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再相遇

    第四十二章 </p>

    陶源初赶紧递上去一块莹粉糕，说道：“求之不得啊。我母亲天天念叨我，嫌我给祖上丢脸。兄弟大人，给我个什么官做做啊？” </p>

    三日后，他欣喜自己竟然在司隶校尉府功曹从事周大人手下做书佐。 </p>

    半个月后，他绞尽脑汁费尽心神，也想不出画什么符号用作暗语了。 </p>

    救命，常用汉字将近五千多个…… </p>

    他还是喜欢自己作画，做官有什么好。 </p>

    “兄弟大人，能给我换个差事吗？” </p>

    辛容憋住笑说道：“司隶校尉府假佐也只有二十五名，你当是谁都能当的。要不是看你平日作画十分不错，我也不会随意举荐你的。” </p>

    “好吧。” </p>

    “不都是画符吗，你的长处。” </p>

    “不是，我的画是讲求写实的，当然也兼顾意境。” </p>

    “对，你现在做的事呢，又要实用，又要让别人看不懂。” </p>

    “我不是这个意思——” </p>

    “陶兄，过两日就要进京城的宪王，你以前见过吗？” </p>

    陶源初一听来了兴致：“当然见过。玉树临风，喜好儒学。那可是我们好多人的表率。” </p>

    辛容听陶源初一如既往地絮叨，陷入了沉思。 </p>

    史书里的帝王，要么把皇室诸王赶去偏远封地，要么放在京城不给任何权利。 </p>

    可是，陛下竟然召回封地的亲皇弟宪王，还封为骠骑将军。 </p>

    骠骑将军啊，她只听过一个，就是武帝时封狼居胥的那位少年将军。 </p>

    陛下和宪王的兄弟情那得多深…… </p>

    “兄弟大人，听说了吗，宪王封地有一位座上宾，不到半年时间，将七百多名任侠儿，教养成了知书识礼的好学少年。” </p>

    辛容轻轻摇头，这怎么可能，当初水丘辞教石青和金来背诵六经，结果这俩小子半路受不了就跑了。 </p>

    水丘辞那么有耐心讲经的书生，都教不了两个任侠儿，更何况那人半年内，要教养七百多名。 </p>

    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就是沽名钓誉之徒。 </p>

    陶源初见辛容摇头，说道：“你不信啊，他的名声可不小，都传到京城来了。” </p>

    辛容说了一句“不信”，就听见隔壁有很大的哭闹声。 </p>

    出门到了走廊里，她听见隔壁屋里传出了比较清晰的呵斥声：“爷让你陪谁，你就得陪谁！” </p>

    陶源初看见辛容想推门进去，连忙拦住小声说道：“你干什么啊？这事你管不了的。” </p>

    辛容也清楚，买卖官奴是合法的，可是说不定这女子是被抢来的，豪族的作风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p>

    公冶修就不说了，她查抄楚练府邸时都将奴仆和隶妾一一登记了，这样他们可以重新登记户籍，由当地官府负责管治。 </p>

    查抄殷驸马府邸也是如此处置。 </p>

    对于因违令犯罪没入奴籍的人，也不是随意买卖的。律令对人数有严格限制，也禁止主人欺辱打杀。 </p>

    只是，从查找这两家来看，关于买卖奴仆隶妾的律令有些形同虚设。 </p>

    呜咽又压抑的哭声，从门缝里传出来，辛容心里难以忍受，敲了敲门。 </p>

    “呦，这不是都官大人吗，幸会幸会。” </p>

    辛容目无表情问道：“你们这边怎么回事？” </p>

    “嗨，小妾不听话，大人进来聚一聚啊。” </p>

    辛容毫不客气进了屋，看见一名五官精巧，眉眼略深邃的少女正在抽泣。 </p>

    此时，她哪有证据，来证明这柔弱的女子是非法被抢被卖的。 </p>

    隶妾就是可以用来待客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插手此事。 </p>

    决定在京城继续做官，就要多了解洛京豪族高官的背景。 </p>

    她最近常常与陶源初一起出来吃饭聊天，这种带着美妾出来显摆的公子哥儿并不少，只是像这女子一般反抗的，她这些日子还是头一次见。 </p>

    辛容见在座的公子哥儿都起身见礼，只好先应对回礼。 </p>

    “都官大人，赏个脸一起用餐吧。来，重新点菜！” </p>

    “不必了，我只是听见这边有吵闹声，才过来看看。” </p>

    辛容神思急转，却想不到今天就能救下这女子的办法。 </p>

    她若言行不当，随意抢人，会连累司隶校尉府被御史弹劾。 </p>

    不知这人有没有什么错处，赶紧出去问问陶源初再说。 </p>

    “既无事，在下告辞。” </p>

    “哎——大人且慢。”一公子哥儿将那哭泣的女子拽了过来，接着说道：“大人别着急走，在下让这小妾陪你如何？” </p>

    另一公子哥儿过来说道：“光陪怎么行，有没有眼力啊你。” </p>

    “啊，对对，大人若是喜欢，尽管带走嘛。” </p>

    辛容刚才观察哭泣之人的入神表情，早就被那些公子哥儿看去了。 </p>

    于是，在一</p>

    片起哄声中，她顺水推舟，将人收下了。 </p>

    竟然这么容易就将人救下了，看来是她的官职起了作用。 </p>

    既然收下了人，她也只好拉着陶源初一起，与一桌公子哥儿吃喝一通。 </p>

    只是在她带人离去之后，那提议送人的公子哥儿，嗤笑一声说道：“听说他以前是个游侠。” </p>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浪荡游侠。不过一个羌女，就迷住他了。可惜我刚买的，还没玩够呢，本来是带出来给你们看看的。” </p>

    “可惜什么，再买就是。这人啊，有了弱点，就麻烦了，哈哈哈——” </p>

    “再杀伐决断，不也跟我们一样，是个男人嘛，哈哈——” </p>

    辛容将战战兢兢的女子带回了小院，交给英落安抚。 </p>

    只是第二日下职回来，听英落说这女子满身是伤，郎中诊断若不好好调养，只怕难以有孕。 </p>

    这肯定是被打了，她交代英落尽管用钱，给那女子治伤调养。 </p>

    当然，将经常夜不归家的公子哥儿蒙头揍一顿，还不是手到擒来。 </p>

    “问清她是哪里人了吗，有户籍吗？”辛容觉得自己如今是男子身份，还是让看起来可亲的英落去问好些。 </p>

    “她什么也不肯说，大概是被吓着了，又怕自己身体治不好吧。” </p>

    “那就慢慢来吧，我养着，住你那。” </p>

    宪王进京，当今陛下不仅将其封为骠骑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还允许他开设东阁，招揽天下英才豪杰。 </p>

    没多久，一雷惊蛰始，春耕时节到。（1） </p>

    司隶校尉府的月令师，和尚书台礼曹开始忙碌。 </p>

    当今陛下昭告天下：高氏昭仪，秀毓名门，性禀柔闲，恭俭化人。于宫中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与朕弗离朝夕，宜正位号，特奉金册金印立为皇后。（2） </p>

    同时，陛下将一直养在高昭仪膝下、秦婕妤所生皇子，穆璋，立为皇太子。 </p>

    逢皇太子生辰，普天同庆。 </p>

    陛下在宫中设宴，允洛京城大小官员，和太学院贤良者赴宴席。 </p>

    辛容跟着严大人和周大人，再次进了皇宫。 </p>

    因官职较低，她自然与职位相当的官吏同座。 </p>

    今日，宫中可以饮酒，众人虽未敞开了喝，但还是有些人开始说醉话了。 </p>

    无他，不过是辛容收美妾后却没有任何表示的事，传了出去。 </p>

    也怪她自己，揍人揍得太快，被怀疑了。 </p>

    好吧，不是怀疑，就是她干的。 </p>

    收了人家美妾，还将人揍了，表面上确实说不过去。 </p>

    辛容听见有几人借着聊天，优雅地骂着自己，倒也没什么感觉。 </p>

    他们这些已经是入宫赴宴的人中，官职最低的了，自然就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呆着。 </p>

    没太多人关注这里，那些公子哥儿平日喝两杯也是这德行。 </p>

    直到，有人见辛容垂眸不语，以为她羞愧默认了，就口不择言：“我有一小妾，这眉眼啊，长得有些像一人。” </p>

    “谁呀？” </p>

    “自然是眉眼最俊秀的那位。” </p>

    “是长得有些像女子，哈哈，来喝——” </p>

    “那小妾啊——如同美酒，甘醇柔滑—— </p>

    辛容面无表情，正想找出一两碎银子。 </p>

    竟敢拐弯抹角，将本官比作你的妾，本官就打碎你的牙，看你还能不能说话！ </p>

    可是她忘了，进宫时已经放下了身上所有的东西。 </p>

    低头看了看，也没找到石子。 </p>

    “你说他，要是穿女子衣服，戴上首饰，那会是什么样？” </p>

    “自然是更加好看了，哈哈——来喝！” </p>

    辛容原本是女子，所以说她长得像女子，倒也无妨。 </p>

    但是将男子看成女子，这却是对男子的小瞧与侮辱。 </p>

    她若不显示出愤怒来，反倒惹人怀疑。 </p>

    “哎呀，为兄也想找个长成那样的，嗝——享受——” </p>

    忍无可忍，辛容瞬时举起酒杯，想都没想后果，就扔了过去。 </p>

    “啊——辛容你敢——” </p>

    辛容毫不在意，夹起精致的菜肴，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看都不看叫嚷之人。 </p>

    这人就是与公主抢林地，被她扒了衣服的楚家公子。 </p>

    应该是被处死的楚练的堂侄子，难怪对她这么不依不饶。 </p>

    觥筹交错，人数众多，都忙着敬酒，说客套话恭敬话。 </p>

    这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次大型宴会，便令众人放松些。 </p>

    热闹一片中，稍远些的侍卫也听不清这边发生了什么。 </p>

    反正又没动起手来，看着就像是在激动地说敬酒话。 </p>

    但是那喝多了的人，恼怒之余哪里管这是什么场合，竟然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就要冲过来。 </p>

    辛容懒得管，她昏</p>

    暗中扔杯子，可以说是失手。 </p>

    但是那人要是动手，动作就太大了，肯定会被发现。 </p>

    那楚家公子哥儿挣扎着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暗箭伤人，与阴毒女子有什么区别，小爷扒了你的衣服验证验证。” </p>

    辛容又捏起一个酒杯，暗道：这次，可就是正当防卫了，真是找死。 </p>

    正要再出手教训那人时，她突然听见了一道温润又清冽的声音：“下官与辛大人相识于微末，曾与辛大人同寝共浴。” </p>

    辛容气笑了，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攀附她。 </p>

    这人倒是不请吃饭，不送女子，但竟敢谈交情，还同寝共浴，不知死活！ </p>

    眼神不怒而威，她咽下口中嚼细的鹿肉，不屑地转头看去：这人很眼熟，明亮的双眼中映着柔和的灯火，温文儒雅，清俊疏朗，眉宇间透着点孤傲之气。 </p>

    他竟然是水丘辞，那个她曾经租过的假夫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