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们会像垃圾一样被扔出去吗
放假第二天，邵宣习惯起了个大早。宋拾前一晚约他去公园学英语，可当他到了以后，宋拾那个不靠谱的人又被他老爹绑去了外婆家。
邵宣一个人拿着英语书，跑到外面的湖边背了会单词。一直到来了一个钓鱼的大爷，他蹭着人家的椅子坐在旁边看。
大爷很热情，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豆浆递给他：“孩子，爷爷这儿还有一个钓鱼竿，你试试。”
爷爷这两个字对邵宣来说是陌生的，他从来没见过爷爷奶奶，更没见过外公外婆。那声爷爷，触碰到他心里的柔软。
他的手伸了出去，犹豫许久，终究是没有接过别人的好意，匆匆带上英语书离开。
“唉，这小孩，跑什么啊…”
那天格外冷，他跑的不快，心却跳的很快。
隔天再来时，他从朱恒书那借了一把钓鱼竿，一本正经的坐在那天同样的位置。可是那位大爷一直没来，他想或许是天太冷了吧，不来也是应该的。
身边来来回回，好几个钓鱼的大爷们都支起杆钓鱼，摆上热茶守在湖边。邵宣的期待才一点点的落下来。
不过也没什么，有缘终究会再见嘛。
邵宣在湖边跟着那些钓鱼的大爷们坐了一天，别人都钓上来好多鱼，只有他一条都没有。有个性子比较热情的老大爷，一把薅起来他的鱼竿，好大一声的哦呦：“哦呦！我说你咋坐一天了，啥子也没有钓上来嘛，合着钓鱼都不放饵的呀。”
不远处坐着钓鱼的几个大爷附和：“你这都钓不上来，回去吧回去吧，看给你冻的。”
大爷们都说他不适合钓鱼，催促让他早点回去。邵宣鼻子懂得通红，也只是笑笑，他其实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休息。
邵宣不管旁边的大爷们用什么眼神看他，带着迟疑或不屑。他都不在意，只是轻轻往湖里扔着面包碎渣。他看着那些小鱼儿连头都没露出来，摆动着鱼尾迅速遁入湖底。
他看着湖水中细微的涟漪，轻轻笑了。
旁边大爷两指说道：“老吴，你看看这孩子，不知道在那儿傻了什么呢。”
“别讲话，我这有鱼儿上钩了。”
“唉，你这！我看看！”
十六号那天，邵宣发了工资。
白天回家的路上，有人在路边突然晕倒。他不过是随着人群，走上前看了一眼别人的热闹，口袋里的钱就被偷了。
那是他们下个月的生活费，邵扬的药费，以及房租费。
邵宣失魂落魄的走回家，他站在门外，手上的钥匙险些没拿住。钥匙插入门锁时，还是没拿稳落在了地上，那声轻响就仿佛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楼梯间静悄悄，邵宣一个巴掌扇在自己右脸上。猝然楼道中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他整个人都僵了。根本没敢回头，邵宣弯腰抓起地上的那串钥匙就往楼下冲。
邵溪听到动静打开门，外面什么都没有。邻居何阿姨蹑手蹑脚的合上门，她不知道怎么保护一个少年的自尊，只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出现应该是最好的。
何阿姨看着空荡的楼道，那声脆响的耳光。仿佛从很多年前，初次见到那个阳光开朗的邵宣时，穿越时空一下子打在此刻的心上。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如此期待父亲重新站起来，而逐渐接受难以承受的现实。
房东因为没准时收到房租费，便跑过去挑三拣四，极其刻薄的挑骨头：“你看看我的墙，都被你们一家弄坏了，还有这个床…这床…”
他原本以为身体不便的邵扬，睡的床一定是很脏的，连带着会把他的墙也弄脏。没想到，家中被兄妹两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房东脸色多少有些挂不住，凶巴巴的指着他们：“我的墙，你看看这个墙，还要重新刷漆。你们最好准时交房租，不然就会像这袋垃圾一样，被扔出去。”
房东摔门走后，邵溪抓住哥哥的袖子问道：“哥，我们会像垃圾一样被人扔出去吗？”
这话把他问愣住了，她怎么这么自卑，他怎么可以没有保护好妹妹。
“不会的。”
兄妹两人第二天又去了那个地方，他们问了好多人，有没有捡到钱，或者有没有看到。
得到的回答都不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邵溪赌气，极其不礼貌的对着扭头就走。一不小心就撞上一个女人，慌乱中她还不小心踩到了对方的靴子。
邵宣只是一不留神，她便就和人起了争执，打了起来。
两人被公安局的人带走，好一顿批评。在得知他们家庭情况以后，民警帮他们办理贫困补助，民警看着两个可怜兮兮的兄妹二人，吸了口烟：“太可怜了，欸这两个小孩太可怜了。”
很难相信，在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中，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补助。他们没有人指路，摸索着向前走。
邵溪很难形容那年的春节，一塌糊涂。贴着窗花的玻璃外，是众多家庭的热闹美满。而窗内的邵家，是房东和债主一拥而来，为了一些钱，险些打起来。
邵宣把他们牢牢的拦住，把他的校园卡塞进邵溪手里，让她把自己的奖学金，全部取出来，给他们。
邵溪攥着他的卡，哭着跑着。这里面是哥哥存了两年的奖学金，虽然不多，可是那是哥哥的。
那天的路灯格外黑暗，忽闪忽明，她手中抓着那薄薄的卡，难过的想带着哥哥逃离这里。
她恨自己的年纪，更恨自己无能为力。
家里没法置办年货，邵扬那天过于操心以至于病了两天。
邵宣这些天总是坐在小桌子前发呆，看着邵扬发呆，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有时候，邵溪也会在晚上，看到他盯着小台灯发呆。
邵溪看着他，心里也难过。觉得自己像个累赘希望，她告诉邵宣自己想出去兼职。可是意见不合，哥哥不同意。
他宁愿自己晚上火锅店，白天在快递站兼职，也不愿意让邵溪出去兼职。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累，等他晚上回到家时根本就没力气说话，倒头就睡。邵扬心疼的一次次的落泪，愧疚使他日渐憔悴。
而邵溪只能偷偷的，去何阿姨家的奶茶店兼职，她年龄小，好多地方都不敢要她。
好像绝境之中，连亲人都帮不上什么忙。邵宣也没时间停在原处难过，他只能拼命跑，拼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