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茶方
洛雁刚出巷口,天就变了颜色。
待她进客栈时,窗外已下起淅沥的小雨,窗上水雾氤氲。
小二赔着笑脸道:“客官,不好意思,咱这小店今日已经住满了。”
洛雁神色平静,“我是来寻人的。”
“一名姑娘,长相姣好,约半刻钟前”
话还没说完,小二已经想起来了,“哦!您说的是吴姑娘吧?”
“吴姑娘住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厢房。”
洛雁拿出一枚铜板放在小二掌心,“多谢。”
刚打算上楼,小二突然拦下她。
看在给赏钱的份上,小二好心提醒她,“姑娘,小人见那位吴姑娘心情不是很好,您若不是来开导她的,说话千万小心点,别触了霉头”
实际上,他觉得吴姑娘的脾气也不好。
就因为她进店时,他正同其他伙计聊“东山边刚被打死了一只老虎”,那位吴姑娘一听,直接抄起手边的茶壶,摔在地上。
虽然赔了钱,但他还得打扫,再去库房取新的出来摆上,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洛雁一听,又塞给小二一枚铜板,转身离店。
她才不要当受气包!
外面还在下雨。
洛雁用十文钱买了把油纸伞,撑着伞在街上闲逛。
渝州最近上街的人不多,再加上下雨,摊贩估摸着接不到生意,早早收了摊。
洛雁很快发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就在距客栈一百米的街上有家茶楼。
茶楼的装潢不算新,因为下雨,反倒生意不错。
在店内喝茶的大多是穿着长衫的读书人。
气氛融洽。
洛雁见状,直接收伞进店。
在门口迎接的小二见她孤身一人前来,连忙追上来,问:“夫人可是来寻自家丈夫的?”
“不是。”
洛雁语气平静,“我来喝茶的,给我找一个安静的包厢,我不与旁人拼桌。”
说完,她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子,足够定个上等包厢。
小二原本是眯着眼的,在见到银子后,眼睛立马瞪得通圆。
要知道,来他们这个破茶楼喝茶的大多是寒衣书生,喝茶的钱还是几人一起凑的
难得来个贵客,小二自是当佛一样供着,直接领她上了二楼最好的包厢。
幸好洛雁早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因为茶台简陋,座椅上积了沉灰就变脸。
小二有眼色、也勤快,赶忙用干抹布把座椅里外都擦干净。
或许他也觉得自家这茶楼包厢配不上客人给的两块碎银子,低着头问道:“夫人,咱们小店有款茶饮,挺受欢迎,端上来让您尝尝?”
洛雁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她原本只想有个避雨的地方,对茶要求不高。
但她没想到送来的茶饮入口香甜。
“里面有茉莉?”
小二解释,“咱们这款茶叫紫竹翠香茶,主要是由茉莉花搭配紫竹叶和菊花冲泡而成。”
洛雁想起洛屿泽爱喝茉莉花茶,之前他挑灯夜读时,总会让人泡一整壶,乏的时候就喝一杯。
菊茶虽然也喝,但次数不多。
尤其是将茉莉花与菊花配在一起泡茶,更不多见,属实新鲜。
洛雁又抿了一口,心间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方子卖不卖?”
对一个茶楼来说,独有的茶饮算是门头招牌,这方子更是堪比镇店宝一样的宝贝,通常都会被收进箱里封存,以免被人偷窃。
小二露出震惊的神色,“夫人,您没开玩笑?”
“没有。”洛雁眼底划过一轮精光,笑意冉冉,“小兄弟,你们店里还有其他茶饮吗?就是同这紫竹翠香茶差不多的”
“有,有的。”
小二恨不得把头点到地上,直接下楼取茶。
洛雁一一尝过,味道不一。
小二分开介绍,“夫人,您刚喝的这款是百花绿柚茶,是用绿茶、柚子皮、玫瑰花瓣和菊花浸泡而成。”
“中间这款是牡丹桂花茶,顾名思义就是牡丹和桂花。”
“还有这款太白琼花茶,就是太白山毛峰花搭配琼花。”
“”
等小二说完,洛雁缓缓放下杯子,态度决然,“你去问你们东家,开个价。”
“这几种茶的方子我都要。”
小二不敢犹豫,赶忙去找东家。
他们东家虽然开的是茶楼,但他们这茶楼的好茶属实不多。有时还要凭运气抢得过,这月就能供上几壶,抢不过,他们只能卖自己的库存。
单就这紫竹翠香茶来说,只是他们东家担心库房里的茶卖不完,随便搭配出来清库存的。
没想到反响还不错,就一直卖下去了。
其他几种混合茶,也是东家一时兴起,效果也都不错。
但这几种茶做法都不难,东家索性连方子都没写,旁人有时候问上一两句,他也会说上一二,只是不会说的太细致罢了。
如今来了贵客要买方子,小二觉得就跟做梦一样,连门都忘了敲,直接冲进东家卧房,高声一吼,“东家!咱们遇上贵人了!茶楼终于要发财了!”
东家这会儿正在案前提笔练字,被小二吼得一激灵,提笔落下的字歪得不行。
东家不爽地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斜了小二一眼,“毛毛糙糙的,这么多年也没半点长进。”
小二激动到说不出话,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过了半晌,东家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有人要买我们的茶方?全都要?”
小二疯狂点头,抱着东家热泪盈眶。
东家没料到自己到了晚年还能富一把。
最初他开这茶楼,也是想赚大钱的。
到时候就带妻儿过好日子。
没想到被租赁合同上坑了,不仅一连签了二十年,还注明不得以任何理由退租,不然就要给五十倍赔偿金。
更可气的是,还有一条——房东每年可按市值进行涨租,增加十到五十两不等
一壶茶才多贵,涨一次租,相当于他俩月白干。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赔不起钱,只能硬着头皮干。
结果这一日一日的积攒下来,反倒越过越穷了。
她妻子受不了他这股窝囊劲,带着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最后只剩他一人坚守在这空荡荡的茶楼
也就这两年才有点起色,招了个小二帮忙。
原本他还能靠来渝州经商的客人赚点小钱,没想到渝州会发大水,他这生意又如前几年一般惨淡。
听说有人要买他研制出的茶方,价格还由他定,差点激动地昏过去。
还好有小二掐着他的人中,把他的魂拉回来,把他拖出屋。
两人边走边畅想即将到来的好日子。
刚走到一楼大厅,突然听见一声巨响,老东家顿感不妙,回头,见一群穿有衙役服饰的壮汉冲了进来,一脚踢散摆在门口的木桌,把附近喝茶的书生吓得脸色煞白。
“谢老头呢?”
为首的汉子留着一脸参差不齐的胡茬,面色凶狠,“死老头再交不上租金,老子立马带兄弟拆了这破铺子!”
老东家小跑到衙役前面,猫着腰道:“官爷们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