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乡下人不配进
郎中仔细看了葛根的粗度和横截面，就把葛根放回了筐里，语气听不出对葛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带感情地解释道：“我这里收的是葛根粉，你这是葛根，葛根和葛根粉价格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吧？”
“先生，你就直接说，你肯花多少钱收我们的葛根。”夏安晴说。
“两文，两文一斤，其实平时我们是不收葛根的，只收加工好的葛根粉。”
一亩已经在一旁掰着指头算，一斤两文，十斤就是二十文，他们有五十斤葛根，那就是……
一亩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脸赶紧卖，不卖就是傻逼的表情，拽夏安晴袖子，“姐，卖……唔！”
二亩死死捂住了一亩的嘴，把他拉到了一边。
夏安晴拿出一根葛根，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勇气，加上自己半吊子的药材知识，拿出最专业的表现说：“先生，你说的是普通葛根的价格，我的葛根，是经过挑选的，又粗又大，出粉肯定多，这价格也应该高点。”
出粉多，是夏安晴提价的又一个底气。
“什么价你才肯卖？”
“四文。四文一斤。”夏安晴直接把价格翻了一番。
卖不上这个价格，她带着一亩二亩三亩起个大早，千里迢迢来卖葛根，真成傻子了。
郎中板起脸，眼神在夏安晴身上扫来扫去，明晃晃就是觉得夏安晴不知天高地厚！
这就是打心理战了，夏安晴耗得起，她敢肯定不出一刻钟，郎中就会松口，用四文一斤的价格买下这些葛根。
一亩二亩三亩受不住啊，他们仨就觉得突然到腊月了，可苦逼的是，他们身上还只穿着裤衩子，齐齐僵住。
人是僵住了，可眼珠子在夏安晴和郎中身上转来转去，两人都没事人一样，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一亩二亩三亩冒出一脸的汗，跟不要钱一样。
“诶！”一亩老气横秋的喘粗气，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二亩不叫他说话，说把一切交给姐，可这么下去，人家肯定不买他们的葛根了。
卖不出葛根，怎么还债，愁死他啦！
一亩幽怨的小眼神刺在夏安晴后背上，夏安晴则在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快要到一刻钟，这郎中也该开口了吧。
果然郎中叫来了刚才的徒弟称葛根，他深深看了眼夏安晴，“看在你是第一个来卖草药的份上，就算你四文一斤。”
夏安晴努力憋住笑，因为她突然觉得这郎中很傲娇，于是正经地说，“你人还怪好嘞。”
郎中：“……”
就跟那个剃头的老头说的一样，这里的秤不骗人，葛根称完，一共是五十二斤。
郎中给了夏安晴二百零八文，还让夏安晴以后挖到这么好的葛根再送来。
夏安晴笑眯眯地答应下来，领着一亩二亩三亩离开了回春堂。
“姐，你把钱给我，我试试二百零八文有多重！”一亩激动地伸出手。
那些葛根竟然卖了二百零八文，比十文多了好几倍，可激动死他了。
夏安晴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拿出那一串钱，给一亩。
一亩两只手捧着，原来二百零八文拿在手上，是这种沉甸甸的感觉，他又递给二亩，让二亩感受。
一亩则欢快地问夏安晴，“姐，有了这钱，咱是不是能还上债了？”
“早呢，一千个这样的钱，才是一两，你自己算算。”夏安晴失笑，十两哪里是这么好赚的。
一亩先是垂头丧气，接着攥起拳头，一脸坚定地说：“那就先还一家的，然后我们多挖些葛根，总能攒够十两银子的。”
知道了怎么赚钱，一亩干劲满满。
夏安晴觉得这样的一亩可爱透了，让她想揉揉他头上翘的那根小呆毛，她也伸出手，真揉了一亩的脑袋。
一亩晃着脑袋，躲开她的手，“姐，我是男子汉，你别跟对三亩那样对我。”
夏安晴遗憾收回手，说出自己的打算，“这钱啊，咱们先不拿来还债，等攒够了十两银子，再一起还给全村人。”
“为啥啊？”一亩皱眉，先还一家两家的，不好吗？
“你傻啊，咱们只有二百零八文，还给这家，不还给其他人，会被骂死的。”二亩虽然比一亩小一岁，但更明白事理。
夏安晴赞赏地揉揉二亩的脑袋，“你说得对，不过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咱们得先买粮，买衣，有的吃，才能赚到更多钱。”
没吃没喝没穿，太影响赚钱，夏安晴今天直接带着哥仨卖葛根，就是解决温饱的。
夏安晴给哥仨一人买了两件粗布衣裳，两双布鞋，领着乐傻了的哥仨，来到了一家粮铺对面，让他们在树荫下等自己，她一个人去买粮。
哥仨只顾着摆弄衣裳鞋子。
夏安晴嘱咐他们别乱跑，一个人走到粮铺门口。
伙计看了眼夏安晴的穿着，在心里画了个叉，手一伸拦住夏安晴，语气恶劣得很，“赶紧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不卖粮给乡下人！”
歧视，这才是赤裸裸的歧视，真该让一亩来看看，歧视人的嘴脸是什么样的。
这真的太狗眼看人低了。
面对这种歧视，不抗争的是棒槌，夏安晴可不是棒槌。
“我记得，县丞上任时，颁布过法令，凡经商者，必须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所有身份的人，不能把身份低微者拒之门外，违令者，铺子立即停业整顿，严重者，直接封铺子。我没记错吧？”夏安晴没有大吵大闹，条理清晰地讲出了这番话，连停顿一下都没有，仿佛这法令是她制定的一样。
伙计嘴张的能塞进一颗鹅蛋，一个村姑怎么这么有文化？
他刚要直接把夏安晴轰走，却突然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
夏安晴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一个娇憨的小姐走到她身边，拍手说：“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伙计看到这位小姐，立刻白了脸，腿肚子都在打哆嗦，舌头也打了结，“苏小……苏姐，我才……才刚……开玩笑。”
“把你们掌柜叫出来。”苏小姐也就是苏骄阳，冷着脸喝道。
夏安晴记得，上辈子她在青楼，听说过一位好县丞的事迹，县丞是姓苏，还就是这里的，难道这位苏小姐就是县令的千金？
掌柜这时已经出来了，一眼不看夏安晴，对着苏骄阳点头哈腰的，嘴上说着借口，“苏小姐，他是新来的，还是从外地来的，不懂咱们这的规矩，我会重新教他，你看今天这事，就不用让县丞知道了吧？”
夏安晴这会百分百确定，这位苏小姐就是苏县丞的女儿了。
刚才那伙计弯着腰，恭恭敬敬的，一点没有面对夏安晴的嚣张，“都怪我，我新来的，不懂规矩，苏小姐，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
这是想就这么蒙混过去，她夏安晴在这，就没门！
刚才的借口太敷衍了，夏安晴一句话，就把其中的漏洞都挑了出来，“掌柜的，他一个伙计，刚来，肯定是谨言慎行，万不会见了我，就说你们这里不招待乡下人，我看他不是不懂你们粮铺的规矩，是对规矩懂得很。”
掌柜抬起头，瞪着夏安晴，语气里三分高高在上，两分蔑视，“小姑娘，得人人处且饶人，今天这事是我们的不对，这样吧，我免费给你五斤糙米。”
凡是闹的，就是要粮，眼前这姑娘肯定也是。
夏安晴笑了，被气笑了，这家粮铺的瞧不起人，是渗透进骨子里的，从掌柜到伙计都是这样。
苏县丞的法令，在这里就是一纸空文，一点用没有。
五斤糙米，他以为自己跟他们理论，只是为了要五斤糙米？
夏安晴是缺钱，但不会没骨气到这个份上。
“掌柜的，那五斤糙米你还是留着吧，我不要。你处理这种事情这么有经验，贵铺应该经常这么打发乡下人吧？”夏安晴也会嘲讽人。
这掌柜一看就是惯犯，这么嘲讽她，一点不怨。
苏骄阳本来是准备算了的，听夏安晴这么一分析，气愤道，“掌柜的，你敢糊弄我，看来你这粮铺是不想开下去了，我遂了你的愿。”
“苏小姐，别！”掌柜面如死灰，不停求饶。
苏骄阳指着夏安晴，“你该跟她道歉。”
掌柜现在也没空去想，夏安晴是他最看不起的乡下人了，只想保住粮铺，转头跟夏安晴道歉。
“掌柜的，你不必跟我道歉，这事还是按照衙门的法令来处理吧。”夏安晴才不接受这种没诚意的道歉。
这个掌柜根本不会改，他骨子里还是看不起乡下人，只是害怕这事被苏县丞知道，铺子被罚，才不得不道歉。
对苏骄阳点点头，夏安晴大步离开，乡里又不止这一家粮铺，她去其它粮铺买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