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藏在楼梯口的少年
他的本上被多添了两个字，是武依写的：谢谢。
他只觉得，这女孩儿真固执，明明都说过一次谢谢了，还要再写上去。
不过这字，却像个小学生写的。
这一个下午，武依自己都快羞死了。不是上课跑神，就是跑神时转笔，直接甩到了邵宣的脚下。
她指尖，一次次的戳邵宣的后背，让他帮忙捡笔。他每次被武依戳下时，人就绷了起来，后背挺直。然后转过下颌，声音微凉：“怎么了。”
他语气从来没有一次是生气和不耐烦的。
周纯然课间回来一趟，让武依给自己让位置坐进去，她撑着脸笑武依：“你是真花痴啊。”
“没！我没有。”
邵宣虽然是换座位了，但是今天擦黑板也是轮到他了。
周纯然抬头看了眼他，指尖隐隐发紧，视线无意间瞥过门口贴着的几张表。
他洗过手回来时，和武依撞上了视线。只一秒，眼睛就忽闪忽闪，若无其事的移了开。
武依失落的垂下头，没想到他这么不待见自己。可是，邵宣能坐在自己前面，这件事换作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名次永远在前，而她并不热爱学习，所以武依选的座位永远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而且邵宣四周的同学，总是那一批人，他们都有明确的目的，要考名牌大学。
又或者，好学生只喜欢和好学生坐一块。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他有些困便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眨眼间便睡到了放学，他往前挪动下凳子给宋拾让位，屁股动了，人却不起。
孙晴天急着回家追电视剧呢，可武依她收拾着书包磨磨唧唧，一会一抬头看趴在桌上的某人。
“走了！”
“嗯，知道。”
出了教室门，孙晴天说：“你不会是想和他说再见吧？”
武依靠住墙，乌眸闪着遗憾：“不行吗，而且，我想说的是”
“明天见！”她的面前掠过一个身影。
是邵宣的声音，雾色的声音有些哑，夹着最后一次放学的铃声里，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飘进她的耳朵。
他裤脚被风吹起，露出一点脚踝。身影很快便拐弯下了楼，来去匆匆，邵宣的那句话，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孙晴天啊啊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他他他，刚才是不是，在给你说话？”
天啊，磕到了啊！
孙晴天捂着嘴，一脸太好品了的样子，激动的热泪盈眶。真cp就是好，邵宣好样的！
武依抓着腿前的书包，掀起圆眸看向那个楼梯口，看着看着她眼睛却模糊了，脑中回荡着他的那句：明天见。
“明天见，邵宣”她刚才想说的，也是：明天见。
藏在楼梯口的少年，终于听到了女孩轻柔似雨中青叶触动的淡音，被看不见的氧气裹挟着，略过耳畔，最后毫不客气的闯进心门。
他听见了那句：明天见。
这三个字，像冬日阳光一般，直愣愣的照进了他这片贫瘠的地方。
邵宣的眼睛颤了颤摊开手掌，明明不朝阳的楼梯口，罕见的透出一抹余晖。
他贪婪的将余晖抓在手心，这一刻他这贫瘠的地方，看到了明亮
或许，他期待的不再是那受了潮的哑炮烟花，能重新绽放一次。而是，期待这阳光，可以再久的停留一会儿。
就一会儿也好。
毕竟，阳光是有温度的。雨后清冷，比烟花更美。
他本应是照例兼职完再回家的，可是邵溪今天在学校犯的错误，他必须得好好教育一遍。
于是便给朱老板说了一声，提前二十分钟回去。
他跑了好几家奶茶店，才在其中一家买了杯奶茶，加了她喜欢的黑糖珍珠。其实前几家还没打烊，只是她们店中的黑珍珠已经售罄了。
加了冰块的奶茶，到家时已经变成常温。他在楼下站了会儿，才抬头看着家里的亮着的灯。
邵宣掏出手机给妹妹打电话：“下楼。”
邵溪就知道躲不过，可她不想让邵扬知道后瞧不起她，就借口去倒垃圾，墨迹着下了楼。
来回瞧了瞧没看到人，邵溪撇着嘴走到垃圾箱，一回头发现邵宣就站在墙边。
她闭着眼睛，给自己打气：“大不了是挨一顿骂，或者可是打我怎么办呜，算了算了，打吧打吧，他就我一个妹妹，打死算了。下辈子我投胎个有钱人家，邵溪，手手手别抖啊”
她站在原地，不光手抖，腿也在抖。邵宣掏出手机打了个灯，看见僵在原地的人。复又，微不可见的叹息：“溪溪，我问你，哥哥打过你吗？”
邵溪：“没没有啊。”
“那你抖什么啊？”
对啊！她抖什么呢，哥哥从来没打过她的啊，怎么这么怕。邵溪哭丧着脸：“血脉压制啊！你懂个屁啊。”
她拍了下自己的手，气愤了，这手怎么还有自己的想法，真是没出息。
夜暮中，他举着手机，弱微的光吞噬在黑暗的楼下。邵宣的头发松软扎在眼皮上，有些痒，他抬手揉了下。
邵溪默默的走到哥哥身边，听见他手中塑料袋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暮说道：“哥，你该剪头发了。”
“用你说，给你的奶茶。”邵宣将奶茶毫不客气的扔在她手里，扒了两下头发，往前面走去。
邵溪看了眼单元楼门口，转身跟上去：“不回家吗？”
他疑惑道：“回家还怎么骂你？”
就邵扬那个脾气，他哪敢骂她啊，她可是家里的宝贝闺女。
俩人走到一家还开着门的面包店外，他给邵溪买了块蛋糕。可是她忧心忡忡，哪有心思吃。
“吃吧吃吧，不骂你。”
“真的不骂吗？”
他也好想说些什么话啊，想问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坏孩子。可是他更难过，难过无能为力给妹妹一个好的家庭。难过他无限接近，用不相交的暗恋。
他难过的是整个自己，处于黑暗的时候。他无能为力改变任何一件事，没有给妹妹一个避风港，没有完整的家庭。
他甚至没有开朗外向的性格，也没有明媚的笑容。
邵宣轻轻吐了口气，转身拍了拍她的头：“不骂，我们溪溪是好孩子。”
邵溪鼻子发酸，手指捏着盒子两边。身后蛋糕店的暖光，猛的熄灭。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伸手拍妹妹的发顶。
顺势拿走小蛋糕，将人搂进怀里：“哭什么，哥哥又没骂你。”
“别哭了，一会儿回去了咱爸看见你眼睛那么红，肯定得骂我。我不想被叨叨，作业都还没写呢。”
邵溪哭的更大声了：“作业都比你妹重要！”
得了，真是小祖宗，打不得骂不得。
邵溪在他校服上抹眼泪，他也不低头看，等人不哭了就把外套脱下来扔她头上：“回去把衣服洗了。”
“凭啥！”
他回头面色一凛，压低声线：“凭啥？”
又是血脉压制，邵溪咬着下唇：“知道了。”她小跑两步，追上去，手中的东西顺势被他拎走。
“哥你知道么，你这样的脾气是没有人会喜欢你的。”
“不知道。”
“你得有自知之明，我给你说，你就不是女生喜欢的类型。估计你们学校都没人喜欢你，真惨真惨。”
“哦？你的意思是，在学校有人喜欢你了？谁啊邵溪。”他眯着眼，后四个的字尾音拖的极长。
邵溪欠儿吧唧脸上的得意，顷刻停滞，讪笑道：“没有啊，你是不是不会做阅读理解啊，我说的是你们学校，不是我学校。”
真好，一个班级倒数的妹妹，说学霸哥哥不会做阅读理解。
邵宣掐着腰微笑，乌眸里点点星光。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她这么厚的脸皮。
路边少量的车驶过，武依打困的眼皮抬了起来，往外一看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形。
那身形旁，站着一个俏皮女孩。她看到邵宣的衣服在那女孩怀里，而他手中拿着女孩爱吃的蛋糕
路口恰巧是红灯，明明路况没有颠簸，她的手肘却压在了车窗的按钮上。
车窗缓缓下降，她的视线被路边的梧桐树挡住，看不清刚才路边的两人。
潮热的风吹过她的额头，武爸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冷气都吹走了，一会儿你又要喊热喽。”
副驾驶是武妈笑着跟他说今晚的餐厅不错，下周有空要带朋友们去。
武依不甘心的回头，心情极其苦涩，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情，能拨动谁的心，邵宣吗？原来他身边早就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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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学校安排，我们今天上午上完课，在学校吃过饭后，统一坐车去纪念馆，进行下午的课外学习哦。”
邵溪的同桌戳着她的肩膀，小声的问：“邵溪，你真的不去吗？”
她眼中流露着紧张，讪笑的回道：“嗯，今天下午家里有事，所以不能去了。”
“好可惜哦，还想我们一起呢。”
邵溪连在学校吃午饭的心情都没有，背着书包兴致缺缺回家。等待公车的无聊时间，她看了眼旁边买热狗小摊，自言自语道：“去纪念馆需要交85元，好贵啊可是真的好想去。”
卖热狗的阿姨，看她一直盯着看，招招手说：“妹妹，买个热狗吧。”
邵溪赶紧摇头，尴尬极了。她把手里的一块钱纸币，攥的更紧了。
对于回家，邵溪永远都是带着沉重的步伐，邻居何阿姨照常做了午饭，帮忙给邵扬喂饭。她将书包带着怒火随手一丢，何阿姨惊讶道：“小溪怎么回来了？下午不上课了？”
“嗯，下午班里组织去纪念馆学习。”
她没什么精力，进了房间趴在床上委屈的想哭。一面恨自己的出身，一面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去赚钱。
何阿姨给邵扬喂了饭，收拾好才敲她的门：“小溪，阿姨走了啊。你还没吃饭吧，阿姨将菜给你放在桌上了。”
邵溪闷着头，回道：“嗯好，谢谢何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