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出庆
宋康听闻党延车队已出庆州,衣袖下双拳握紧。庆州穆府打草惊蛇,如今再想动手绝非易事。好在,从中京回来的宋争带回了太子想要与宋家联姻的好消息。当初穆家倒台,太子也是出了力,如今站队太子,虽前途未卜,却也避免了宋家孤立无援的处境。
宋卓初看着默然而立的父亲,走过去与宋康并肩站着,“几年前,父亲想劝穆钊将军选择皇长子一党,穆将军曾告诫您,形势未定,齐帝为尊,武将涉党争,定将使政局陷入混溶局面,动边陲之屏。这些年,您是为国也好,为己也好,倒还真孑然孤立于党争之外。如今,您带着整个宋家入幕东宫,是想当穆钊,还是想当卫青,又或是,王莽?”
宋康语气哀悲,“你一定要与为父这样说话吗?”
宋卓初淡淡回应,“其实父亲何必如此将如清放在心上?整个齐国,就算人人知她是她,又有谁愿她是她,认她是她?更何况,漠北对幽云睥睨窥觎,大夏在西北虎视眈眈,纵是宋家有错,圣上也不会轻易动宋家,何必非要杀如清,攀太子?父亲明知婉依爱慕三郎,却偏偏要她嫁给太子。不,不是嫁,”宋卓初看向宋卓,“妹妹过去,是作妾。”
“我知你心里早就瞧不上我这个爹爹了,在你心里,你穆伯伯才是英雄。”宋康转过头与宋卓初对视,语气从略有温情变得瞬时冰冷,“可你看,他穆钊的儿子如今尸骨无存,我宋康的儿子,你,却是风头无两的少将军。”宋康掷地有声。
宋卓初冷笑,“父亲拿什么笃定宋家的下场一定好过穆家?穆伯伯是英雄,死在漠北的穆敬也是,或许有天,我也是。”
此时的宋府,宋婉依正在整理回中京的衣物。来庆州过年已经近两个月了,年后的她日日都在对赵容时的思念里捱过,终于等到过了上元节,才能同母亲一起回中京。此时的宋婉依还沉浸在不日便要见到心上人的欢愉中,全然不知她已成棋中落子。
这日,出庆州的,除了党延,还有陆宁远。他被沙嵬塞进一辆破旧马车里,绕开官道,一路向凉州而去。
“这天,是真暖了。”林思灵撑着窗幔,让和煦春风穿过车舆。
党延一行离庆州越来越远。
党延将林思灵搁置一旁的披风拿起,温柔披在她肩上,“春捂秋冻,你们齐人的俗语。”
林思灵听话将披风系上,甜甜应好。
党延笑,随后稳了稳神,低沉道,“给你看样东西。”
党延从袖陇里拿出一块布来,布里竟还包着布。里面那块,似是女子衣服上扯下来的。
林思灵疑惑从党延手中接过,打开一看,竟是血书。
“俏儿识字,用血,将石屋中女子何时被囚,何时被害,记录了下来。”
“三条人命。”林思灵怵目。
“或许更多。”
“你见过姜莽了是不是?”
党延点头,“姜莽夫妇被我们的人护着,很安全,你放心。”党延指了指血书上的一个日期。
林思灵念着,“靖历二十二年三月十八日,怎么?”
“三月十八,是陆宁远科考的日子。”
“也就是说,他甚至没有入京?”
党延点头。
“这也是你计划里的么?”林思灵问。
党延笑,“意外之喜。”随后又道,“这封血书,就是咱们给赵容时的见面礼。”
“以前你准备的见面礼,恐怕是我吧!”林思灵问。
党延并没回应,而是反问过去,“如果,见了赵容时,你会告诉他你是谁么?”
林思灵摇摇头,“只要我一口咬定我不是穆如清,我就能躲在你身后,明面上谁也奈何不了我。不过,我该是谁呢?还要装作你的侍妾么?”
“不可”,党延厉言驳回,“如果坐实了你的侍妾身份,以后我再想明媒正娶,就不合礼法了。”随后思忖片刻,接着说,“你不是会些简单的医理吗?以后,你就是我的随行医女。”
林思灵不可思议道,“你疯了,我那点医理,医女?别说御医了,你看那些乡野郎中,哪个不是学徒十几载,岂是能速成的?”
党延忍俊不禁,“没想让你学得多精,只要在人前不露馅就成。后面那辆马车,全是我为你备的医书,以后把吃甜食的时间省下来,好好看书。”
林思灵不悦,他竟打了不让她吃甜食的主意,立马抓住这句,无理取闹起来,立正言辞问道,“你是嫌我胖了?”
“何时?”党延不认。
“那就是嫌我馋了。”林思灵不依不饶。
“并未!”党延这才反应过来,林思灵是在装恼,连忙道歉,“好好好,我的错,到了中京,蟹酿橙、酒烧蚶子、江瑶清羹,让你吃个够。”
“你还记得?”林思灵不曾想,她随手写下的几样中原菜,他竟记得。
“背下了。”党延道。
林思灵不语,将手覆在党延手上,他温热的体温瞬间将她暖热。党延手一翻,将林思灵紧紧握住。
两人相望。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休戚与共,执手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