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裴州（2）
太阳快要落山时，黄延从磬山赶回来了，还未进正厅便喊道：“尹大夫，久等，久等！”
尹子瑜起身相迎：“黄大人。”
黄延喜笑颜开的扶起他作揖的手，连连道：“不敢，不敢。”
接着又说道：“尹大夫，用过晚膳没有。”
“未曾。替老夫人看病要紧，黄大人快快……”
黄延打断了他，摇摇头道：“不急不急。这样吧，尹大夫，您先去用膳，我呢先去将身上的灰尘洗净，待会便带您去找家母。”
说罢，不等尹子瑜回答，便招手命下人将他带去用膳，自己则去洗漱去了。
这黄延属实奇怪，自己的母亲病重，不仅有多余的精力去主持开山节，还将洗漱放在母亲前面，这与传闻中孝廉的黄延大相径庭，他的妻子亦是如此，脸上无半分担忧的神色。
不过这是他们的家事，自己也不便多问。
用过晚膳后，尹子瑜被黄延带到了一个偏房。
刚坐定，黄延便神秘兮兮的关上门，贴着尹子瑜坐下。
他肥大的身体挤得尹子瑜差点从圆凳上掉下去，一股温热从他们之间传来，这让尹子瑜很不舒服，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黄延见状，不好意思的笑笑，坐直后，对尹子瑜说道：“尹大夫，您是夏神医的得意门生，如今让你不远千里赶来，实属失礼……”
尹子瑜扶额，虽是听惯了场面话，可还是不忍听完，于是出言打断：“黄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
黄岩搓搓手道：“尹大夫，是这样的，家母今已值古稀之年，可……”
尹子瑜挑挑眉，看着支支吾吾的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家母身体每况愈下，家里已不能再购买那些昂贵的药材、补品来供养家母，所以……”
真是有趣，裴州最有钱的人家竟说供养不起一个七旬老太太。
但尹子瑜并没有即刻戳穿，而是继续听他往下讲。
“所以可否请尹大夫开副药，让家母自然的逝世？”
尹子瑜倏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眼前这位看着有些憨厚的富商。
尹子瑜努力镇定下来，喝了口热茶，道：“黄大人，仅是为了几两碎银便要将生养自己的母亲送入地狱？”
“这……”
尹子瑜眼睛一转，又问道：“开山节不是很灵验吗？黄大人怎么不去拜拜山神？反倒找我这个半吊子医生来做此事？”
黄延似是从刚刚的谴责中走出来，小声道：“尹大夫，这开山节，只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
“噱头？什么噱头？”
黄延正要回答，这时黄夫人推门进来了。
万分嫌弃的看了黄延一眼，笑着对着尹子瑜道：“尹大夫，时候不早了，这忙您是帮还是不帮？”
黄延扯扯她的袖子，接着说道：“尹大夫，夫人多有失礼，您不要介意。”
尹子瑜笑笑道：“无妨。”
接着又对黄夫人道：“容子瑜考虑片刻。”
黄夫人不依不饶道：“尹大夫何时才能考虑好？若是尹大夫不愿，可要尽早表明，不要耽误了家母……”
“家师既是答应了黄大人，子瑜自是不会反悔，明日卯时，子瑜定到黄府。”
说罢便走了出去。
快出府时，黄延挪动着他肥大的身体跑到他旁边。
“尹大夫，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阿姐一般见识。”
“阿姐？”
黄延慌忙解释道：“夫人比我年长几岁，平日里便叫她阿姐。”
尹子瑜点点头，道：“黄大人不必相送。”说罢便径直朝客栈走去。
尹子瑜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客栈。
刚刚将厢房的门关上，还未将油灯点亮，尹子瑜便察觉到身后坐着一人，正欲将怀里的迷药撒出去，却不想被屋内的人钳住了手。
肢体接触之际，一阵药香传入鼻子里，尹子瑜松了口气，大喜道：“元白兄！”
亓元白松开手，转身点亮了屋子里的灯。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亓元白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下，接着道：“有听到关于开山节的传闻吗？”
尹子瑜点点头道：“据说拜了山神，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你可知开山节是怎么运行的？”
尹子瑜摇摇头，给双方都斟了一杯茶，一脸认真的看着亓元白。
“开山节敛聚大量民财，却不知所踪，也许与此次户部之变有关。”
黄延是开山节的主要经理人，也许可以将他作为解决此事的突破口。还好当时没有直接回绝他们的请求。
思及此，尹子瑜对亓元白说道：“黄延也许是此事的突破口。”
亓元白赞许的点点头，道：“此番找你就是为了此事。”
尹子瑜喝了口茶，道：“害，你直接让青鸟传信不就好了，还亲自跑一趟。”
亓元白不置可否，说了一声“走了”便从窗户飞身出去。
尹子瑜感叹道：“有武功就是好啊，来无影去无踪的。”
第二日末时，尹子瑜来到黄府，声称要见见黄老夫人，便被放进去了，还是黄延亲自接待的。
“怎么不见黄夫人？”
“夫人她回岳父那里去了。”
尹子瑜“哦”了一声，随后放下茶杯道：“带我去见见老夫人吧。”
黄延笑逐颜开，殷勤的为尹子瑜带路。
黄老夫人住在一出阴暗的屋子里，在这寒风刺骨的冬日里，更是寒冷，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别说是七旬老太太，就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也抵不住。
尹子瑜虽早有预料，可见了此景还是被吓了一跳。
黄老夫人半躺在床上，脸上布满了皱纹，显出一些疲惫的神色，可那双眼睛却如鹰眼一般锐利，见二人出现在眼前，只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看。
这时黄延怯怯的开口道：“母亲，这是请来为您看病的大夫。”
尹子瑜走上前请安，却不见老太太言语，一直直勾勾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尹子瑜转头看向黄延，一脸为难的说道：“黄大人，这……”
黄延解释道：“尹大夫，家母是个自上次生了一场大病后就未曾开过口，你且起身说话。”
尹子瑜点点头，又对着黄老太太说道：“黄老夫人，在下尹子瑜，奉命来替您治病，现在让子瑜替您把把脉。”
说罢便要替她把脉，不想她却极力抵抗，惊恐的望后退去。
她这一举动把尹子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屋外传来清冷的女声：“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