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儿寺（一）
“实话告诉你，猪可是你们四个当中最聪明的一个。”玉帝一声冷笑，“他要做的事可多了，你最好时时刻刻都要防着他。”
我点点头，一想起猪要得到刑天之躯便心里叫苦。
“怎么，你退缩了？”玉帝笑盈盈地看着我。
“没有。”我强撑着苦笑，“在天上我溜须拍马，在地上我混吃等死，如果不是陛下给我安排了这个工作，恐怕我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嗯。”玉帝点点头，“你也不必在意这些事，我既然安排你陪和尚取经，自然有我的道理。”
说到取经，和尚已经被红孩儿抓走一天一夜了，还没人救呢。
“陛下，那和尚怎么办？”
“和尚你不用管，现在观音已经知道这个事了，正往这里赶呢。”
“那我应该做点什么？”
“你现在只需要找到梦魔睡觉的地方就行，等猪跟他斗的正酣的时候，替我把他给踩死，他知道的事太多了。”
玉帝的话让我心里一惊，现在玉帝要杀人灭口，要知道当年梦魔带他回到过去玩梦遗的把戏时我可是负责把风的，而且玉帝的内裤都是我洗的，要说知道的事情多，恐怕天下间我是第一个。
如果是因为这点小事的话，玉帝是不可能下界的，他既然变成乌鸦直接找我，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不过每当我想起玉帝提起梦魔时的眼神，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地咽下去。
玉帝告诉我梦魔藏身的地方之后就飞走了，此时的猴子仍然坐在山岗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边，猪还在酣睡，偶尔还翻几个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与梦魔激斗。
对了，我好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白龙马了，难道它也被红孩儿掳了去？
不可能，西行路上遇见这些妖怪大多数都是只想吃和尚，吃马的很少。可能很多朋友不知道，妖怪其实什么肉都吃，我曾经做妖的时候也是，只不过大多数妖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轻易不吃动物的，这是妖界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妖怪说白了都是动物修炼成功的，所以大家都默认一个事实就是吃肉不到万不得已只吃人肉，因为妖怪大多群居生活，如果吃动物的话谁也不能保证吃的不是自己的同胞。
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这个世界弱肉强食，道德和礼仪连人都约束不了，更别提约束妖怪。所以，妖怪吃人不吃动物的根本原因还是千百年来人类对动物的掠夺，甚至这个千百年来形成的一个循环竟然被人类看成了一个规矩，不管你是什么动物，长得有多恶心，有多稀少，只要人类没吃过，就都要尝尝，而且还开发出很多花样吃法。
所以，报复绝对是动物修炼成妖之后喜欢吃人肉的原因，而且令我不解的是，在人间一直有一个这样的谬论。
人吃动物就是遵循自然，可妖吃人却是却变成了罪无可赦，以至于不少得道之人竟拿着宝剑漫山遍野地追着妖怪，还扬言要替天行道。
这个问题困扰我很长一段日子，而且我还因此问过和尚，我还记得当日和尚在听到我这句话时的样子
当时他骑在马上，听见我这个问题哈哈大笑，我本以为他是得道高僧，十世修行的好人，对我的这个问题会有一个很高深的见地。
哪知道他竟一根手指弯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地毫不在意，“我要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话，去西天的路上就绝对不会还骑着马了，你说这事好不好笑，嘴里满是众生平等的和尚，取经竟然还要骑马，而且还是一匹龙马，每当我听到那些村民叫我圣僧的时候真是吊都笑歪了。”
和尚欢脱的样子使得他原本高僧的气质全无，我其实不止一次想告诉他，你本来是没有马骑的，是西海龙王跑到天庭去求玉帝，你这才有了马骑。不过每当我话到了嘴边都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倒不是说怕龙马难堪，而是我不想公开承认我卧底的身份，我们一行的这几个人谁也别说谁，都是托人走关系进来的，只是有时候人的地位就是这么不同。
人家和尚有个好出身，金蝉转世，虽说是得步行到西天取经，可真正步行的却是猴子我们几个，这就好比在皇宫里读书的皇子，就算是犯了错，也是我们这几个书童替他挨板子。
这社会拼的到底是什么，你品，你细品。
所以，我大聪明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多多少少还是赚了，有些人可能会说，我家几代人积累起来的财富，凭什么被你努力十几年超过。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解释不了，不过好在我拜了一个好师父，你看和尚就没这么傲娇，懂就是懂，不懂就是懂，从来不装逼。
这也可能是猴子我们几个能跟和尚处到现在的原因。
虽说这和尚嘴馋了点，性子懒了点，不过人还不错，故事还多，一路上倒也不闷，甚至有的时候见不到他还挺想他，要是他说话的时候不带长安口音就更好了，尤其吃完饭的时候能不能别喊什么“撩咋嘞”。
现在玉帝让我去踩死梦魔就去踩死梦魔，白龙马爱干啥就干啥去吧，就是一想到要用脚踩虫子“咯哧”一声，粘一脚白浆就恶心。
我到梦魔做梦的洞口时，天已经黑了，要不是梦魔的本体金蝉自带闪光属性，我还真找不到它。
说真的，距离梦魔金蝉还剩一米的时候，从外表上看，其实与普通的蝉并没什么区别，一脚下去肯定一泡白浆溅得满鞋底都是。不过要说真踩死它我还真有点下不去脚。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包烟，谁抽都是抽。
玉帝虽说是我的领导，可还是小命要紧。他说是猪能够在梦里打败他，可是到底有没有打败，什么时候打败，不跟他们一起做梦的话谁也不知道。
而且这有没有可能是玉帝给我下的一个陷阱，让我踩死梦魔本体金蝉的同时也杀我灭口。
这一瞬间，我犹豫了。
不管踩或者不踩，后果可能都不是我能承受的。
不过好在有千年鱼骨在手，如果我退得足够远的话，操纵鱼骨拍死梦魔本体金蝉就算是出了危险可能也波及不到我。
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到，我真他妈的是个天才，只是想法虽好，我却完全低估了金蝉鱼骨拍死时的爆炸威力，巨大的气浪直接将我从山洞里崩了出来，在半昏半醒之间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我他妈叫你踩死就是不听，这回好了吧，差点把自己崩死。”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和尚已经被救回来了，缠着观音大士一个劲地喊姐姐。我本想去给观音行个礼，却发现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虽然还能活动，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猪此刻的身体也比以往瘦了很多，就像泄了气一样，但却成了一个肌肉猛男，想来是已经得到了刑天的身体，不过看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也不知道是换新身体之后发生的免疫排斥反应还是跟梦魔斗法的时候被打伤了，反正这次没有给观音溜须拍马。
猴子依旧坐在山岗上“望天”，而且观音似乎并没有要给他疗伤的意思，想必还在为给当日人参果树耗了大半瓶琼浆玉液的事生气。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猴子眼睛虽然瞎了，可好歹还能在山岗上惬意地坐着。要说惨，我们几个里最惨的莫过于红孩儿了，要知道猴子头上只有一只金箍就已经被弄得吱哇乱叫，可此刻红孩儿的身上却套了五只那么多。
我刚醒的时候这小子还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由我自己说了算”的狠话，没到一分钟的功夫已经被勒得窜稀了。这个道理告诉我们什么，永远不要说什么“不要不要”之类的话，现在嘴上说着不要，身体永远都很诚实，再怎么挣扎到最后都给你弄瘫软了。
看着红孩儿躺在地上的已经迷乱的眼神，我缓缓凑到猪的身边，“这回猴子跟牛魔王算是掰了，别管是不是他亲儿子，被收拾这个样，传出去脸都丢到家了。”
哪知猪听了我的话竟一声冷笑，“亏你还号称大聪明，怎么这点道理都想不懂。”
“你什么意思？”我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看着他。
“难道这不是玉帝让你安排的？”
“玉帝安排我什么事？”我盯着猪，实在不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猪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是嘴里还在嘀咕，“不是玉帝，莫非是他，不可能，他这么做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你在小声嘀咕什么。”我盯着猪，心里琢磨着猪说的“他”是谁。
“没，没什么。”猪又勉强笑了笑，“我是在说你这大聪明的外号真是白叫了。”
“怎么？”
“你以为牛魔王会因为红孩儿的事跟猴子翻脸吗？要我说绝不会。”猪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红孩儿，“你表面上看他被五支金箍折磨够呛，实际上人家现在走的路子可比咱们轻松多了，跟了观音大士，编制的问题直接给解决了。众所周知，天庭的编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是西天的编制更难，就算是咱们几个不也得等到了西天才给解决吗！”
“是啊。”我笑了笑，看了一眼猪新换的刑天身体，“而且就算是到了西天，佛祖给咱们解决了编制的问题，可还得舍弃肉身才能成佛，千辛万苦才修成的身体，就这么放弃了真是可惜。”
“是啊，是可惜。”猪陪着笑，一脸的汗，这可不是他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