辛容，他还是回约定地点看了一眼。 </p>

    辛容掉下过山崖一次，这次约定地点也是险要之地。 </p>

    他知道半醉的官差和他那些弟子也杀不起来，但就是心有余悸。 </p>

    水丘辞蒙着面隐在山石后，一眼望去，大吃一惊。 </p>

    为什么突然杀出两名武功不低的黑衣人。 </p>

    其中一人武功较高，趁着辛容半醉晃神，假意不敌盗匪围攻时，一刀扎入辛容的心口。 </p>

    水丘辞赶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心口瞬间一热又一凉，明明气力还不高，却极快地飞跃到辛容的身边。 </p>

    短短几息，那名黑衣人不依不挠，将扎入的刀抽出，一掌打了出去。 </p>

    带着温度的鲜血喷溅而出，水丘辞一把抓住了已经一脚悬空的辛容，将人拽了回来。 </p>

    他的手止不住得发抖，按住怀中之人还在冒血的伤口。 </p>

    乐东城按时泡药浴，刚要进入温泉加深药效时，侍从送来了加急密信。 </p>

    有人和他的会任之家抢生意，劫了官府半个库房的铁器。 </p>

    还有，右扶风辛容死了…… </p>

    乐东城笑意动人，收都收不回去，跳崖死得吧，真会玩。 </p>

    不过，辛容设下这圈套，明显是在针对他的会任之家。 </p>

    晚饭前，乐东城得到了另一封密信。 </p>

    有两家豪族毁弃了与他们合作铁器生意的约定。 </p>

    晚饭时，乐东城听着侍从查探到的消息。 </p>

    他手中的玉瓷碗从手中滑落，摔了一地的碎片。 </p>

    不是跳崖死得，是一刀刺心死得，这怎么可能？ </p>

    他知道辛容和自己一样有甲衣。 </p>

    但是甲衣只能抵挡一部分攻势，不是刀枪不入。 </p>

    遇到普通青铜武器当然能抵挡住，若是精铁钢刃是挡不住的。 </p>

    侍从的消息十分详细，辛容高兴师妹订亲喝了不少酒。 </p>

    半夜事发，她追了过去遇到埋伏，被一刀刺中流了满地的血。 </p>

    醉酒的官差不敌盗匪，眼睁睁看着长官的尸首被抢走…… </p>

    乐东城不信，但他知道说不通。 </p>

    她若是炸死，可以跳崖。 </p>

    为何要在众人面前被杀。 </p>

    若是假的很容易被揭穿。 </p>

    她明明都借了他的初恋精索，没道理不用的！ </p>

    不可能的…… </p>

    乐东城亲自骑马去了昨夜厮杀的地方，见到的是已经干涸的大量褐色血迹，和打斗的凌乱痕迹。 </p>

    站在崖边，他心中有种说不明的情绪。 </p>

    一定是，有人敢抢他们的生意，敢抢他们的地盘，找死。 </p>

    有趣的人虽难寻，但世间也不止一个，再找吧，再遇吧。 </p>

    乐东城去了秘密会见会任之家首领的地方。 </p>

    “上次你自作主张接了不该接的生意。” </p>

    “主人，自从那个右扶风来了，豪族之间的倾轧针对就少了太多。普通人没钱找我们办事，我们赚得就是豪族的银钱。这三个月的账目实在难看，上次铁器生意给得特别多，所以卑职才接的。” </p>

    “可查到怎么突然给得多了？” </p>

    “卑职打听到，是匈奴那边的人急用铁器给得银钱更多，所以豪族给我们的也比以前多了。” </p>

    乐东城心中嗤笑一声：重赏之下的不是勇夫，是为了更多利益不要命的贪心人。 </p>

    以前豪族与匈奴做铁器交易，当地郡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是一本万利，没什么风险。 </p>

    他一向秉持惬意赚钱，反正当今陛下恨不得豪族之间冲突不断。 </p>

    但是引起朝廷关注陪豪族一起送命就算了，风险大的生意不做。 </p>

    这个首领很是聪明，竟然拿捏住了辛容的大弱点，差点一举两得。 </p>

    既抢了价值不低的铁器，又可以让辛容被问</p>

    罪，让她离开右扶风。 </p>

    可是，此首领，终究也只是个见利忘乎所以的人。 </p>

    如今，胆子大得，不仅敢自作主张，还想查探主人的身份。 </p>

    不管什么恩情，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消减。 </p>

    明明那时，此人落魄不堪对他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p>

    几年过去，当首领当惯了，竟也将自己当回事了。 </p>

    没有我，你早死了；没有我，你算什么。 </p>

    乐东城那股莫名的情绪又上了心头。 </p>

    若是辛容还在，一定和他不死不休了。 </p>

    但她不在了，他又可以惬意赚钱了，不是吗？ </p>

    右扶风，从前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p>

    乐东城有些不太想说话，但还是说道：“以前你被仇人打得内伤就没好利索。我如今寻得一张养伤药方，你拿去。” </p>

    屏风后面飘出来一张纸，那首领接过跪地叩谢：“多谢主人。” </p>

    乐东城平静地说道：“抢我们生意的人要除，右扶风的尸首抢回来。” </p>

    “卑职定不辱命。” </p>

    辛容昨夜被突然出现的萧冰拽回来抱在怀里时，真的懵了。 </p>

    萧冰，嗯，水丘辞回来干什么啊。 </p>

    这不破坏她计划吗？ </p>

    被蒙面的水丘辞按着甲衣下心口处的假伤口，她难受极了。 </p>

    趁天黑又窝在他怀里，辛容眯着睁眼，耳语道：“快带我走。” </p>

    水丘辞浑身冷汗，大悲大喜瞬间转换，一时之间脑识放空没有任何动作。 </p>

    辛容用贴在他腹部的右手，用劲拧了一下，咬牙切齿再次耳语：“快走。” </p>

    水丘辞立时回神，抱起怀中的人，即刻飞跃而起，跑向自己人较多那一个方向。 </p>

    官差们早就被辛容的遭遇吓蒙了，早已纷纷酒醒。 </p>

    可惜人数本就不多，只能分出几人追逐抢尸首的蒙面刺客。 </p>

    最终，被盗的铁器没有追回来，上官的尸首也没追回来。 </p>

    郡守府书佐、各曹愁眉不展，聚在一起商量后事与对策。 </p>

    山洞里，从昨夜到现在天蒙蒙亮，水丘辞的心跳就没正常过。 </p>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纵容辛容做官，哪怕她有能耐也不应该！ </p>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如此反反复复，纠纠结结，心神不定到这个地步。 </p>

    昨夜没走多远，她就挣扎着下来自己走。 </p>

    水丘辞当然知道了，辛容要炸死做什么。 </p>

    可她前夜为何不与自己商量？ </p>

    努力平复着怦怦直跳的心，他按捺住什么也没问。 </p>

    辛容嫌自己身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液。 </p>

    他在不远处守着，等她在山泉中清洗舒适，然后自己也去冲洗了一番。 </p>

    摘下蒙面的黑布，他用的是布满伤痕的假面皮。 </p>

    仲夏夜，山间凉风，很快就吹开干了轻薄衣衫。 </p>

    山洞中休息一夜，他再也忍不住问道：“大人，这是哪一出？” </p>

    辛容心中无语，水丘辞还在这假装萧冰。 </p>

    这一出，不就是当初进京之前的那一招。 </p>

    当时因为对付不了太多公冶府派来的刺客，假意杀了黄大人，让刺客信以为真，从而退去。 </p>

    “炸死啊。我要看看哪些牛鬼蛇神会出来。” </p>

    “大人前夜为何不与在下商量一下。” </p>

    “你不是负责运送嘛，怎么回去了？” </p>

    辛容懒得多说，这水丘辞明明会双刀法，还在断崖深水那里吓得站不住。 </p>

    让他知道自己要跳崖假死，肯定多番阻拦。 </p>

    就连英落，她也是演示了一遍，又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帮忙的。 </p>

    再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露馅。 </p>

    水丘辞有些怒气，但还是压住说道：“在下要是不回去，大人打算如何？还能拽着藤条下去吗！” </p>

    辛容从怀中拿出一团东西说道：“我跟乐公子借了这个。” </p>

    “那又如何？乐公子用惯了这个，可大人没有。万一失手了呢，万一天黑看不清呢，万一坠落时没来得及拿出来呢，万一——” </p>

    “对，就是这样。我就知道你心思缜密，一定会考虑太多拦着我。” </p>

    水丘辞控制不住，过去抓住辛容的肩膀，尽力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用跳也可以假死的，现在不就是。” </p>

    辛容抬起双手，拂开水丘辞的双臂，说道：“要死就要死透，只是心口一刀，难免有人不信。” </p>

    “大人是想要将所有私下掺和铁器生意的人，一网打尽。” </p>

    “那是当然。” </p>

    “大人，此事急不来。”水丘辞知道那些人掺和了，但是找不到暗线运输路线和铁器藏匿地点，是拿不住人的。 </p>

    可惜他上一世，也只拿住两家。 </p>

    也就是用这两家的藏匿地点，他才能威胁他们解除与会任之家的合作。 </p>

    而辛容那边审问盗匪得到的消息，却是不一样的。 </p>

    匈奴那边有人急切收购铁器，大抵是为了制造箭矢，加强骑兵战斗力。 </p>

    此事非同小可，她一定要趁此机会，将这条利益链清除。 </p>

    这样的消息是加急密报。 </p>

    作为右扶风，她要上报给朝廷，并且不能泄露。 </p>

    否则打草惊蛇，边关的人很可能抓不住这个着急收购铁器之人。 </p>

    辛容与萧冰告辞，两人分工合作。 </p>

    她躲在一处山间僻静的地方，每日收集查看金来送过来的各种消息。 </p>

    萧冰花了两天时间，找到了与他们的会任之家抢生意的那伙人。 </p>

    虽然他一个人没能抓住什么人，但是找到了那半个库房的铁器。 </p>

    会任之家的首领，这两日按时用主人给的药方煎药，悉心调养陈年旧伤。 </p>

    知晓手下的中线立了大功，亲自将人提拔为，能与自己直接联系的上线。 </p>

    水丘辞终于从首领那里，得到了暗线联系方式。 </p>

    巨大的利益面前，沉寂了几个月的豪族们再也忍住了，纷纷有了动作。 </p>

    乐东城在屏风后听着首领的汇报，向来柔美的眼神，变得十分阴骘。 </p>

    明明交待他找到对手，抢回辛容，他却只顾着那批铁器。 </p>

    那批铁器现在就是烫手的山芋，谁拿谁会被盯上。 </p>

    辛容死了谁来盯，当然是朝廷。 </p>

    匈奴大量购买铁器一事，与平日少量多次的行为十分不同。 </p>

    朝廷的人又不都是傻子，总会有人发现的。 </p>

    乐东城阴骘的眼神，又蒙上了一层杀气。 </p>

    这个首领立功心切，贪财不懂风险控制，竟然轻易提拔了中线。 </p>

    那个面貌丑陋的萧冰，他虽没见过，但总觉得有问题。 </p>

    怎么别人找不到，偏偏他就找到了那批被盗的铁器呢？ </p>

    别人是疑人不用，他是疑人杀之。 </p>

    就让那个萧冰死得更有价值些吧。 </p>

    这么喜欢立功，那就再接着立啊。 </p>

    水丘辞带上面具，准备去与豪族交易铁器。 </p>

    辛容也准备让金来带着强悍的武吏收网了。 </p>

    会任之家的首领，在暗处盯着要现形的叛徒。 </p>

    乐东城望望天又看看远处的山坳，笑意渐收。 </p>

    这两个极其讨厌的人，他可一点都不想看到。 </p>

    就让会任之家的首领和那个叛徒同归于尽吧。 </p>

    只怕这场交易，已经被叛徒的同伙盯上了呢。 </p>

    不出他的意料，在首领出现后，有不少官差围过去了。 </p>

    乐东城看着熟悉的傲骄面容，心中又惊又喜，她没死。 </p>

    一瞬之后，他又气又怒。 </p>

    萧冰，竟是辛容的卧底！ </p>

    辛容你骗我！ </p>

    你明明认同，是这世间有了恩怨仇恨，才有了会任之家。 </p>

    你不是说过，要对付就对付罪魁祸首吗？ </p>

    罪魁祸首没了，会任之家又能赚谁的钱！ </p>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让萧冰欲擒故纵，打入会任之家内部。 </p>

    你是要，彻底毁了我的心血吗？ </p>

    乐东城眼神闪烁，胸口有气血翻涌，脸色变得苍白，手心掐出了血。 </p>

    辛容，我可没打算让叛徒的同伙活着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