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回到画院后柳月明没有找到沈涤，有个女官告诉她祁王府来人将沈涤接走了。
祈王府？
柳月明想起赵季臻，他们是好朋友。她开始犹豫是去祈王府找沈涤，还是直接先回家。后天就是她的生日宴了，彭氏让她提前备好拜师礼。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迎面撞上从坤宁宫回来的柳善德。
沈涤说他去坤宁宫当差了，想到赵炯对自己的态度，柳月明猜想坤宁宫的那位应该也不好伺候。她瞧着柳善德浑身无力、眉头紧皱的模样，心疼极了。
“爹。”
柳月明走上前，接过柳善德的画箱。
在看见女儿的这一刻，柳善德一上午的劳累都无影无踪。他知道女儿入了画院，他们肯定要日日见面。他在画院因为是杨相的同乡时不时被某些人排挤，她也会因为是自己的女儿被其他人排挤。
宫廷画院看似平静无波，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它的汹涌。
柳善德引着女儿进到办公室，让她坐下，“圆圆，你真的想学画画？”
柳月明点头，这个问题沈涤也问过她。
她是想学画画，上小学那会她就想学，可是没钱，她去不了补习班。虽然她穿越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沈涤，但是能学到一技之长，当然更好。
艺多不压身，等以后回去了，说不定她还能看这个养活自己。
柳月明也听翠云说过，爹爹想让哥哥继承家里的衣钵，哥哥不愿意。她之前还以为传男不传女，所以没有自告奋勇。没想到大宣朝民风开放，女孩子不仅能进学堂，还能入画院。
她要感谢沈涤。
“你是女子，学画之路艰辛。”柳善德递了一杯茶水过来，“不过你这孩子从小就心志坚定，爹相信你会成功的。”
成功不成功，柳月明倒没有多大的期望，她也只当是完成自己小时候的一个遗憾。现在有人免费交，还能跟着沈涤，还能在皇宫里查到更多资料。一举三得，柳月明很满意。
“后日是你的生日宴，爹早上来的时候已经和张勾当官说过了，今日就当来熟悉情况，等过了生日再正式入画院。”
柳月明点头。
爹爹真靠谱，而且和蔼可亲，没有沈涤严格。想到可以多两天假期在家好好陪陪彭氏，柳月明眼角带笑。
“你既然是沈先生的学生，就要时刻跟着他学习。”柳善德劝她，“沈先生性情虽冷淡，可才学十分好。你能成为他的学生，爹爹替你高兴。你一定要珍惜机会，好好学习。”
柳月明纳闷，明明爹爹也是画画的，为什么还让她跟着沈涤学习。“爹爹，沈先生的画艺比您还好吗？”
您可是待诏，他只是艺学。
“圆圆可知前朝黄杉，他是大宣建立后，官家钦点入翰林画院任翰林待诏之人。”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柳善德扶了扶胡须，“入白鹿书院之前，沈先生是他的关门弟子。”
黄衫？那个开创皇家富贵之风，翰林待诏，权院事，赐紫金鱼袋，执掌翰林院，主导画坛几十年的黄衫。
柳月明怎么也没想到，沈涤会是黄衫的学生。
她只知道沈涤善画，也知道黄衫在画史上的地位，却从未想过将这两个相差几十岁的人联系起来。要知道咸宁十年黄衫逝世，那个时候沈涤才刚来京城。
“这些沈先生都未曾告诉于你？”柳善德脱口问道，随后又笑了，这么大的名声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早就四处宣扬了。也只有他沈涤，自入书院后，未曾谈起。
柳月明点头，她今天有太多新发现，都有些消化不了了。
“你也不要在爹这里耗着了，快去找沈先生吧。”柳善德朝女儿挥挥手，夫人说得对，沈涤非池中之物，圆圆拜他为师，日后也有照应。
柳月明撅着嘴，“沈先生去祈王府了。”
柳善德稍楞，沈涤借住在家里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沈涤和祈王关的关系。只是从前都是避着，如今竟然不藏着了。
看来，他要和杨相分道扬镳了。
“那你先回家，家里的马车在宫门口等着的。”柳善德还有公务要忙，本想多叮嘱两句，又想让她回去休息。
柳月明起身离开，她没有乘家里的马车，出和宁门后拐到了祈王府。柳月明总觉得沈涤和祈王在做一笔交易，她想知道是什么交易。
她递上门牌，说是来找祈王侧妃辛眉。
不一会就有宫女引她进去，经过举办冬日宴的配殿，再往前走来到了辛眉住的地方。柳月明远远看见辛眉站在门口等她，她披着白狐披风，神情较上次宴会有些落寞。
柳月明不请自来，一直抱歉，说多有打扰。辛眉倒不是很在意，让伺候的人准备吃食和热酒。
大雪将至，天气冷飕飕的。
“听说你入画院了，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我。”辛眉倒了一杯热酒递过来。
柳月明忙接住，说实在的，她们也只见过两次面，她这次来虽然是为了找沈涤，但是也有一些想要看她。因为上次宴会的时候，有人说她是肃州来的。
想她人生地不熟，和自己一样，肯定会有不开心的时候。没想到，还真有。
“上午去画院报道，后天是我的生日宴，爹爹给我请了假，让我在家休息两日。我出宫的时候看见祈王府的角楼，想到你就来了。”
辛眉闻言，面色又有些心酸。
“我真羡慕你，有那么疼爱你的爹娘，还有哥哥。现在沈先生也成了你的老师，你真幸福，爱你的人你爱的人，都在身边。”
柳月明很敏感，听她说这些，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很想告诉辛眉，这些都不是她的，她在这里其实是个孤家寡人。
“我还羡慕你呢，王爷那么爱你。”
一生一世一双人祈王和侧王妃的爱情是京城里的一段佳话，柳月明听翠云提起过。人这一辈子很不容易，有个肯为你付出一切的爱人，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祈王和侧王妃，都是幸运之人。
说到祈王，辛眉的神色又黯淡几分。宫里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官家想让顾怀宁的胞姊入祈王府。当初在肃州的时候她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承受。
辛眉不愿意再想此事，“月明，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柳月明摇头。穿越之前她是母胎单身，在学校因为性情孤僻没有人喜欢，穿越之后她忙着搜集沈涤的资料，根本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等你过完生日，肯定会有人家上门提亲的，你且等着吧。”辛眉想起一些往事，终于笑了。
还在肃州的时候，大姐刚及笄，就有州里的达官贵人上门提亲，那时候她们几个姐妹挤在屏风后面偷看，看哪家的郎君帅气。
“到时候再说吧。”柳月明没心思谈论这个问题，因为她肯定要回去的，肯定不能在这里结婚，更不能留下一儿半女。
爸妈的婚姻告诉她，不婚不生，无牵无挂。
“你觉得沈先生如何？”辛眉突然想起前两日祈王提到的事情。
沈先生若是没有入画院，凭他的才能和声望，定是要去朝中为官的，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势力想要拉拢他。
“沈先生很好啊。”柳月明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怎么，王爷要给他指婚？”
辛眉摇头，“可能吧，不过我一向不过问王爷的事，也不是很清楚。”
柳月明幡然醒悟，怪不得祈王府的人要去画院接沈涤呢。原来是要给他相亲。那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她想起电视剧里演的相亲场面，陌生的男女坐在对面，周围是媒婆和双方家里人。沈涤家里只有沈母，他们的媒婆是祁王。
柳月明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成为沈涤的妻子。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两人又唠了会家常，柳月明邀请辛眉后日去参加自己的生日宴，还说要给她介绍自己的好姐妹，到时候大家可以组诗社，没事的时候办办诗会，还说要在他们祁王府办，因为祁王府大，又只有祁王和辛眉两个人，没有公公婆婆要伺候，大家都自在。
柳月明都不知道自己喝醉了。
辛眉身边伺候的宫人到祁王身边报告，“王妃和柳姑娘醉了。”请示祁王是要将柳姑娘送回去，还是暂时安置在王府。
沈涤眼神诧异，他不知道柳月明来了。
赵季臻看向他，“你这学生和本王的侧妃倒是很投缘。”
沈涤忙起身告辞，“我先带月明回柳府，晚间再来同祁王下棋。”
一行人赶到辛眉住处，远远看见一个人趴在桌上，另一个人在手舞足蹈。
“这是喝了多少？”赵季臻问。
“王妃从肃州带来的竹叶青，都喝完了。”伺候的宫人小声回答。
竹叶青？赵季臻记得，中秋节的时候他们回了一趟肃州，辛眉带了三大坛。
“这两个小娘子。”他笑着摇头。
等他们走近，柳月明突然冲到赵季臻面前，醉眼朦胧地指着沈涤，“说，你是不是在给他介绍对象？”
沈涤忙向赵季臻道歉，将人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月明醉了，跟为师回去。”
赵季臻也没放在心上，他还没见过沈佑安如此失了分寸，笑着安排人送师生二人回去，走过去抱起辛眉。
柳月明喝醉了极其不老实，两个紫葡萄般的眼睛瞪得老大，路都走不稳了，还抓着沈涤问个不停。
“他是不是给你介绍姑娘了？”
“那个坏人。”
“哪家的姑娘？”
“好看不？”
……
跟着他们的宫人见沈涤一直面色如常，没有半句呵斥，都忍不住赞叹沈先生真是好脾气
，这学生可能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
等沈涤好不容易将人弄上马车，已经是一身汗，他来不及收拾被柳月明扯乱的衣衫，先向帮忙的宫人致谢，然后让赶马的师傅快些朝柳府去。他可不敢保证喝醉酒的柳月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出格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