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在此二

    第八十九章 </p>

    辛容上任第一天，也不知官差中有没有给李府通风报信的人。 </p>

    所以干脆用暗语联系了萧冰，让他帮忙找会任之家的接头人。 </p>

    刚到右扶风的那晚，她就收到了萧冰的恭贺密信。 </p>

    第二天决定直接去李府寻人，她就让金来去接头。 </p>

    纵然金来遮掩了容貌，辛容也明白一部分人会猜到，这就是她设的局。 </p>

    但是那又怎样，没有确凿证据没有陛下诏令，这些豪族可没资格审她。 </p>

    谁又能否认，是有人借机对付她，从而嫁祸李家。 </p>

    第二天一早，辛容还没到郡守府，就看见大门外又聚集了很多人。 </p>

    这些豪族，真是没完没了！ </p>

    她还没走上前，方固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着急说道：“大人，郡守府大门上，挂着一具无头尸体。” </p>

    辛容了然，不知是谁想用这样的手段，杀她的官威，让百姓认为她来到右扶风是不详的预兆。 </p>

    “怎么会有一具无头尸体挂在这里。” </p>

    “前几天的告示你看了吗？” </p>

    “听说好多本想伸冤的人被吓跑了。” </p>

    “右扶风不幸啊——” </p>

    “这会不会是伸冤不成的人，绝望之下挂在这了？” </p>

    “他的头哪里去了？” </p>

    “有冤无处诉，还要头做什么。” </p>

    “原来是这个意思。” </p>

    “哎哎哎——别说了，看后面。” </p>

    方固正要喊官差疏散围观众人，辛容抬手制止，十分温和地说道：“本官作为右扶风，自要为百姓伸冤，哪怕他不能再说话。” </p>

    方固遵从辛容吩咐，让官差将挂在大门上的无头尸体小心放下来，然后又轻轻放在了郡守府门前的平地上，并盖了一张草席。 </p>

    本来入土为安，却被人挖出来去了头，怎能没有冤屈！ </p>

    辛容从容走过去，一个眼神就让围观众人散退几步。 </p>

    她缓缓蹲下，右手撑地，神情庄严：“本官是新上任右扶风，你是何人，有何冤屈，尽管说来。三日之内，本官若不能为你伸冤，就死无全尸。在场所有人作证。” </p>

    说罢，她稍稍俯身，靠近尸首脖颈上的断口处，认真倾听，修眉轻皱，眉头压眼。 </p>

    不一会儿，她抬头起身，神情略见疑惑。 </p>

    “本官已经知道了，你且安心。”垂眸向尸体说完话，她低头抬眼，眼神凌厉，命令道：“将此人带回府衙，他要求与害他之人当面对质。” </p>

    方固不明所以，只能照做。 </p>

    围观众人，大多半张着嘴合不上，惊得说不话来。 </p>

    验尸房内，仵作对尸首查验一番说道：“大人，此人死亡时间大概是五天之内。没有中毒迹象，没有被击打的伤痕。因为没有头颅，不知他头上有没有致命伤。” </p>

    “除此之外呢？找不到死因，可以先找将他运来的人，到时自会真相大白。” </p>

    仵作谨慎回道：“尸首破损的衣物上，挂着一些草屑。这种草城内没有，但城外有这种草的地方范围很广。” </p>

    辛容出了验尸房，立即让金来去各个城门处，核实昨日进出城的人员，特别是拉着车的。 </p>

    临近傍晚，辛容盯上了三个犯罪嫌疑人。 </p>

    其中一个是郡守府的五官掾。 </p>

    当听到要和无头尸体，单独当面对质时，五官掾的神情最是平静。 </p>

    早上他就知道辛容要这么做，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p>

    其实也不用应对，这右扶风分明是在故弄玄虚。 </p>

    无头尸体如何说话，他只要稳住一些就没事。 </p>

    辛容轻叹一声，看向五官掾说道：“你作为本官属官，就先带个头吧。” </p>

    五官掾听到“带个头”这三个字，眼底闪过一丝不适，随即正色回道：“配合断案，下官遵命。” </p>

    五官掾踉跄一下，跌倒在昏暗窄小的牢房里。 </p>

    起身转头时，他看见狱卒已经锁上牢门走了。 </p>

    刚才被狱卒猛地推进来，他一时没有注意到。 </p>

    此时回身才发现，地上有一具穿戴整齐的无头尸体。 </p>

    他还以为，和尸体对质，就学辛容装模作样一会儿就行了。 </p>

    他真没想到，他竟然要和无头尸体，对质一个晚上！ </p>

    “来人呐！来人呐！我要见大人——” </p>

    这里是牢狱西头拐角最偏僻窄小的一间牢房。 </p>

    狱卒早不知去哪里了，只留了萤火虫似的灯火。 </p>

    五官掾喊人得不到回应，知道这是右扶风特意安排的，干脆安心坐了下来。 </p>

    牢房实在太窄小了，他坐在角落里，还是离无头尸体特别近，伸伸手就能碰到。 </p>

    转了下身，背对着尸体面对着墙，他反倒感觉有些别扭，总觉得背后有什么要过来似的</p>

    。 </p>

    算了，看着就看着吧。 </p>

    半夜时，他还睡不着。 </p>

    萤火虫那么大点的烛火，已经快要熄灭了。 </p>

    嗤啦嗤啦嗤啦嗤啦—— </p>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p>

    牢房一片漆黑，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似是锯骨头的声音，又像是掰断骨头的声音。 </p>

    五官掾起身查看，听见越来越近的声音，吓得惊叫一声跌倒了。 </p>

    摸到地上的尸体，他又吓得跳了起来。 </p>

    牢房窄小，他呼喊不断，跳来蹦去，总是站稳或被绊倒。 </p>

    怎么摔都能摔到那具无头尸体上，五官掾要疯了。 </p>

    “别跟着我，别跟着我，你本来就死了啊——啊啊——” </p>

    辛容和石青躲在不远处，忍住笑。 </p>

    石青关切地小声说道：“容哥，你回去休息吧。让右扶风亲自来，那要我干嘛！” </p>

    辛容无所谓地说道：“本官可是当众发了誓，三日之内不能破案，就会死无全尸的。” </p>

    石青赞叹一声：“你真是跟水丘大哥一样，非得身体力行才放心。” </p>

    辛容带着石青往回走，随口问道：“水丘辞，向来——恪尽职守。” </p>

    “何止啊。上次你迷失在林中瘴气里，有卫兵晕厥，我只好先带人退了出来。水丘大哥来了，二话不说就骑上马，一个人跑进林子里了。我们追都追不上。” </p>

    “竟是这样。那时他说带着卫兵一起进来的。” </p>

    “看你们后来徒步走出来，我肯定水丘大哥的马陷进沼泽里了。那沼泽，对于我们这些气力不是很强的人来说，要挣扎出来还是很困难的。” </p>

    辛容直言道：“为了向上官汇报结果，他有些冲动了，该带些卫兵一起进林子才是。气力很弱的人只身进去，实在太危险了。” </p>

    “也不知他那时是不是一夜奔波围捕反贼，实在太劳累了。在断崖边上，他愣愣地差点一步迈了下去。得亏我眼疾手快，将他拽回来了。” </p>

    辛容惊了一下，这水丘辞心思缜密，能稳住心神掌控局势，但是身体素质不行啊。 </p>

    才熬了一个晚上，看到断崖深水就站不住了，还冲动行事。 </p>

    想起水丘辞曾经执刀杀敌的场景，辛容决定有机会教他武功，毕竟他们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 </p>

    第二天五更，辛容让狱卒将五官掾放了出来。 </p>

    五官掾熬了一夜，面容十分萎靡，但还算清醒，知道这是被算计了。 </p>

    “你们都说什么了啊？” </p>

    五官掾听见辛容的话，不敢怒目而视，低头说道：“卑职没听他说什么。” </p>

    “既如此，那今夜继续——” </p>

    “大人，您这样于律法不合啊。卑职犯了什么罪，还要待在牢里？” </p>

    “问你同伙啊。来人，将共犯带上来。” </p>

    五官掾一夜未眠，见到合谋的赵公子，心头大骇。 </p>

    昨天傍晚辛容让人放了话，说是五官掾在狱中与尸体对质，承认挖了刚死不久的尸体，砍了头挂在郡守府门外。 </p>

    这不，就有人想将那颗头颅，转移地方了…… </p>

    “赵公子，麻烦你在狱中将头颅和尸体缝合好，还别人一个全尸。” </p>

    赵公子听到这样的话，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大人，我——这——我不会缝啊。这样，他本来就死了。我赔偿银钱，认罚行不行。” </p>

    辛容端坐，盯着赵公子一字一顿道：“不行。除了罚银钱，还要真诚道歉，恢复原状，一样也不能少。” </p>

    半夜，狭窄昏暗的牢狱中，赵公子拿着针线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p>

    第三日，辛容令仵作将尸体再缝合修补一下，然后让官差寻了原来的地方，将人安葬了。 </p>

    至于，赵公子和五官掾，其行为着实不道德，自然躲不掉刑罚。 </p>

    上任三天，辛容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而已。 </p>

    第四天，看着桌案上的一堆文书案卷，她只好饮下两杯茶水，继续翻看。 </p>

    好在方固已经事先分类整理了。 </p>

    黄昏时分，她总算将重要的文书都过了目。 </p>

    快要走出郡守府时，有值守的官差来报：“大人，有位乐公子求见。” </p>

    “知道了，本官出去见他。” </p>

    三月沐春风，辛容轻快走出郡守府大门，只见乐东城忽而一笑。 </p>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衣袂翻飞。 </p>

    他手中的折扇刚刚展开，显出一副晨曦照林间的水墨画。 </p>

    乐东城见信步走过来的辛容眼圈有些发青，笑意再现盖住了眼底的一丝不愉。 </p>

    “大人赴任右扶风，我该尽地主之谊。” </p>

    “你家就在右扶风吗？” </p>

    “嗯。大人可愿意去。” </p>

    “等我让人给家里报个信。” </p>

    “好。”乐东城客气地说道</p>

    。 </p>

    骑马辗转一个时辰，辛容跟着乐东城，来到一处雅致清幽的宅院。 </p>

    进了院门，辛容侧身问道：“乐公子，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p>

    “不是。大人今日来，侍从侍女都避开到侧院去了。” </p>

    “倒也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上仙下凡，有什么好避开的。” </p>

    辛容见乐东城不语，又说道：“好。客随主便，你说了算。” </p>

    绕过门内的一块山石，辛容与乐东城向右走去，只见前面华灯一片。 </p>

    别院深深，辛容觉得快要绕晕时，终于进了一间屋内。 </p>

    “咦，竟然有过年时，你喜欢吃的那道菜。你问过千芷，这道菜的做法了啊。” </p>

    辛容看见精致而不多的一小桌菜肴，惊喜问道。 </p>

    “没有向程姑娘请教，只是将口感和食材告诉了后厨。” </p>

    “听听就能做出来，你家厨子很厉害。” </p>

    “大人，请坐。” </p>

    “多谢乐公子款待。” </p>

    两人像过年时那样，胡乱聊着天。 </p>

    辛容喜欢听域外神神叨叨的故事，乐东城就多说了些。 </p>

    “乐公子，我今日还要赶回去。等我忙过一阵，还请乐公子去府里一聚。”辛容客气地，说着礼尚往来的话。 </p>

    “大人不急回请，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乐东城又给辛容斟了一杯酒。 </p>

    辛容也不推辞，与乐东城对饮后说道：“这酒味道很淡。” </p>

    “确实如此，大人可以多喝些，不会醉的。” </p>

    “不了。天色已深，赶回去还需一个时辰。” </p>

    辛容想告辞，抬眼却见乐东城的面容近在眼前，睁大眼睛又看见乐东城端坐在桌子对面。 </p>

    她眨着眼睛，感到奇怪，伸手去探虚实。 </p>

    “大人在干什么？是不是太累了？”乐东城握住伸过来的纤细玉手，不经意地摩挲到了手心中练剑磨出来的茧子上，又轻轻地放在了桌上，语气一直平静。 </p>

    辛容扶着桌子起身告辞，走出院外只见盏盏华灯依旧闪着温柔的光。 </p>

    悠忽之间，仿若置身通往飞升的道路，再也不想出去了。 </p>

    不知绕了多久—— </p>

    “大人，走错了，是这边。”乐东城说完，站在旁边不动，只冷眼看着。 </p>

    辛容推开一间屋子，胡乱摸到了床上，倾身一躺自言自语道：“终于——到家了——” </p>

    门被辛容随手推开，没有再关上。 </p>

    乐东城欣赏了一会夜色，随后进了屋，借着窗外的一点灯光，看清了趴在床上的人。 </p>

    随手将不省人事的人，捏着肩膀翻了个身。 </p>

    他神情似讥讽嘲笑，又像无可奈何：“管那么多闲事不累吗？好好睡一觉吧。这一夜睡梦中的滋味，等你醒来一定不会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