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母女
余念生怀着紧张的心情，迈入了那道门。
当进入其中时，余念生发现原本应该是绝对密闭的空间，却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宛如踏入了另一个虚幻的世界，四周明明没有光源但却诡异的光芒大赤，到处充斥着莹白。
而在这莹白的世界里，地面上铺着一望无际尽的红色花海，那是妖娆盛开的彼岸花。
这方空间似乎没有尽头，也没有起点，完全是一处独立的空间，
而当余念生踏入其中时，身后的门也随之消散，成为一片空白。
余念生也没有去探究这些，
当迈入其中的时候，就完全被位于彼岸花海中心的那道身影给吸引。
那是一道红衣绝世般的女子，身材完美的无可挑剔，容貌绝世而倾城，和自己至少有着七八分相似。
自己若是七八点钟明媚的朝阳，那她便是日薄西山，转眼便要看到尽头的黄昏。
某种意义上来说，
她和自己是一样的。
她静静的荡着不知源头，从天空中垂吊下来的秋千，
头上戴着的是用梧桐枝条精心编造的一个好看的花冠。
她一身红衣，艳而不俗，
宛如朝阳初升活泼的少女，又宛如傍晚时分最明艳的公主。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秋千，双腿咿咿呀呀的摇晃，
她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眉眼，一样的杨柳依依，巧笑情兮。
但里面似乎写着化不去的忧愁，
她精致的嘴角又在慢慢的扬起，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她在忧愁什么呢？
她又在期待什么呢？
看到她的瞬间，余念生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至亲血脉的吸引。
余念生莫名有些哽咽，她想上前一步，但却又有些近乡情怯。
这样美好的女子，是自己的娘亲。
她有一种不想去打扰的惭愧，不想破坏了此时如诗般的画意。
“是念生吗……”
女子对着无人的地方喃喃。
她似乎看不到她，不知余念生站在何处。
听到这声呼唤的瞬间，
余念生再也没有丝毫顾忌了，向女子跑去，
从开始的慢慢而行，到后面越跑越快，几乎化作残影。
余念生运转世间极速，来到女子面前，快靠近时，又放慢了步伐。
知道是自己的孩子，红衣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
“原谅娘亲看不到你了……可以抱抱你吗……”
红衣女子轻声道。
她的声色是很清冷的那种，但是声音却仿佛冬天融化的雪、春天和煦的风，出奇的温柔。
“好。”
余念生只能从咽喉里挤出这个字，她又怎么会拒绝面前的女子呢，她一步步走到女子面前，
靠近着女子的身子慢慢半蹲下来，好让女子更好的感受自己。
红衣女子双眸里一片白芒，那是失去了神采和高光的死白。
她伸出手抚摸着余念生的脸颊，从眉到眼，从挺翘的琼鼻到唇，每一处肌肤都不愿放过。
余念生分明能感受到，这白玉般修长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余念生能感受到手心的温柔，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你和我一样，真好。”
“但你又和我不一样，有喜欢的东西，就要大大胆胆的去追求。”
红衣女子一声轻叹，幽幽道，收回了抚摸余念生的手。
余念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喜欢的东西就要大胆的追求，
自己当然会。
“你也有喜欢的东西吗？”
余念生问，
她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能叫出那声娘亲。
“自然是有的。”
“有的。”
红衣女子轻声道，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情绪里有着难言的复杂。
其后，红衣女子没有再说话。
她将余念生抱在怀里，为她唱了一首歌谣。
那是小时候，每次余念生睡不着哭泣的时候。
余长乐都会唱的一首歌谣，
余念生感受到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她慢慢趴在余长乐的肩膀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脸颊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湿润。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娘亲嘴角扬起的笑。
“醒了？”
娘亲温柔的道，明明双眸已瞎看不到她，
但目光所及每一处都是她。
娘亲让她坐在秋千上，自己则起身，来到她身后，
娘亲为她整理了鬓角散乱的发，为她慢慢束起长发，将一根玉簪插入盘好的发髻上，
同时将自己头上编造好的花冠，也摘下戴到了她的头上。
“以后的路，要自己走，娘亲不能再陪你了……”
娘亲为她推着秋千，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余念生内心微颤，这一刻心里空落落的，问出了内心里从来没敢问出过的话。
“为什么不能再陪念生？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找过念生？难道你不想念生吗？”
余念生心里被无尽的委屈包裹，
为什么刚见面就要分开？
为什么自己这么想娘亲，娘亲却从来没想着来见自己？
为什么十年来，娘亲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她真的不想我吗？
明明舅舅很听她的话，
明明只要是她一句话的事。
“抱歉……念生……”
一身红衣女子只能这么说道。
她的时间无多了啊，
该怎么陪伴自己的孩子呢？
她也多想时间再待她宽容一点。
但当触摸到余念生的面容时，在心里勾勒出她的面相时。
哪怕没有亲眼所见，但心里的某样执念也正在一点点消散，
连带着充斥她全身为她续命，来自于兄长的灵气，亦在止不住的消散，
她的全身现在宛如一个筛子，看不见的白色灵气在她的身体溢出，连带着生命力。
“念生……你能，再叫我一声娘亲吗？”
余长乐自知时日无多，强压下身体的虚弱，问道。
“我不要！为什么以后不能来见我？”
“是不是舅舅不让你来见我，我现在就去找他！”
余念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激动的起身，
她对余长乐的话充耳不闻，负气的往前跑。
“念生……不要怪你舅舅……”
余长乐的身体再也撑不起一点力气，她想追逐余念生，
但下一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小丫头不再是小时候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丫头，
她没办法追上现在拥有世间极速的余念生。
余长乐只能趴在地上，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余念生不管不顾，没有回头看一眼，往前跑去，下一刻，遁入进了一道光幕里，离开了此方世界。
独留余长乐跪坐在原地，收回了伸出的手，看着余念生离去的背影发愣。
良久，余长乐苦涩的一笑，
越来越多的白色气体从她的身体里不受控制的抽离而出。
足足三百六十一道仙灵之气，被抽离而出。
她的身体迅速的衰老，已经面目全非。
“后悔吗？为了见女儿，要保持自己最美的样子，你本来可以多活三天的。”
虚空中，一道白衣身影一步迈出，
是余长生，
余长生这十年时光里，闲来无事也修炼了一二，
他修的并不是当世的修行体系，而是在大道中明悟的体系，自创了斩三尸法，
外面应付那自东洲远道而来的一众修士，只不过是余长生的一具恶尸罢了。
对付他们，
哪里用得着真身前往。
“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只是她跑太快了，快的我追不上她了……已经来不及看清她了……”
余长乐轻声道，话语里有着淡淡的落寞，
不过随即却话锋一转。
“不过，却来得及看清你。”
“我该叫你什么呢？常渊？还是哥哥……”
余长乐一双明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余长生，双眸里已经恢复了前所未有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