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礬楼是个好地方
距离庆典还有两天，举办地点公布了，谁也没想到，这场十年大庆的主会场，最后放在了皇宫。
武德司掌政十年，人们几乎忘记了皇帝和皇宫的存在，直到执事司宣布了庆典会场所在，人们才意识到，昔日帝国的权力中心，现在还住着废帝和几个老奴。
想想也是，纵观整个汴梁城，想找个举行大规模庆典的地方，还得是宫城。毕竟，过去这个华夏帝国大大小小的庆典都在这儿举办，特别是正殿大庆殿，本就是为举行庆典而建的。
过去，老百姓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宫城内的一砖一瓦，他们只能在说书人的口中，听听宫闱内的传奇轶事。
现在，每个人都有机会一睹皇宫风采，而且，据说大庆之后，废帝赵祯要被纳乌送到卡亚星做文明使者，向那里的人介绍华夏和大宋。
到时候，皇宫大内、龙亭御湖或许都成了平常之所，与隋堤、州桥、相国寺一样，为汴梁城增添一景而已。
得知皇宫办庆典的消息时，丙不冬懵了，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还有庆典这回事。
他呼了米莱西好几遍，耳朵里才传来对方的回应，“出啥事了，你这慌慌张张的。”
“后天要在皇宫里举办什么十年大典，你知道吗？”
“当然了，这事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吗？”
“呃……我……不知道。”
“噢！忘了，”丙不冬似乎听到“啪”的一声，感觉像手掌狠拍头皮的声音，“纳乌宣布那天，你刚到汴梁城，昏迷着，不省人事那种。”
哎，又是自己的糗事，对此他没什么可说的，可转念一想，不对，这事儿似有玄机。
“我姐姐他们的任务，是不是跟这庆典有关？”
“确切地说，就是围绕这庆典制定的任务，”米莱西接着说，“你可能还不知道，纳乌已经宣布，格木人会在庆典上现身。”
“你是说，汴梁的老百姓已经知道格木人的存在了？他们不会被吓到吗？”
“老百姓只知道会有新的天外人出现，仅此而已，大概率他们以为这些天外人跟纳乌都一样。”
“好吧，但愿到时候不会有人晕过去，或者恶心到吐到不停。”“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反正你是见识过了。”
“拜托，我不想提这段儿。”丙不冬的脑子里又闪现出圃田仓里那只大虾，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米莱西笑了，咯咯咯的声音从耳道内部传来，让丙不冬产生了某种错觉，似乎米莱西就在自己身边，说不定一转身，就能看见她。
但她是什么样的人呢？丙不冬不知道，或许跟汴梁城里普通的娘子没两样，说不定她就待在没多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我有个问题。”丙不冬终于还是没忍住。
“今天不能有问题，抱歉，我正在忙件事。”
“好，你忙。”尴尬简直从丙不冬的脸上溢出来。
“对了，你可以找个朋友好好去玩玩。”
丙不冬没有回应米莱西的建议。
朋友？除了小时候的邻居二蛋，能聊得来的人似乎就只有杏花营的夏友三了，可二蛋早已不在人世，夏友三也生死未卜。
“听说礬楼是个好地方。”米莱西嘿嘿一笑之后，耳朵里又沉寂了。
丙不冬朝前看了一眼，礬楼的幡子在不远处迎风招展，此刻差不多卯时，眼前的食肆酒楼华灯初上，那种繁华热闹与烟火气息很久没感受过了，礬楼二字如同一个温暖的漩涡吸引着他。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看着眼前，他想起了这首古诗，但关于灯火阑珊的思维不敢继续下去，再下去就是西辅郡的灯市之夜，然后通向一个死寂阴冷的现实。
那日小梅园后门拿到的布包里，除了《道藏》和《墨经》两本书，还有一沓钱引，丙不冬后来数了数，足有 500贯，钱引虽不能足兑，但携行方便，也足够用了。
米莱西说这钱是让他寻个短住之所，好吃好喝养养身体，不需要省着花。
既如此，那就尊敬不如从命。
短住，那就不用租房了，不如找个正店，还有酒有肉能兑钱。主意打定，只不过他的记忆里，汴梁城里的酒楼正店只有礬楼，于是街上找人问了路。
到了楼下，丙不冬才知道，这真不是一般的酒楼。
五组木楼，三层相高，楼与楼之间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站在顶楼，不仅看尽楼下东华门外的烟花夜色，还能远望皇宫，说不定还能瞅见了皇上。
天外人来之前，远眺皇宫禁中就是礬楼最大的噱头之一，只不过，如今一入夜，宫墙之内就漆黑一片，偶尔才能看见灯火半点。
但噱头毕竟是噱头，对礬楼而言只是个点缀，这里的招牌，一是酒，二是妓。
每逢新酒出炉，楼外必鼓乐齐鸣，楼侧挂长幅：“高手酒匠，酿造一色上等醲，眉寿佳酿，引得众仙齐下凡。”而门口迎客的，必然是众多身着红绿褙子的绝色女子，她们如蝴蝶般飞来飞去，吸引着过往每个男人的目光。
步入门内，伙计带着灿烂笑容迎上来，丙不冬环视了一眼厅堂，说：“来一间顶楼上房。”
算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天，丙不冬心说，仿佛在给自己的奢侈找个借口。
丙不冬拿出钱引，抽出两张在店伙计眼前晃了晃，“可能兑付？”
“能，当然能，”伙计的笑容升级了两个级别，嘴角都要触到耳朵了，“前厅有仙阁，可点花牌，后厅有柜坊，可小博，”
丙不冬没说话，点了点头当是回应，他这才发现，楼的主廊很长，足有百步余长，后面仍有空间，南北天井两廊是一列列小阁子，莺声燕语传出其中。
“珠履三千客，金钗十二行。”丙不冬笑笑，直奔楼梯。
房间里安静了很多，他推开窗子，倚在窗栏，东华门外的繁华热闹尽收眼底，远处皇宫的位置灯火辉煌，看来庆典筹备还没结束。
与楼下街上温柔的灯光不同，那里火把攒动，忽明忽暗。
不知道两天后，那里会发生什么事，姐姐他们会吗……丙不冬的思绪不自觉地又回到了姐姐的行动上。
敲门声响起，店里伙计送来了一些吃喝，小菜四盘，两荤两素，果碟两份，还有一壶酒，两个盏。果然是大店，盘盏酒器看起来十分精致。
“官人自便，随时招呼。”伙计说完，关上房门走了。
丙不冬坐下来，将酒盏一只放在身前，一只放在对面，分别满上，“夏兄，杏花营里曾说要在礬楼请你喝酒，今天我兑现了啊，喝不喝在你自己了。”
他端起身前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定定地看着对面那盏酒，过了一会儿才撇着嘴，悠悠地点点头，说，“看来夏兄不给这个面子啊，好吧，你不喝，我替你喝。”
说完就要起身端对面的酒盏，可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丙不冬有点烦，“不是说不需要别的了吗？”他冲着门口喊。
“那你也不能喝我的酒！”
丙不冬跳起来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人，正咧着嘴冲他傻笑。
“夏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