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年的心
不再理会殷希成，秦崇礼走到张寻云跟前，指中几度凝起银白剑光，最终还是消散于无形。
“你这个王八蛋，怎么不干脆淹死得了呢？”
而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张寻云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然而这第一句就害的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殷大人，秦前辈，放我走吧。”
秦崇礼暴起一脚踹在张寻云身上，险些给人一脚送去往生。
“喊那老王八大人，喊老夫就叫前辈，怎么的瞧不起老夫是吧。”
殷希成连塞几块豆糕提起壶直往嘴里灌，刚刚那一幕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刚刚这一脚，是为小乔儿踢的。”秦崇礼似乎平静了下来
“你想找亲女儿我理解，但养了十二年的小乔儿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他的语气始终保持平静，好像只是简单的询问着张寻云，却让人有一种头悬利剑的压迫感
“这样对得起你妻子吗？乔儿可是她拿命换来的！”
张寻云像一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显然刚刚那一脚他还没缓过气来。
过了一会儿才大口喘着粗气，声音有些打颤“当年云儿留在那里是我同意的”
他尝试了几下却未能站起身，只能趴在地上继续说到“梦琳死前看着的方向，我知道，那里是云儿在的地方。”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目睹着妻子离去却毫无办法。”
“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云儿刚出生就因为我被当成人质，现在连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乔儿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爱能够给她了。”
“如果我再强一点或许就能有选择的余地了，或许就不用在做他的棋子了，或许我的妻子女儿也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张寻云强撑着站起身来，朝向殷希成走去。
咚！咚！咚！
在离殷希成还有几步的地方，他突然跪下，连磕三下响头，涕泪横流
“我知道凭我的卑贱之躯本没资格请求您什么，但我还是求求您，求求您，看着梦琳的份上，帮我算一算云儿还活着吗”
秦崇礼见不得这种场景，冷哼一声朝屋内走去。
殷希成叹了口气，也没了喝茶的兴致，手背上亮起一道道青色纹路。
待到纹路完全凝实，他抬头看向星空，约莫一刻钟后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还活着，但现在的我算不出她在哪。”
见张寻云还在发愣，声音带着些许怒意“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不不，我，我只是太过激动，我就知道云儿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张寻云边哭边笑，向着殷希成连连磕头。
待张寻云离开，秦崇礼才从房间内出来。
“你为什么要帮他算？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求你了。”
殷希成摇摇头“人老了，心肠也软了。”
看着空无一物的盘子，秦崇礼嘴角抽搐。
“那你不如跟他说张云儿已经死了，咱们又不可能放他出去，还不如让他死了这条心。”
殷希成屈起食指与中指，重重的敲在桌子上。
“收起你卑劣的想法，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老夫自觉醒起便立誓，此生绝不再说半句假话！”
秦崇礼倒悬着茶壶，果然一滴也没了。
空了的不仅仅是茶壶，也是秦崇礼的心。
“没了，一滴都没了。”
“殷希成！我的大红袍呢？”
“不知道”
“为什么不骗他？”
“老夫立誓……”
“大红袍”
“不知道”
………
“你那么在意那张乔儿，大不了接过来养呗，你好东西这么多，还怕养不起个小姑娘？”
殷希成美美得嘬了口茶，他就知道秦老头肯定还有私货。
果然他故意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这老东西又泡好了一壶茶。
秦崇礼面如死灰，眼神中满是空洞“这真是最后一壶了，喝完你该走了。”
“知道知道，我是那种赖在人家里不走的流氓吗？”
秦崇礼叹了口气，说到“那孩子看上去安静，心事重啊，张寻云不和她亲近也是不想用亲情和恩情把她拴住。”
殷希成难得正经起来，仔细的听着秦崇礼说话。
他想起今天捞起张寻云的时候，小乔儿就在岸边默默的注视着，她的眼神看上去很平淡，大概也没阻止过张寻云。
但望着她的眼睛殷希成总觉得，如果张寻云真的死在旋涡里，她大概也会随着去吧。
“我问过那孩子，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嗯？”
“她说，当年是母亲拯救了她，是父亲养育了她，张寻云并没有栓住她，反而是她栓住了张寻云。”
“此生，父亲便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殷希成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举起手中的茶杯。
“干了”
…………
咚咚咚
秦崇礼有些怒上心头，用力拉开门吼道
“我说了没茶了！”
“呃，谢谢秦先生，我不喝茶。”看着眼前一脸懵的林佑之，秦崇礼在心中又默默给殷希成记上一账。
小林晚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小乔儿回家，回家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不敢继续留在张家附近。
思来想去或许秦先生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毕竟他俩当初守茅房可没少被其他孩子嘲笑。
于情于理，秦先生都应该会特别留意一点小乔儿吧。
“小林啊，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进来坐吧”
看着堵在门口的秦崇礼小林心领神会，连连摆手
“秦先生，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想问问您知道张乔儿去哪了吗，我之前借了点东西要还她。”
秦崇礼心中暗笑，少年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在智者面前总是显得漏洞百出。
“原来如此啊，她今晚和她父亲去海边了”
“晚上去海边？为什么？不是有海兽吗？”小林有些迷茫。
“对，对啊，对！就是被海兽给吓到了”秦崇礼稍稍慌乱了一下，但迅速调整好心态。
他吃过的盐比林小子吃过的饭还多，骗这么一个小屁孩儿简直手到擒来。
“啊？那怎么办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真见着海兽了”秦崇礼心中直扇自己大嘴巴子，自己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对，殷希成，都怪殷希成，自己是给他气糊涂了。
不过，眼下还是得应付掉这个林小子先。
“咳咳咳，我是说她把帆船看成了海兽。”
“晚上有人出海？”
哐！秦崇礼双眼通红，左手拍在门板上，盯住小林的眼睛咬牙切齿到
“我年纪大了，记错了，我现在重新说一遍，你听清楚去给我回家睡觉，明白了吗！”
小林急忙点点头，生怕点晚了头就不在了。
“她晚上看到了海兽，把海兽当成了帆船，所以又走近去看，结果就被海兽吓到了。
“我已经送她回去了，所以现在没事了，明白没！”
小林还没来得及开口，秦崇礼已经一把关上了大门。
虽然没怎么听懂，但知道小乔儿没事，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要不明早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学堂？路上还可以开导开导她。”
“她会同意吗？”
“应该会吧。”
小林嘀咕着朝家走去，时不时乐呵一下，全然没有了平时走夜路时的畏畏缩缩。
少年怕黑，但要是心底想着个小人儿的话，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