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机争天意
第八十四章 </p>
辛容醒过来时，头还有些晕。 </p>
她撑着坐起来，看见乐东城靠在旁边的树上还未醒。 </p>
日光明亮，这边的瘴气极其稀薄。 </p>
辛容心中一惊，乐东城竟然还有时间将她挪地方，难道他当时没有紧接着晕过去吗？ </p>
他是怎么将她弄过来的，没发现什么吧。 </p>
她小心走过去弯腰喊了两声，却见乐东城没有动静。 </p>
因为比她晕的晚，所以醒得也要晚吗。 </p>
坐在旁边运气调息，没多久就不觉得头晕了。 </p>
她刚刚睁开眼，就看见乐东城醒过来了。 </p>
“乐东城，你觉得怎么样？头还晕的话可以调息试试。” </p>
“还好。”乐东城靠在树上没动。 </p>
“你昨晚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p>
“将你带到这边比较透气的地方时，就快撑不住了。” </p>
“那你查看过我伤势吗？”辛容随意问道。 </p>
“伤势？”乐东城蓦然失笑，接着说道：“堂堂男子汉，司隶校尉府武官，竟将这点微末小伤说成伤势。” </p>
那就是没过来查看。 </p>
辛容放心了，看乐东城醒来的样子，对她和之前的态度没什么区别。 </p>
“你有没有地方躲起来，我要尽快回去看看情势。” </p>
“辛都官不是很紧张的样子，昨夜应该做了安排。那就一起回去吧。” </p>
昨夜水丘辞带人将驸马府的一个密室翻找的乱七八糟，也没抓到一个贼人。 </p>
韩驸马见两个密室都被人发现了，庆幸将图谶那些东西转移到宋府了。 </p>
他忍住气安排侍卫在府内外巡查，然后亲自将水丘辞和康承谦送到了门口。 </p>
水丘辞纵然不甘心，可找不到韩驸马反叛的证据，只好与律令师康承谦带着卫兵离开。 </p>
“韩驸马不必送了，未能抓到贼人，在下惭愧。” </p>
“有劳两位大人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p>
辛容安排报信的两名心腹卫兵，以最快速度回到驿站，却得知六经师去了驸马府，于是快马去寻。 </p>
找到水丘辞时，只见他才离驸马府不远。 </p>
“水丘大人——”两名卫兵同时下马，其中一名向水丘辞耳语一番。 </p>
水丘辞心中一窒，卫兵来报信，那辛容到哪里去了。 </p>
她在婚宴上说有刺客，而不是有反贼。 </p>
她一定是吸引宋府注意力，在为自己调兵争取时间。 </p>
一息一瞬也不能耽搁！ </p>
若是反叛多家联手，会像上一世那样厮杀。 </p>
他翻身利落上马，正要带兵去郡守府，却听见律令师康承谦说道：“我看驸马府伤亡不少侍卫，贼人实力不小。听说他们之前去而复返，未免他们再用此招，我还是带些人去协助一下吧。” </p>
水丘辞说道：“你带几个人去，也未免太危险，还是先回去吧。” </p>
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带兵来围剿驸马府，怎么能让康承谦落入敌手。 </p>
只是辛容将调兵令给他一事，他决不能泄露，以免被人抢了先机。 </p>
“这样总不太妥，来了这么多人一个贼人也没抓到。那毕竟是二公主和韩驸马的府邸。好歹去帮忙查看下四周。” </p>
水丘辞没时间与康承谦多说，命令卫兵跟着去，巡查完附近尽快回驿站。 </p>
康承谦看着水丘辞用力夹了下马肚飞驰而去，带着几名卫兵折返驸马府。 </p>
他来到驸马府门前，看到韩驸马还在训斥调度人手，悄悄打了个手势，说道：“驸马爷，下官带人巡查附近。” </p>
韩驸马客气地说道：“有劳了。康大人先前在府中辛苦，不如进来歇息一下。” </p>
康承谦回身说道：“你们几个先跟我进来吧，一会等韩驸马吩咐。” </p>
来到密室附近，他又说道：“驸马爷，可丢什么东西了？” </p>
韩驸马哼了一声，说道：“没查清呢，这些贼人太嚣张了。我亲自去看看，康大人进来吧。” </p>
“这是密室，我等刚才只是为了抓贼才进去。如今还是不进去了。” </p>
“里面不过是些我搜集的小玩意，也没什么。你进来帮我澄清下也好，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藏了什么。” </p>
“驸马也说笑了。下官跟着进去便是。” </p>
两人进了密室，韩驸马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p>
康承谦躬身，神秘地说道：“刚才辛容带去宋府的两名卫兵，匆忙赶来找水丘辞。辛容向来狡诈，他一定安排了什么。” </p>
韩驸马冷笑说道：“他找死！现在估计没活路了。” </p>
知道图谶一事的五人，已经被控制住三个，另外两个不可能从几十名死士手中逃脱。 </p>
杀了辛容，拿回图谶。 </p>
没有证据，谁能奈何。 </p>
康承谦</p>
猜到了，一定是谋反一事被辛容发现了。 </p>
“驸马爷，还是做些准备吧。” </p>
“准备什么？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韩驸马无所谓地说道。 </p>
康承谦急了：“至少先集结一些兵力。” </p>
“你糊涂了。辛容是怎么抄了欧府和郑府的？不就是他们暴露了私兵。现在局势还在掌控之中，为何要自己暴露。”韩驸马怒斥道。 </p>
如今他家也只和宋府达成一致，其他那些还不确定，愿不愿意和他们反叛。 </p>
才刚开始做准备，怎么能轻举妄动！ </p>
康承谦恭敬说道：“驸马爷，辛容他——” </p>
“行了，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给你铺好了路，你却被人抢了都官从事的职位。” </p>
康承谦还是又劝了一下，说道：“万一那两个卫兵得了辛容命令，找水丘辞调兵呢？” </p>
“调兵过来干什么，郡守还能无故抓人吗？” </p>
除了一本图谶，什么也没丢，韩驸马自信地说道。 </p>
康承谦憋着一口气，沉默了…… </p>
韩驸马从一个小格子里，拿出一份名单说道：“这些人都是京城的，你可以和他们联手，多在司隶校尉府立功。” </p>
康承谦接过说道：“是。” </p>
他打开一看，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心中一沉。 </p>
韩驸马转过身不耐烦地说道：“出息些。别总被人比了下去。等我们成了事——呃——你” </p>
康承谦从背后给了韩驸马一刀，说道：“你也太自大了，我可不想陪你送死。就你这样——还想谋反！” </p>
他又将韩驸马转过来，从前面捅了几刀。 </p>
拿着那张名单，他镇静出了密室。 </p>
刚才暗示韩驸马有要事相告，所以密室这边没什么人。 </p>
驸马府里的侍卫不是在外巡查，就是在处理府中杂乱。 </p>
黑蓝色的官服，即使溅上了一些血液，在黑夜中也看不清。 </p>
康承谦找到卫兵时，旁边还有府中侍卫，他轻松说道：“韩驸马在密室清查，其他人不得打扰。我们先去附近帮忙巡查。” </p>
出了驸马府，康承谦带着几名卫兵，一路狂奔。 </p>
“大人，我们要去哪里巡查？” </p>
“别问，快去郡守府！” </p>
反叛的证据都有了，这是立大功的好机会。 </p>
郡守见到令牌，协助调兵的速度极快。 </p>
水丘辞带兵，半路遇见了十分狼狈的律令师。 </p>
“出了什么事？”他着急问道。 </p>
“韩驸马让我陪他去密室清查，可我不小心翻出一张名单。我假意投靠，说辛大人有安排，趁机杀了他。” </p>
“你杀了韩驸马！” </p>
“我——” </p>
水丘辞没有听律令师多说，带兵赶过去将驸马府围了起来。 </p>
他只想快些再快一些将反叛之人全部抓了，然后去寻辛容。 </p>
没了韩驸马的指令，府中的侍卫奴隶都没有反抗。 </p>
水丘辞带兵进了密室，发现了已经没有气息的韩驸马。 </p>
他让康承谦带一部分兵搜寻密室还有没有名单，然后带兵去了宋府接应郡守。 </p>
这一次，韩驸马带头的反叛解决的很是顺利。 </p>
除了，辛容还没有回来。 </p>
水丘辞的心跳一直很快，却始终缓不下来。 </p>
上一世与韩驸马的人厮杀，也没这么紧张。 </p>
但他手拿令牌，不能辜负了辛容的信任。 </p>
他已经让石青带人去寻了。 </p>
再快些将宋府和其他反叛的人拿下，他就可以亲自去寻辛容了。 </p>
上一世，韩驸马已经和多家豪族联合，阳王穆江煽动母家许氏响应。 </p>
水丘辞得到密报，敌我悬殊的情况下假传圣旨接近阳王，杀了贼首。 </p>
后来又带兵对战韩驸马众人，经过一番厮杀艰难获胜后，因假传圣旨被关进了诏狱，喝下一杯鸩酒。 </p>
至于是谁来收拾残局，抄家搜查，抓捕其余同党，他也不知道了。 </p>
一夜过去，水丘辞和郡守拿着康承谦搜出的名单，闯入十几家侯府，拿下上百人。 </p>
局势彻底控制住了，水丘辞眼带血丝，马不停蹄带人向一处断崖那里飞奔而去。 </p>
“就是这里？”水丘辞倾身往下一看，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p>
他是不是来晚了？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断崖下的深水，有种致命的诱惑力。 </p>
“水丘大哥，你干什么！脚印在这停下，又往那边去了。”石青将水丘辞拽回来喊道。 </p>
水丘辞恍惚间回神，看了看地面上的脚印，轻声说道：“辛容，身边还有一个人。快去林子里找。” </p>
石青为难道：“我刚才带人试着进去，可是里面有瘴气，吸了很不舒服，有两名卫兵晕厥了。” </p>
“我去！”水丘辞上马疾驰而去。 </p>
他不管不顾骑马进了林子，却在林子深处陷入了一片沼泽中。 </p>
脚蹬马背，他飞身一跃，回过头再看，马腿已经深陷沼泽。 </p>
这片林子，比断崖深水还要危险。 </p>
“大人——辛容——大人——” </p>
水丘辞已经感觉到有些头晕，喊得声音越大，吸进的瘴气越多。 </p>
一刀划破手臂，他顿时清醒了些。 </p>
向前跑着喊道：“大人——辛容——” </p>
“水丘辞——你那边瘴气太重，快过来——” </p>
听到喊声，水丘辞通红的眼眶中，一滴泪落了下来。 </p>
循着期盼已久的声音，他飞速穿过瘴气，看见了站在开阔透气之处的人。 </p>
他顿住了飞奔的脚步，任由另一滴泪落下，才稳着步子，向前走了过去。 </p>
她的头发有些乱了，衣服也被划破了，脸上好像也有伤。 </p>
他多想飞奔过去抱她一下，可是她的身边还有别人。 </p>
不能表露心意，要控制住情绪，不然会让人起疑的。 </p>
辛容向前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样？头晕吗？你受伤了!” </p>
“有点晕，还好。不小心受了点伤。大人可有不适？” </p>
“和乐公子晕厥了一夜。你能来找我，是不是都解决了？” </p>
“不负大人所托。” </p>
“我就知道你能行。” </p>
“是大人报信及时。” </p>
“你的眼睛，很红。” </p>
“熬了一夜，难免。” </p>
乐东城随意问道：“只有水丘大人一人来寻人吗？” </p>
水丘辞平静地说道：“还有卫兵，但是有人晕厥。” </p>
辛容轻快说道：“白天一出太阳，瘴气可比昨晚稀薄多了。我们走瘴气最少的地方，小心看着点沼泽，有的不易发现。” </p>
水丘辞走在辛容前面，以免她不小心踩进沼泽。 </p>
虽然区区沼泽，在辛容眼里不算什么。 </p>
可是，他能为她做的，总是太少了。 </p>
反叛一事，他提前准备，却还是让她陷入了危险。 </p>
争不过的天意，看不透的天机。 </p>
如今提前三年解决阳王反叛，他不用被关诏狱，喝下鸩酒。 </p>
接下来，是不是一切都有希望改变了？ </p>
巡察队伍回到洛京时，已是冬月了。 </p>
辛容还记得水丘辞送给她甲衣时，说起自己的生辰是在冬月。 </p>
水丘辞半夜等在家里，满心期待辛容送自己生辰礼。 </p>
院子里有了动静，是辛容来了。 </p>
“这么一大袋子，是什么？” </p>
“送你三千两银子。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干脆送银子，你喜欢什么，就自己买什么。” </p>
水丘辞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温和一笑说道：“大人背这么多银子过来辛苦了，进屋休息一会吧。” </p>
辛容毫不客气地进了屋，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叶包，说道：“我记得你喜欢指剑阁的小糕点，给你买了份。” </p>
水丘辞喜笑颜开，邀辛容一起吃。 </p>
快吃完时说道：“已是三更天，不如大人住在客房，明早去司隶校尉府也更近。” </p>
辛容想也没想说道：“那也好，再回西坊小院，我也睡不了一会了。” </p>
司隶校尉府巡察司隶州，立下多次大功。 </p>
快过年的时候，严大人亲自邀请十二从事和二十五假佐，集聚一堂。 </p>
众人心知，此番例行巡察，三个人功劳甚大。 </p>
都官从事辛容，六经师水丘辞，律令师康承谦。 </p>
过了年后大朝会，这三人一定会被陛下封赏加官。 </p>
过年那天，辛容和英落、程千芷，还有金来和石青，按照惯例一人做一道菜。 </p>
刚摆好酒菜，就有人敲大门了。 </p>
石青开门后说道：“容哥，乐公子来了。” </p>
“乐东城，你来我家过年啊。”辛容打趣道。 </p>
“我一个人，去哪里过不是过。”乐东城放下礼品说道。 </p>
“来，快坐下，我要敬救命恩人三杯酒。” </p>
酒过三巡，英落絮絮叨叨：“前两个月你没回来，京城就有传言，说你跟什么郡主亲亲我我后，又将人给打了。” </p>
金来说道：“就是，我还跟人争执来着。没亲眼看到就别瞎说。” </p>
乐东城放下酒盏，随意地夹着菜。 </p>
这是他的会任之家接的任务，让辛容身败名裂，与地方豪族结仇。 </p>
他似笑非笑，这雇主的八千两银子白花了。 </p>
辛容是女子，这样的身败名裂，根本没用。 </p>
辛容揪下一只烧鹅腿，哈哈一笑：“打姑娘了是吧。那正好，再也不会有人给我说</p>
亲了。” </p>
英落听了，嘻嘻笑个不停。 </p>
金来忿忿不平道：“这么一传，那些贵女们，谁还敢嫁给大人啊。” </p>
程千芷有些忧虑：“是什么人这么可恶，存心不想让大人娶亲吗？” </p>
乐东城眉心一跳，笑着饮下一杯酒。 </p>
她不用娶亲的…… </p>
二月初，大朝会开始。 </p>
地方官员奉命进京，和京城官员汇报一年的成绩和问题。 </p>
辛容作为都官从事，跟着司隶校尉严大人进宫，负责监察百官。 </p>
虽然她只有三百石俸禄，但是见到六百石以上官员，都只行平礼，不用行高礼。 </p>
这是陛下规定的，为的是不让都官从事在行使职责时低人一等。 </p>
大朝会上，上千人排排站在大殿之外，挨个进行汇报接受陛下的问询。 </p>
右扶风当初给欧府通风报信，如今当朝被罢官问罪了。 </p>
不止如此，一些犯小事的官员，还要当着上千人的面受杖刑。 </p>
辛容站在一旁，看着被打屁股的官员，差点忍不住笑了。 </p>
…… </p>
浩浩荡荡的大朝会过去了，免职获罪降职受罚的官员达到两百九十多名。 </p>
空出来这么多官职，当然要有人顶上。 </p>
二月底，辛容奉命任职右扶风，水丘辞奉命任职尚书台吏曹史。 </p>
康承谦则接替辛容，做了都官从事一职。 </p>
右扶风的豪族们炸了，那位抄了欧府和郑府的辛大人要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