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唯一的出路
南欣儿垂下头,敛起眸中狠戾,快步走向厨房,那里有一缸清水被盖子盖住,保存得还算完好。
沾湿了布巾,她敷衍着使劲擦拭花不执暴露在外的胳膊、肩膀以及锁骨处。
天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将花不执抱在怀中的手臂紧了紧。
这女人是要把小执的皮肤擦破,才算完么?!
“咦?花不执胳膊上这是什么?”
南欣儿故作惊讶地高呼,立刻引起不少人的围观。
冷若寒冷哼一声,吓走一些好奇的青年。
自家师妹的身体,可不能就这样暴露在旁人眼前。
其实说白了,也就一条手臂和肩膀而已,花不执若是知道的话,根本不会在意。
她一个在末世穿惯了运动背心的人,会在乎脖子锁骨和胳膊?
别闹了!
就跟谁没穿过比基尼似的……
而她此时忘得透透的,却是她那条被契约灵阵遍布的花臂,和连接到肩膀的满背刺青啊!
花不执打死都不会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心神崩溃,导致她是个刺青大佬的事,就这么暴露出来。
亏着没后背全貌啥事,要不就坐实了‘社会你花姐’的牛批名号了!
天权怒瞪南欣儿一眼,久居高位的煞气喷薄而出,如有实质的气浪,直掀得南欣儿一个趔趄。
禅良把自己半干不净的外袍脱下来,盖在花不执身上,也厌恶的瞥了她一眼。
“欣儿师妹,不该问的不要问。小执不想说的事,我们都不会多问她一句,也麻烦你该干啥干啥行吗?”柏舟冷嗤道。
他和冷若寒跟两座门神似的,横在南欣儿面前,一下子将她从天权身旁挤了出去。
这个师妹平时在山上端得好一副高洁骄傲样,仗着自己是什么无相山第一美女,就觉得‘吾等凡人’都不是人一样清高。
也就是那会儿选举时,小执没来无相剑宗罢了,不然能有她屁事!
平常吧,他们作为山主弟子,不愿与其他师妹师弟们起冲突,能装看不见的,就一概忽视。
只是,她一自诩清高的三长老大弟子,该打架时不打架,该保护弱者时躲得比谁都远。
跟一群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和尚,躲在一块儿哭唧唧不说,小执说些什么她都会跳出来瞎嚷嚷,本就已经令他们几个心生不爽。
如今她喊这一嗓子是为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就是打算借机会,让自家师妹的肌肤,暴露在那么多男人眼皮子底下么。
不就是打算以此为题目,扯出些什么名节不保的鬼话来么!
哼!
神马玩意儿,小肚鸡肠的女人!
他们和小师妹会在意这些?
毓王妹夫会在意这些?
就是南欣儿心心念念的师父大人,也不可能在乎这些狗屁不通的虚言……
南欣儿是真没想到,她自以为是的举动,竟直接将在场各位给得罪了个遍,包括她师父。
等她想明白后,对花不执的怨怼之情,又深刻许多。
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可怜的花不执此刻还不知道,所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就都是这么来的。
南欣儿忿忿跺了下脚,轻哼着偏过头转身就走,不屑地将手中已经脏污不堪的布巾,随意一丢。
大有一种,‘老娘还不伺候’了的既视感。
禅良瞥了她一眼,把她没做完的事情接了过来,本就是自家小伙伴,倒也没有麻烦旁人的必要。
何况他相信花不执,不会计较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这会儿谁顾得上那个啊。
“唔……”
花不执在自己的梦魇中浮浮沉沉了许久,像个溺水之人,却没有一点儿可以自救的办法。
她蹙紧眉头轻咛一声,唇角不断抽搐,死死地咬住下唇,泛白破败的双唇蠕动着,不知在哼唧些什么。
梦里,她置身于一个被血海、尸骨堆积而成的棚户区,高矮不一的未来建筑物里,不断嘶喊咆哮出恐怖的声音。
许许多多无助的人在街上乱跑,成年的、未成年的、老的、幼的……
她看到一个小女孩,被活生生拖进一间彩钢房里,稚嫩的声音变得尖锐绝望。
女孩不断喊着‘救命’,却终究还是在十分钟后消失了声音。
再出现,就是同样白骨森森挂着血肉,四肢诡异的扭曲着,脑袋歪斜的耷拉在肩头,仅凭脖子上的一层皮相连接。
她本该吹弹可破的皮肤上布满了齿痕,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等幽灵小队接到‘清除’命令时,花不执只能无力的看着早该荒芜,不属于活人国度的历史遗留避难点,满目疮痍再无一个活人。
他们除了能把所有生物全都炸成齑粉外,别无他法。
无助、绝望、满满的自责,充斥着她的心房,填满了她的脑海!
红!
满心满眼的猩红,她的眼前除了血色,再无其他……
“小执,醒醒!小执……”天权维持着抱她的姿势,僵硬地靠坐在窗边墙根处。
就当自己是个人肉垫子。
毓王和自家主子,应该不会找他秋后算账的哈?!
他惴惴不安的琢磨着,余光有意无意瞟到旁边倚墙而坐,闭目养神的君止意。
总比让这位钻了空子强!
嗯,他可真是个脑瓜聪明的小机灵鬼~
天权轻轻拍打着花不执的脸颊,一声又一声,不断呼唤着如无根浮萍,漂浮在无尽血海中的花不执。
禅良和柏舟,还有花瑞也加入进来。
花不执的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眼皮剧颤,浓密如羽翼的睫毛跟着频繁抖动。
是谁在喊她?
花瑞的声音?
大哥没死吗……
对了!
她现在在寒天大陆,她是花家的花不执,有宠爱她的爷爷们和哥哥弟弟,有疼她又爱欺负她的师兄们,有一路相伴的冷冷和禅良,有禅仙羽和君止意这样的朋友。
她还有即墨苍毓!
她的小鱼鱼,好想他……
“唔~”
花不执在无尽绝望中浮浮沉沉了许久,像终于看到一棵浮木般紧紧地抓住,逃离了那深沉孤寂的‘苦海’。
她缓缓掀开眼帘,眼皮依旧沉得发紧,她适应了片刻后,才总算睁开。
有一瞬的惺忪和怔愣,她呆呆的看着眼前,因关心担忧而凑到她面前的几张大脸,唇角无意识的上扬起来。
是了,她不再是那个爹不喜娘不爱的幽灵小队特种兵,不再是那个始终独自面对生死的孤独的花不执。
她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有太多值得她挥洒热血的存在……
“大哥……你,吓死我了!”
当她看清楚花瑞完好的俊脸时,满腔的委屈和后怕顷刻溃不成堤,却没有再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傻笑着不断叨叨着。
“你吓死我了才是!大哥不就上二楼看了一眼嘛,我家丫头怎么还傻乎乎的吓着了呢!大哥在你眼中就那么弱不禁风?”花瑞轻啧了一声,故作气鼓鼓地嘟囔道。
他想让自家小妹放松下来,这位少年老成的稳重青年,在此刻竟恨不得自己的幽默细胞,再多些才好。
“呜呜呜~我哪知道!死了那么多人,是我没保护好大家……都说双拳难敌四手,谁知道你会不会遇害!”
花不执白了他一眼,挣扎着从天权怀中爬起来,翻到墙边抱膝坐好。
她瞄了眼窗外的天色,竟是不知不觉已经破晓,天光大亮,下了一夜的暴雨,将外面街道冲刷得更加泥泞,却并不干净。
混合着血污肉泥的街道,依旧布满了尸体和堆积成山的头颅,宣示着他们所有人的大战,并未完全结束。
花不执勉强撑着胳膊起身,余光一瞄,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胳膊的满臂刺青,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所有人的目光下?
哇塞……就很哇塞了不是!
这可咋办~
算了,她轻轻甩头,将头发尽量背到脑后,被血污浸染的发丝,僵硬得像棍子。
她也只能勉强给自己抹一把,散着弄个油头算了。
衣服僵直得估计都能独立站立了,无端平添许多的负重,她撇了撇嘴,感觉随手一搓,就能搓下来一层黑紫色的干泥。
“天权大哥,谢谢了。”花不执歪着脑袋讪笑道。
自以为的小秘密既然暴露,也没必要抠抠搜搜的藏着掖着,倒不如坦荡相对。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绝不是她!
“客气啥,你要是出事,我家主子和毓王一人一剑,我都得魂飞天外~”
天权弯了弯手臂,两个时辰的紧绷,令他的手臂跟假肢一样,麻木得不得动弹。
“三师叔,存活了多少人?”花不执又将视线移向君止意,充满感激的笑着颔首,轻声问道。
她其实并不愿触碰这个问题,心里的一个角落,愧疚得像被人紧紧攥住心脏似的,晦涩发疼。
“还有一半,五十八人……”君止意冷声道。
又变回不动如山的薄凉美男,眸子里毫无温度,只是在阐述事实。
“哦~”花不执讷讷低哼,随即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衣料,看向窗外长叹一口气。
衣服邦邦硬啊!
她好想念陌尘他们,最重要的是猪头一号,至少能换身衣服!
“各位,咱们稍作休整,就出发吧。”花不执正了正神色,眺望向琼风镇外那片漆黑阴暗的密林,郑重道。
啥子?
出发,去哪?
包括冷若寒等人在内的一众修士,都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打了一夜,这还能去哪?
“各位,咱们只坚持了一晚,就折损了一半的同伴,谁也不知今晚会是个什么情况!
实话告诉各位,像昨晚那种大规模杀伤型的灵器,我所剩无几。
今晚若再像昨晚一样,咱们谁也坚持不下去了,相信各位对自己此刻的体力,都有清楚的了解。
既然如此,横竖都是等死,为何咱不搏上一把,富贵险中求!
这个结界,诸位都看得真切,只有一面是没有黑墙阻挡的。想来,那便是咱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出路……”
花不执说话间,视线从未触及到屋内任何一个人。
她现在只想去往密林,好与坏,冲就对了!
与其在这儿束手待毙,她宁可自己轰轰烈烈地大打一场。
万一,就活下去了呢……
而且,负屃和九重魔殿那两位魔尊,半天都没见踪影。
花不执可不认为他们会早早葬送在这样的局面中。
恐怕,密林才是琼风镇,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