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除夕一个人回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等到过年了，许骏东妈妈给他打电话说想他了。
许骏东挂完电话，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却感到非常轻松，对他说：“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许骏东激动的抱着我，向我许诺：“明年，我一定带你回家见我爸妈。”
“笨蛋。”我揉了揉他的头。
第二天，许骏东回他爸爸妈妈家了，临走前给我转了两万块钱，说他过两天就回来。
他还给我准备了很多处理好的菜，告诉我饿了点外卖，吃腻了给他打视频，他教我怎么做饭。
我拍了拍他屁股，催促他赶紧走，开着门把暖气都放跑了。
等他真的走后，我感到史无前例的空虚。
我的亲人们都离我而去了，最近的奶奶走了也有半年了。
很奇怪，他们死了我不难过，许骏东回家过年我怎么就要心碎了？
我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橙子洗了洗，放在碗里坐到沙发上剥皮吃。
橙子是我说喜欢吃，许骏东就买了两箱。他在的时候总是洗干净切块摆盘送到我面前，如今他不在了，我只得自己一点点剥皮。
我为什么没想着也切块呢？
我不是不会切，我只是不想切。
那是许骏东为我做的事情，我要等许骏东去做。
吃完橙子我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是许骏东的电话将我喊醒。
接通后许骏东问我在干嘛？怎么不回消息？
我说在睡觉。
他哦了一声，随后开启碎碎念模式：“吃饭了吗？喝水了吗？开窗透气了吗？水果每天都要记得吃哦……”
我回答：“我也想你了。”
刚说完，手机那头隐约传来人们说话嘈杂的声音，许骏东只得匆匆挂了电话。
世界又恢复了寂静，我起身看向窗外，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
外面车水马龙，我看见一对对夫妻带着孩子走在街上。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满了东西，嘴里不停对彼此说着什么。
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许骏东怕我孤单，只要一空下来就和我打视频聊天。
他没有按照约定在两天后回来，不停地在电话里向我道歉和解释。
笨蛋许骏东，我怎么不懂得他的难处呢？
我安慰了他好半天，让他安心和家里人过年。
他又许诺除夕这天回来给我做年夜饭，陪我过年。
我说：“好。”
尽管做好了除夕许骏东回不来的准备，可当事情发生时，我还是会忍不住失落难过。
“卿之，我把饭吃完就回去。”
“卿之，我姑姑姑父来家里做客了，我陪他们聊会儿天，聊完就回去。”
“卿之，我爸的同学来拜年了，我在帮忙招呼着，过会儿就回去。”
“卿之，我妈带我去拜访她的老师了，等会我就回去。”
“卿之，我爷爷思念奶奶了，我们在陪他，我晚点回去。”
我一直都知道，许骏东会因为家里原因过不来。我回答：“你安心陪爷爷吧，我真的不会生气的。”
回复完，我打开铁路12306开始购票。除夕这天高铁票都满了，只剩下几张十二小时的无座站票。
我点击购买，然后把手机、身份证、充电包、耳机、雨伞塞进背包里，卡着点上了火车。
一进车厢里，我就闻到各种奇怪难闻的味道。我捂着肚子跑去厕所里准备吐，可厕所里味道更重。
我走的匆忙，没有带水，便在火车上买了一瓶矿泉水。
喝了几口感觉好了一些，我走到车厢中间相连的地方，戴着耳机靠在上面透过玻璃看外景。
站了二十分钟我就觉得腿酸得不行，心里开始抱怨票少买不到票，要受罪。
受罪？我猛然发现，我已经变的娇气起来了。
我环视四周，每个人脸上都布满疲惫，穿着没有质感的厚重棉袄和没有版型的裤子。
再看我自己，一袭白色长裙，穿着时髦的绒靴，松松披着狐狸皮草，身体散发阵阵淡香。
曾几何时，我过的比车厢里的人还要难。
我不过是攀上许骏东，才活的轻松自在起来。
我总有一天会被打回原形，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矫情呢？
想到这里，不知是月色朦胧，还是我的泪水决堤，我有些看不清窗外的风景了。
我为了惩罚自己那一瞬的心比天高，在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没有再喝一口水，吃一口饭。
由于火车出发是晚上十二点，到时是中午十二点，许骏东以为我还在睡觉，就没找我打视频。
幸好，没让他看见我不美的一面。
火车到站，人们如蜂群密密麻麻往外头走。
说惯了普通话，再次听到家乡话时，我感觉有点别扭了。
我忐忑地坐在泛黄的布椅上，听售票阿姨不停的夸我：“哎！好康！细女儿是跌地人呐？”
我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歇歇，饿是跌地人”
一路上跟老乡聊了很多，听他们说外面打工发生的事，村里哪家媳妇跟婆婆不和，哪家老头子病了老冒儿不管他
下车后，我踏着泥路回到家，看见家门口已经长满了野草。
我拿出钥匙推开门，看见无数个蜘蛛网分落在墙角。
我径直走到奶奶的照片前，说：“乃，俄回屋了。”
空荡荡的房子，竟然响起了回声。
我回到自己房间，把身上的衣服脱掉，翻出以前的衣服鞋子穿上。
把门锁好后，去小卖部买了一个打火机、蜡烛、三袋黄纸和三袋金元宝，翻了三个小坡，过了两条窄河，来到奶奶坟前。
我把东西放在墓碑旁，把坟上的草都拔掉，找了根粗树枝，搭配着手挖了个小坑。
坑挖好后我用打火机给奶奶烧了一袋黄纸和金元宝，趁着火焰燃烧的功夫，又在墓碑两边点上红蜡烛。
等火熄灭后，我提着剩下的东西，继续走了两个坡，来到爷爷和爸爸坟前。
爷爷和爸爸坟前的草比奶奶那里要少一些，我一边拔一边猜是奶奶没死之前经常来这里打理的缘故。
因为这里每年都来祭拜，所以我不用再挖坑。
我把东西都烧完后，天已经浮现晚霞了。
我怕黑，赶紧跑回了家。
回家后我把厨房打扫了一下，去小卖部买了两包泡面，和两个鸡蛋。
等煮好后，我闻着香，把火关上，喊道：“乃，哧面咯！”
叫了一声，没有答应，我又叫了一声：“乃！哧面喇！”
还是没有答应，我想着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没听见，就出厨房准备去奶奶房叫她。
可走两步，看着都是灰的厨房我想起来，奶奶已经死了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