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祸来(2)
所谓“四梁八柱十二金刚”,是灵州城的百姓给青帮一些大佬和掌握实权的人物取的诨号,而张啸林便是四梁中的“迎门梁”。
他原名张小林,慈溪人。曾经有个算命的和他说,名中的小字会阻碍他的命格,便劝他改成了啸林。
也就是这么一改,原本慈溪县里的小人物,自那以后一路开始崭露头角,渐渐飞黄腾达,不得不说非常神奇。
如果说“锦楼”中“通天梁”谢锦荣、“托天梁”林桂生、“转角梁”程月笙多多少少还有那么一点人性,那么张啸林完全可以说半分都没有。
他不仅是法租界贩卖烟土的根源,而且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更有甚者“有奶便是娘”。其他人虽然干一些坏事,可至少还有一点点顾忌,但是张啸林不同,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没有什么他不能做,也没有什么不愿意做。
之所以和汪天樵有仇,不过是因为曾经在“十六铺码头”,王老九不仅一人赶走了“独眼”陆连舟和“小罗汉”皮清,甚至在一个夜间放了一把斧头在张啸林的床头。
尽管后面这件事情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但是却让张啸林当成了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羞辱。他一直在找机会出这口恶气,只不过碍于谢锦荣不愿意和汪天樵弄成你死我活,也不想让租界血流成河担心向洋人不好交差的局面,张啸林早就带着青帮弟子杀向了“洪记”码头。
此时,码头上的一座货仓外,拿着一个鼻烟壶不停吸气的聂仲桓,一边与工人们和气的打着招呼,慢慢走进了仓内。
里面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打着赤膊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向他抱拳。
“聂老板可是好几天没来啦”
聂仲桓也很意外他在这里,打趣道:
“你就不能穿点衣裳,莫非最近你余立奎的车行这般不景气?”
汪天樵是个极为讲江湖道义的人,兄弟朋友遍布天下,也曾从军闹过革命。就算现在军界有几位冉冉升起的新秀,曾经都是跟在他身边混饭吃的小弟。
后来很多人因为理念不同彼此分道扬镳,但是余立奎却一直没走,现在成了汪天樵的左膀右臂。由于平时负责打理几家车行,所以灵州百姓都习惯称呼他为“车夫”余立奎。
和聂仲桓也是熟人,自然知道他这张嘴没事就喜欢拿人开开玩笑。
“我们就是穷命,但是身子骨好。不像您聂老板,马上要开春了,还整天得披件狐皮大衣,真担心您老人家捂出痱子来。”
“哎……”
聂仲桓大笑道:“你可变坏啦,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半天都闷不出一个屁来,现在说话可利索得紧啊。”
余立奎笑道:“还不是被您教的?”
“别,我可没教你。”
二人逗几句乐子,一起走到里面的账房寻找汪天樵。
“你这几天不是都在忙着和嫖千里开绸缎铺子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一见面,汪天樵便出声打趣道:
“运气倒是不错,碰见一个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愿意管的嫖千里,又有梁兴那个值得人放心的掌柜,你们两这个买卖开得是真好。”
聂仲桓笑了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息道:
“我就怕马上要开不成咯。”
见他话里有话,汪天樵和余立奎也坐到一旁,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今天去了工部局把手续办好,碰巧在路上偶遇一个在法租界的朋友,他听说丁顺和张啸林要对迎香楼使绊子……”
突然听到这两个名字,汪天樵和余立奎都是眉头一皱。
“迎香楼怎么又把这两个老毒货得罪了?”余立奎问道:“这个叫梁兴的小子会不会走背字?怎么一到灵州就能惹到他们两?”
聂仲桓看着汪天樵苦笑一声,道:
“丁顺是前面那件事情引出来的,至于张啸林,完全就是受了您老人家的连累?”
余立奎疑惑道:“和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上次迎香楼的朱有才把青帮陈老歪踢断了两条腿,他家老爷子就把他放在了安乐坊一家治跌打的药店里治伤,不巧这家郎中的侄儿,是灵州出名的那个熊小曲……”
“熊小曲?”
余立奎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道:
“是那个到处吃娘们软饭的熊小曲?”
“正是他。”
聂仲桓一脸玩味的道:“本来这个就算陪着锦楼里的骆冰睡过几觉,那也不算什么。可好巧不巧,当天骆冰不在,他又为了替自己争回面子去求了三寸丁丁顺……”
汪天樵和余立奎都知道丁顺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嗜好,皆是轻笑一声。
“本来丁顺答应替熊小曲出头,当时好像是准备让梁兴和嫖千里磕头赔礼,然后滚出灵州这件事情便了了。但是后来不巧张啸林去万福楼听说了这个事,更不巧的是听说梁兴和您汪大帮主有交情。”
苦笑着摇摇头。
“汪啸林记恨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像他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平时不好正面找你寻仇,如今不正好拿梁兴来出出气?反正灵州很多人说你们两有交情,打了他就是打了你的脸,何况现在还有谢锦荣的结拜兄弟丁顺冲前头,他肯定是要跟着添把火的。”
余立奎无语道:“可咱们和迎香楼并没有关系你是知道的……”
“那谁在意?灵州道上的人觉得你们有关系就行了!”
聂仲桓看向汪天樵,问道:
“你不打算搭把手?”
汪天樵挑了挑眉头,反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帮吗?”
聂仲桓无奈道:“说实话你是没必要帮,本来梁兴确实也和你没关系,何况如果你直接出面,到时候反而让张啸林骑虎难下,容易逼得双方闹出大乱子来。”
犹豫了一会,又接着道:
“可如果你不帮忙,我的铺子开不下去倒是小事,反正也亏不得几个钱。只不过梁兴这小子怕是有罪受了。”
余立奎道:“毕竟是在英租界,而且因为大哥的关系,张啸林应该不会做得太过,想要人命吧?”
聂仲桓想了想,点头道:
“人命倒是不至于,毕竟谢锦荣一直也不想和你闹得太僵。只不过以我对梁兴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随意低头的人。我就担心到时候如果不低头反而让张啸林怒火冲天,那样不想杀人都得逼着杀了……”
余立奎听他们两提过梁兴,却一直没有见过,好奇道:“看来这位小兄弟倒是很让聂老板欣赏。”
“何止我欣赏。”
示意他看向汪天樵,笑道:
“如果你大哥不欣赏,现在我也不可能和他们一起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