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隐棋
摩天轮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常辉霖瞌着眼，织田作之助则是欲言又止。
他看了那些资料，但不代表看见一个身上有数字纹身的人就会多加关注，混黑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刺青，里面为了追求潮流而刺上代号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如果真的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实验体，不会大咧咧地把自己的标志露在外面。
除非实验体本身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失忆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让织田作之助确定常辉霖身份的证词，黑发少年身边一直带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游离气息，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织田作之助一开始以为只是这个少年性格比较冷淡，但在看到编号以后，这样朦胧的感官很快清晰了起来。
——非人感。
再说的仔细些，那就是一种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某种生物，垂眸看人间时的态度。
这让织田作之助回想起那份实验记录中寥寥几行手写记录的照片，上面的字迹狂乱而无序，像是写下它的人情绪处在极端的恐惧紧张之中，那些记录，与其说是记录，倒不如说是“警告”。
【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看不清的几个字）
【书以外……我们惊动到祂了……
【唯一庆幸的是，祂不在乎。】
【神不在乎】。
摩天轮在缓慢地上升，夕阳划过晨昏线，将舱室分隔成阴阳两面。
有光的那一侧落在少年随意搭握在膝盖的手腕上，一只被绷带覆盖，另一只的腕骨凸起出像是一捧小水洼，盛满了暖光。
他看着窗户外面的天光，像是出神，又像是在发呆。
织田作之助选择了沉默。
他也没说话，一路沉默地坐完了整趟摩天轮。
摩天轮停了下来，织田作之助叫住了常辉霖：“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正常人一般不会采取这样直白的问法，因为会让被问的人感觉到冒昧，但问出这句话的织田作之助神色自然，被问的常辉霖也是神色淡淡，谁都不觉得这样直白的问话哪里不对。
“常辉霖。“
常辉霖答。
回来的路上爱丽丝还是气鼓鼓的，当然，来回都有专车接送，她就算发脾气，车里负责接送和保护的人也不会说什么，这些人被勒令只能待在车里，不准跟着常辉霖和爱丽丝一起进游乐园，所以游乐园里的突发状况也没能及时救场。
主要是爱丽丝浪漫主义细胞发作了，坚持认为这是一场和常辉霖的约会，谁也不许跟着。
不过生气归生气，爱丽丝还是没有当着常辉霖的面发脾气，她在那边兀自想了些什么，突然喜笑颜开，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蹭到常辉霖身边：“霖霖，下次我们再来玩吧！“
常辉霖拍了拍她的脑袋，没说话。
被拍脑袋的爱丽丝懵懵的捂着脑袋，脸色猛地爆红，片刻后才对着手指道：“霖霖，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常辉霖垂眼：“爱丽丝。“
“嗯？“
“这句话，是你自己想和我说的吗？“
他压低身体，放在她头上的手下移，轻柔地用指腹蹭了蹭爱丽丝的脸。
力道那么温柔怜惜，让人近乎有种被他所珍爱的错觉。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相对，爱丽丝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空白，就像是遥控的玩偶脱离了遥控范围。
但很快，她脸上的神情再次生动起来：“是爱丽丝自己想和霖霖说的！“
“爱丽丝喜欢霖霖！“
常辉霖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幅度的笑。
“是吗。“
他收回了手。
差不多能测试出来了。
系统对他的这句话有些不解：[什么？]
我一直都很奇怪一件事。
常辉霖目视前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宰治的能力【人间失格】，它的作用就是无效化吧？
[是呀，怎么了？]
从你给的那些剧情里，不难推断出【常辉霖】的异能力和他的血液有关。
如今这具身体还活着，全靠自身的异能，而太宰治的异能是无效化异能。
那么，和他接触那么久的我，为什么还活着呢？
[嗯！嗯？对呀……为什么呢？]
系统听他这一通分析，也觉得有点不对了，不过还是傻白甜的选择了忽略：[可是，这不就是个虐文剧情嘛，讲究那么多逻辑干什么？]
常辉霖不再多言。
整个剧情乍一听似乎没什么毛病，但是细处根本经不起推敲。
在常辉霖接触织田作之助之前，他猜测原剧情里森欧外强迫【常辉霖】复活织田作之助是看中了织田作之助好用的异能。
可还是不对劲，【常辉霖】的异能在后期阶段无论怎么说，都是一把好用的利器，森欧外对于人心掌控的那么透彻，没理由要用把【常辉霖】往疯了的方向逼的方法。
毕竟一个死人的价值，怎么比得上【常辉霖】的异能。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织田作之助身上有森欧外想要的东西。
那东西重要到，可以舍弃掉【常辉霖】。
港黑首领办公室。
太宰治站没站相地抱臂矗在森欧外办公桌前：“霖呢？“
森欧外合上文件：“霖又不是爱丽丝，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他微笑着看向就要转身的太宰治：“在去找常辉君之前，太宰君还是汇报一下任务情况吧？“
“异能科那边介入了十里区的爆炸事件，“太宰治语气冷淡，”谈不拢。“
“我要的是你的判断，太宰君。“
太宰治抬头，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森欧外：“你猜不到吗？“
森欧外只是微笑。
“异能科这次的态度很强硬，甚至不忌于撕破‘和平’的脸面，“
太宰治念”和平“的时候语气带着点嘲讽，
”具体的事件是什么未知，但是能引起政府层面紧张的，除了他们记录在【销毁名单】里的东西，很难作他想。“
【销毁名单】，在横滨黑暗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东西了，不过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身，大家都似是而非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大多都是把它当作一个传说，一个吹牛的时候足够上档次的牛逼。
事实上，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个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不仅真实存在，当初也曾流落进黑市，否则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似是而非的风声了。
虽然名字后面坠了个“名单“，但是这其实不是针对某些人而列的暗杀名单，事实上，它上面记载着许多年前政府做过的许多暗处活动。
也就是所谓的“黑料“。
如果真的手握政府的黑料，那这无疑是谈判桌上最有力的筹码。
森欧外若有所思地用钢笔盖敲了敲桌子，“除此以外，还有其他的情报吗？“
太宰治摊了摊手，意思是没有了。
森欧外忧伤地叹气：“好吧，十里区尽量争取介入权，如果争取不了……最近的火拼碰巧经过那里，这种意外也经常发生不是吗？“
虚伪。
太宰治就差给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里。
等退出办公室，他伸了个懒腰。
当然还有情报啦。
比如爆炸发生之前，有一个港黑成员进去过，不过就算他不说，安插在他旁边的人也会和森欧外说，那何必废这口舌呢？
啊，那个港黑人好像叫什么——
织田作，之助？
真是奇怪的名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要去找霖霖学习啦。
为早日配制出安乐死药水而努力。
去常辉霖房间的路上，他遇见了一个黑发绿眸的小女孩，她长的和常辉霖近乎一模一样，就在太宰治眯眼细看的时候，只是一个转角，小女孩就不见了。
爱丽丝。
几乎就是瞬间，他心里就有了结论。
他歪了歪头，鸢色的眼里暗无天日。
不过下一秒，他就收敛好神色，欢快地敲响常辉霖的门。
“霖~酱~我来找你玩啦~“
太宰治来了，常辉霖当然学不了习了，他最后选择了带太宰治下棋。
黑白棋，也就是五子棋。
常辉霖执白棋，太宰治黑棋。
太宰治撑着下巴，眼睛根本就没放在棋盘上，盯着常辉霖不动。
雪肤黑发的少年，手指间夹着玉石质感的白棋，敛睫思考的时候眉眼的弧度美的如同淡水泼墨画，一举一动皆是动人心弦。
还是常辉霖敲了敲棋盘，才把他的目光转移回该注意的地方。
“真是的，霖酱这么好看太过分了吧，扰乱敌方君心啊。“
太宰治似是而非地抱怨着，手上却是轻巧地落下一子。
黑子四子成行，两边皆无白子，已是稳赢之势。
澄海花完成了人生的一个小目标——成为常辉大人的直系下属。
她对于常辉霖的感情说是男女之情，倒不如说是一种迷信一般的崇拜，就连她的异能也是在遇见常辉霖之后才有的。
澄海花坚信她的异能来自于常辉霖。
否则怎么解释，在场的那么多女孩，只有被常辉霖轻轻碰触过的她觉醒了异能？
她忠于常辉霖，而非港黑。
而最近，常辉大人给她了一个长期的任务，去见一个人，并定期将大人的指令传送给那个人。
此人她也熟悉。
羊之王——中原中也。
“怎么又是在零食店碰面？“
中原中也站在一片草莓味零食的海洋中，面对着面积过大的粉色冲击，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吐槽了出来。
澄海花在货架的另一边，神色像是在挑选零食，还时不时往篮子里放选中的零食：“这种地方港黑的人不会来，很安全。“
是他们不屑于来吧？
中原中也黑线。
“这次又让我去做什么？“
“抢劫。“
“哈？“
“横滨各个小势力的仓库，暴力销毁，或者拿走再把仓库做成被暴力摧毁的样子。“
“……喂喂我可不是给你们港黑打杂的……“
“大人说，这件事完成以后，你想要的答案自己就会找上你。“
“……”
中原中也烦躁地扒拉一下脑袋。
“我不杀人。“
“没关系，不伤人，只伤财，”澄海花幽幽道，“越过分越好。”
中原中也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颇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时间限制吗？”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与之相隔不远的港黑。
常辉霖看着一边倒的棋局，并未惊慌。
他淡定地捻起一颗棋子，“咯嗒”置于棋盘之上。
棋盘局势瞬间逆转。
“太宰君。”
他抬眸。
“将军。”
下棋里，尤其是五子棋，有一招棋，叫“显棋”，与之相对的，就是“隐棋”，显棋很容易就能吸引对手的视线，因而很容易就会被堵死，显棋可以有无数个，一个败了，还会有下一个，但隐棋，往往就只有一个。
隐藏在茫茫的棋海中，看似无害，实则最为致命。
谋定而后动，一子定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