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臭的乞丐2
白色的大床上堆满了衣服，地上躺了一个行李箱。
夏烨正站在床边挑挑拣拣，看见穆臣进来便随手拿起两件衣服比在身前。
“哪件好看？”
穆臣：“都好看。”
夏烨宠溺的一笑，知道他今天状态不好，也不为难他，把衣服丢回床上，接过他手里的温水喝了两口，又继续收拾。
她只挑了几件喜欢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其余的又分门别类的挂进衣柜里。
穆臣一直靠在门边默默喝水，安安静静的。
夏烨蹲在行李箱边整理，抬头就见他端着水杯，盯着窗外出神。
他端水杯的姿势很特别，食指勾着杯把手，拇指按在把手上面，其余手指抵在把手的下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显得干净利落。
夏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窗外暴雨倾盆，玻璃上蜿蜒着一道又一道的水流，一点点下滑，汇集，然后被冲刷，只有窗角那个孤独的晴天娃娃摇摆着身体，咧着嘴笑。
她提议：“我们把它也带上吧。”
“嗯？”穆臣回神，深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然后习惯性的说：“好啊。”
夏烨娇嗔的瞪他一眼，穆臣讪讪的摸摸鼻子，为弥补刚刚的心不在焉，自觉的去窗边摘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用一根细细的麻绳吊在窗框的钉子上，他伸手去拿。
为了防止娃娃被风吹掉，夏烨当初挂的时候多绕了两圈，不知是不是钉子上面生了锈，麻绳卡在钉帽上，穆臣正反绕了两圈都没解下来。
夏烨见了准备上前帮忙，刚起身穆臣便稍稍用力，不小心将麻绳从钉子上扯了下来，许是用力过猛，娃娃上将白色布料束在一起的细绳松了，里面的白色乒乓球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弹了几下，然后滚进床底
夏烨和穆臣面面相觑，似乎那砸在地上清脆的碰撞声还犹如在耳。
夏烨跪趴在床边朝里看，乒乓球一圈一圈的滚动，上面红色的标签随着转动忽隐忽现，最后停在床头的正中间，她伸手试着捞了一下，还差一小截。
“太远了，够不着，帮我拿一下撑衣杆，在阳台上。”她趴在床边头也不回的冲穆臣说。
穆臣站在原地，半靠着窗台，盯着床底纹丝未动。
夏烨回头，轻唤：“穆臣？”
“嗯？”穆臣回过神，怔楞的看着她，眼里蕴藏的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夏烨重复：“球滚的太远了，能帮我拿一下撑衣杆吗？”
“好。”穆臣脸色有些苍白，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四肢百骸是多么的僵硬，似乎骨肉都被那生了锈的钉子牢牢钉住，动弹不得。
他垂下头，努力调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准备动身出去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床底，然后绕开床尾，脚步略显慌乱的往外走，似逃离。
就快逃离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慌乱的步伐不自觉的顿住。
他回头，就见夏烨跪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耷拉着背，身后的雨帘倾盆如注，模糊着窗外的光影。
夏烨在昏暗的房间里，背着光，眼神黯淡，疲惫的问：“你到底怎么了？”
简单的六个字，如棉花般轻盈无力，却如闷雷，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穆臣好一会儿没动，内心慌乱又无措，最后脱力般的靠在门板上。
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可夏烨失望的眼神令他感到害怕失落，他抬手用力捂了下眼睛，平复心情，再抬眼时，恢复了些原来的清明。
他清了清喑哑的喉咙，站直身子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是我让你累？”夏烨问。
“不是！夏烨，就”穆臣叹了口气，走去她身边蹲下来，他内心挣扎了一番，却还是被怯懦打败，只是无力的说了句：“是我的问题。”
他曲腿蹲在身边，夏烨仰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白皙的皮肤上凝满内疚与慌张，她一下又心疼了，不由分说的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
她说过会陪着他的，不能食言。
夏烨身体软软的，带着灼人的温度，和若有似无的馨香，穆臣觉得自己僵硬冰冷的四肢逐渐回暖，凝固的血液在悄无声息的流淌。
闹了这么一茬，夏烨情绪低落，也不再去管晴天娃娃了，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穆臣看出她不高兴，于是忍着不适靠去床边，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床底，床底正中央立着一颗红白相间的乒乓球，安安静静的。
有些画面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涌进脑海，像洪水猛兽，挡也挡不住。
那纯净无暇的白和张狂鬼魅的红，令他头皮发麻。
他闭上眼，摇头将脑海里面的画面甩掉，一鼓作气探进大半个身子将球拿出来。
夏烨盘坐在床的另一侧整理箱子，
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但赌气似的装没看见，不予理睬。
直到听见穆臣沉重的声音。
“夏烨。”
不知是因为他叫的全名还是因为声音里若有似无的轻颤，夏烨有种不好的预感，条件反射的迅速回头，“怎么了？”
穆臣坐在床的另一侧，夏烨只能看见他的上半个身子，他微低着头看手里的东西，眉头深蹙，语气凝重：“球上面有字。”
“嗯？”夏烨提起来的心又缓缓的落了回去，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一边绕过床尾一边好奇的问：“什么字啊？”
穆臣把球递给她，表情严肃。
夏烨刚刚还以为球上面的红字是标签，现在仔细一看并不是，白色的乒乓球上印着六个歪歪扭扭的红字，令她毛骨悚然。
“原来你还没死。”
字体虽然张牙舞爪。
许是太过荒唐，夏烨并没在意，可当反应过来后感觉脚下发软，缓缓蹲坐在冰冷的地上。
穆臣及时伸手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拿过那个乒乓球再次看了看，指腹在字体上面摩挲，看颜色，应该是很早就有了。
他想起来夏烨说过这是朋友送给她的。
“这个娃娃是谁给你的？”他问。
“朱君笑。”夏烨解释：“我朋友，这不可能是她写的。”
穆臣：“什么时候送你的？”
夏烨想了想，“大概一个月前，去金狮山天文台之前。”
夏烨想不通，东西是朱君笑在网上下单，商家直接寄过来的，难道上面本来就有字？
她手机关机，只得凭着印象背出朱君笑电话号用穆臣手机打过去，可朱君笑那边把她手里的两个娃娃拆了都没有见着任何字迹，白色的乒乓球干干净净。
“你那娃娃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朱君笑不明所以的问。
夏烨笑了下，说：“没有，就是球破了，裂开了好大个口子。”
“哦，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这种几块钱的小玩意儿质量就那样，破了应该不影响吧，包在布里也看不出来。”她倒抽了口气，打趣到：“你怎么想着看里面的球了呢？”
夏烨：“这不今天搬家嘛，想着把这个一起带走，拆的时候不小心弄散了。”
“你要是喜欢我再送你几个呀，没必要搬家也带着。”电话那头朱君笑还在说着什么，夏烨也没心思听，简单聊了几句便扯个理由匆匆挂掉。
夏烨心跳有些快，脑海里快速搜索着过往，不知道是谁会做这样的恶作剧。
一时间房间里静的出奇，只有窗外狂风暴雨的声音。
穆臣思索半晌，提出一个不可思议又情理之中的猜测：“有可能是你邻居弄的吗？”
近期与他们结仇的也就只有那个表里不一的邻居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走向门口。
若是对门那个男人所为，他进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破门而入，想到这种可能两人均是一阵后怕，沁出一身汗。
可他们检查了一下大门里外，并无异样。
穆臣连猫眼处都没有放过，倒是有几道轻微的划痕，可在夏烨的印象里，这划痕似乎之前就有。
两人都陷入沉默。
穆臣又研究手里的那颗球，指腹在上面摩挲，一个想法忽然窜入脑中。
“这真的是写给你的吗”他喃喃自语。
“嗯？”夏烨因为恐惧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迟钝的问：“什么意思？”
“‘原来你还没死’，你近阶段并没有出过什么事，我怎么觉得这个或许不是写给你的。”穆臣盯着她的脸，忽问：“你妹妹和你不是长得很像？”
夏烨虽然没有见过郑涵，但李莲生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照片，而且从认识郑涵的人见过她之后的反应来看，她俩确实应该相似度极高。
“我们是双胞胎，很容易被认错。”夏烨恍然大悟：“对方是冲着郑涵而来？”
穆臣点头，“有可能。但对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你还记得物业电话吗？看能不能调取物业的监控。”
夏烨不记得物业的电话，但好在电梯厅的公告栏上有，他们立马给物业打了个电话，以被盗窃为由申请查看监控，对方很配合，要他们直接去监控室。
两人撑着伞出门，到物业处时裤腿已经湿透，冰凉的贴在皮肤上，但他们都没有在意，直奔保安室调监控。
屏幕里一切正常，只是在夏烨搬走之后的几天里，对门的家暴男每天下班都会凑到她家的猫眼上往里看，甚至有一天半夜还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敲她家门，最后无人开门只好在她家门上连踹两脚泄愤才回家。
旁边的俩保安看得一愣一愣的，愤愤的吐槽：“我去！这货太猖狂了，他这是明目张胆的骚扰居民了，我们会找时间跟他沟通协调的，但是
我看他也没有进你们家门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你们能确定盗窃具体是哪一天吗？”
夏烨感觉握着自己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她抬眼，只见穆臣眉头紧锁，下颌紧绷，夏烨也感到一阵后怕。
她现在没空去计较邻居骚扰的行为，简单跟保安道过谢便拉着穆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