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魂不散
等穿过后花园时，洛雁趁付元不备，将袖口的东西塞给打理花草的下人。
此人的舅舅在洛家的庄上管事，她平日便托他给母亲捎信。
这次她一下舍出十两，就是怕她不在时，洛夫人会找她娘撒气。
有了这十两，至少她娘不会受冻挨饿。
至于旁的，只能挨到洛屿泽分府再说。
付元驾着马车把洛雁送到翰林院门口，洛屿泽此时刚交接完公务，素手站在门口，静等车来。
洛雁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行，将洛屿泽送来的那件御赐之物藏于柜底，等回来再归还原主。
洛屿泽注意到她身上衣服的布料，猛地想起，这布料似乎是他回府那日赠予她的。
准确来说，是他从庄上淘回的旧布，特意挖苦她用的。
没想到她竟制成了衣服，还穿在身上。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是要开口责怪她私自换衣，还是责怪她把这破布当宝穿在身上。
洛屿泽主动牵起她的手，两人对视那瞬，颇像情深意切的恩爱夫妻。
“带你去买些东西，以备路上用。”
洛雁婉言拒绝，“奴婢都带了，爷不必浪费银子。”
“渝州刚发了水灾，物资匮乏，你现在不要，到时候缺，我就算是神仙，也给你变不出来。”
洛雁有些受宠若惊，他都多久没用这般语气同自己商量了，就跟做梦一样。
洛雁掐了下自己的脸，生疼，不是梦！
她看着洛屿泽的侧脸，陷入沉思。
他突然转性，莫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洛雁生怕再触他的禁忌，只好点头应下。
洛屿泽带她来了整个汴梁城最大的服饰楼——望月阁。
望月阁掌柜的一见洛屿泽腰间斜挂的玉佩，瞬间眯笑眼，喜滋滋地迎上，“官爷前来，是要挑选什么？服饰、首饰，咱家应有尽有，这质量也是整个汴梁城顶顶好的！”
“拿最好的过来。”
洛屿泽一句话，把掌柜的说得两眼直冒金光。
掌柜的连忙差使伙计去仓库取货，满脸写满殷勤。
但是当他斜眸看向洛屿泽身侧跟着的女人时，瞬间瞪大了眼。
这不是雁绣娘吗？
什么时候飞上枝头变凤凰，傍上金龟婿了？
掌柜突然没那么高兴了。
要是雁绣娘嫁人停针了，以后谁给他这望月阁供货啊！
洛雁从掌柜眼底探出用意，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掌柜的自是人精，瞬间领会洛雁之意。
待伙计搬箱前来，掌柜从中选出一件盘金彩绣凤尾裙，神采飞扬道：“官爷觉得这件如何？这件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布料是西域的，用的是天蚕丝，就连上面的珠饰都是上品货，一颗价值一把碎银。”
见洛屿泽点头，洛雁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眨了两下眼，示意不要。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裙都压箱底几年了，上面的针脚也不及她如今的好。
洛屿泽并不知她的想法，单纯以为她不喜欢，“还有吗？”
“还有，还有”
掌柜尴尬地笑笑，拿出另一件官缎素雪绢裙。
洛雁眼底猛地闪过一抹精光。
母亲当年变卖的嫁妆竟然还在！
洛屿泽注意到她神色变化，下意识勾起唇角，“就它吧。”
掌柜“诶”了一声，忙让伙计去打包。
洛雁不再拒绝洛屿泽要为她购置首饰的提议，她心底抱有一丝侥幸，既然裙子还在，那其他的物件呢？
只可惜事与愿违。
母亲当年典卖的首饰已无踪迹，她一下没了兴致，随便选了一支檀木簪和一对银镯。
洛屿泽却皱起眉，“你夫君我好歹也是当官的人，不差你这点首饰钱，不必替我节省。”
洛雁听见他自称“夫君”，微微一愣。
紧接着，她扬起脸，娇俏一笑，“爷，您此番去渝州办的可是公事，稍有不慎便会落人口舌，奴婢怎能拖您后腿。”
“巧言令色！”
洛屿泽嘴上骂着，心里却乐着。
他差点忘了这一重。
要不是她提醒，怕是要出事。
洛屿泽落下目光，轻轻扫过洛雁的脸。
因涂了脂粉，她看着比平日更娇嫩了些，肤似润玉，眸似含春、潋滟勾人。
洛屿泽喉结微动，难得笑脸相对，“听翰林院的同僚说，南巷彭记的桃酥好吃。”
“趁时间还早，我们去买点，留到路上吃。”
洛雁受宠若惊。
只当洛屿泽一时兴起。
哄着他买了两斤桃酥、一斤蜜饯菱角和半斤栗子糕，都是她爱吃的。
汴梁城一入秋，雨便下个不停。
奈何渝州事急，容不得拖延。
洛屿泽派人给同行的穆编修传去口信，催他速回府收拾。
奈何他也有旁的公务缠身，临时要去一趟南巷。
洛雁自觉屏退，官场上的事，她一个内宅女子还是少插手的好。
她钻回车里，偷偷从洛屿泽随行的书篮里掏出一本《水注经》，捧着栗子糕咬文嚼字地看了起来。
正入迷时，突然被车外刁钻的女声打断。
“老夫人都准夫人跟着了，你们凭什么拦着！”
洛雁侧耳一听，辨出闹事的人是沈思琼的丫鬟。
她屏息凝神，听见另一人开口。
“本夫人是爷明媒正娶的妻，怎么就不配上这马车了？”
“夫人误会，属下不敢。”
看守的人嘴上说着不敢，身子却没偏半分。
沈思琼是大家闺秀，就算受了气，也不会当街撒泼，只能沉着张脸站到一旁。
身旁的丫鬟为她鸣不平，“小姐，他们不把您放在眼里，等姑爷回来，你也不必给他们留面子！”
“嗯！”
洛雁只觉得好笑。
看来洛屿泽娶得这位正房夫人，也没什么过长之处。
虽出身名门，却无主心骨，听风就是雨。
还有她这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可得藏好了。
怎料老天不如人意，一阵风刮过，撩起帷裳，丫鬟立马勾着头朝车里望。
“小姐，是雁姨娘！”
“贱人！”
沈思琼碍着面子，只能涨红了脸，给丫鬟一个狠厉的眼神。
丫鬟素莺会意，直接提起衣角就要往车上跳。
看守要拦，沈思琼阴着脸吼了一声：“谁再敢拦！就是跟我沈家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