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道谢（2）
所谓的“磨镜”其实是谢锦荣给一种色情场所取的文雅叫法。
不管别人怎么看，对于这点梁兴是非常佩服谢锦荣和林桂生两夫妻的聪明头脑。
灵州城里有很多像丁顺一样好男色的男人，同样有一些女人喜好女色。所以谢锦荣突发奇想把一些女人招来让她们表演给别人看。又因为女人皮肤白嫩，脱光了就像两面镜子在互相厮磨一般，便取了“磨镜”这么一个极有水平的名字。
这种地方齐敬春肯定是不会去的，等她们二人一走，也走出后院寻到周婶几个，先向她们说了嫖千里带回来的消息，然后建议道:
“这也算好事，晚上多做点菜。”
周婶和于佩山等人就害怕铺子关门歇业，现在都是开心得溢于言表。
“行，现在掌柜的不在，今儿我请大家伙吃一顿好的。”
周婶大方的说完便放下手里的活，出门买肉打酒去了。
……
等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梁兴才带着大大小小四个伙计回了迎香楼。还没进门就闻到从后院传来的肉香味，不禁微微一笑。
铜环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消息了，不然周家婶子哪里有心思做饭。”
他们在外头转了半天，汪天樵去锦楼的消息已经在城里传开，所以就算梁兴今天出门并没有什么收获，但是也无需那么着急了。
“掌柜的，东家回来说汪大老板替咱们迎香楼出面，已经和谢老板打过招呼了。”
于佩山一见梁兴，就开心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在他们看来那些人都是些惹不起的大人物，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卖卖人情再是简单不过。可是只有梁兴自己清楚，汪天樵能去锦楼见谢锦荣和林桂生，那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老于，你替我去准备点礼品，我等会需要去趟码头。”
听他这么说，于佩山已经猜到要去做什么，不停点头道:
“咱们确实是该去谢谢人家汪老板。”
说完自出门去准备礼物。
晚上的菜很好，难得大方的周婶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并且做得极为用心。
大伙一起吃着饭，黑皮几个开心的陪齐敬春喝着酒，每个人都为梁兴等人不走而由衷的高兴。
“其实我们早就决定了，如果掌柜的和齐爷离开灵州，咱们也跟你们一起走。”
等铜环说完，黑皮和根生二人也是连连点头。
“对，我们也跟掌柜的走。”
齐敬春乐道:“我们回山里当和尚你们也去？”
根生傻笑着道:“齐爷您是和尚，可掌柜的不是。”
“就算当和尚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大不了学您一样吃酒吃肉，山里还清净些。”
梁兴喝了一口汤，淡淡的问道:
“不管是清远镇还是我以前待过的长乐镇都是些小地方，你们跟着我不怕饿死？”
“不怕。”几人异口同声的高喊。
连于佩山都认真说道:“像掌柜您这样的人物，就算这次真没办法被迫离开灵州，那也不过是形势所逼的权宜之计罢了。何况天下之大何处不能有所作为？就算去了其他地方，照样风生水起……”
“对，于裁缝说得好。”
梁兴听着他们不停的给自己戴高帽子，只是平静的笑了笑。
“其实我们来灵州，起初不过就是想出门看看。后来在路上偶遇了你们东家，便顺势在此地落了脚。”
梁兴缓缓的说道:
“我不想说灵州好不好，只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远大抱负，能有个地方踏踏实实的睡觉，安安稳稳吃饭便是满足。如果你们几个想跟着我混出个什么样来，说实话兴许是跟错人了。”
铜环脑子转得最快，听他这么说连忙摇头道:“掌柜的，咱们跟着您也不想什么出人头地大富大贵，就是觉得吧，有您在我们心里有踏实。”
“铜环说得对。”黑皮赞同道:“我们在灵州厮混那么久，只有您从一开始就把咱们几个当人看，哪怕一句难听的话都未曾说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跟着您这样的人，哪怕将来死了小的也心甘情愿。”
……
梁兴不太习惯和人说很多肉麻的话，只不过铜环黑皮四个，他倒是坚信自己并不会看错人。
等吃完饭，他单独把铜环叫到了迎香楼的大门口，示意他看着渐渐亮起的闪烁灯光，问道:“灵州漂亮吗？”
铜环猜到掌柜的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说，诚恳的点头道:“漂亮！”
“你从徐州来灵州那么多年，知道这个城市是怎么变得这么漂亮的吗？”
“应该是因为洋人来了的缘故。”
梁兴点了点头。
“其实以前我很讨厌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城市越漂亮，就越证明咱们的国人越无用。你看看街上随处可见的洋人，他们哪一个不是光鲜亮丽趾高气昂？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国人，却住在破败的帐篷里，每天都得对他们哈腰作揖的当奴才。”
“这个地方很好，哪怕没有洋人来，灵州总有一天也会变得和现在一样，或者说比现在更漂亮一百倍一千倍。但是现在，大清的皇帝没有护住自己的土地，如今的国民政府照样没有那个本事，而我们还得拼命的在这里求一个安生活下去的机会……”
“掌柜的，您想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就算杀人放火也干得。”
梁兴笑了笑:“你们四个人中，根生他们还小，黑皮脑子又没有你活，所以我想给你换一个地方。”
铜环一脸不解的道:“掌柜的，您要我去哪里？”
“你知道谢锦荣为什么在灵州城里可以一手遮天吗？”
“因为他是青帮老大……”
话没说完，忽然明白了。
“因为他的后面有法国人。”
梁兴赞赏的拍拍他肩膀，道:
“他是法租界的总华捕，可也只是法租界，而咱们这里并不在他的辖区。如果以后想要他不敢对咱们胡作非为或者有那么一点顾忌，就必须在公共租界的衙门里有人在背后撑着……”
铜环恍然大悟道:“难怪您今天一直在找那个洋鬼子。”
“他只是其中之一。”
梁兴郑重说道:
“我要把你送进巡捕房，将来既能照顾着点迎香楼，也希望在某些时候，能有人对租界里的其他国人照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