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半废之人
昭都皇宫，承庆殿偏殿。gaoyawx
“滚！”
床榻上半躺着的男人愤怒地喝道，一挥手将托盘上药碗打落在地。
特地换过的木质药碗并没有碎裂，而是顺着木红云纹马鞍毯从内室滚到了门口，正好停到了刚迈过门槛的凤白悦的脚下。
看着医官小心翼翼地过来将药碗捡起，凤白悦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屋内的人如获大赦般纷纷逃了出去。
她冷着眼看众人都离开，转身，换上一副忧心至极的表情，才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阿誉，调理的药万神医已经在制了，这药起码能延缓你身上的痛楚。”
周誉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刚想发火，一看来人是凤白悦，便强忍着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过来。”他的语气不是很好。
凤白悦没有在意，而是乖巧顺从的坐在了床沿，很自然地为他捏起了搭载一旁的左腿。
尽管周誉没有任何知觉。
看着凤白悦的举动乖顺，周誉心里的火气稍稍降了一些。
“万全那边怎么样了。”
那天凤朝歌最后一击的威力太大，若不是他先前从凤白悦那里习得了一些皇室秘术的皮毛，只怕也和院子里那些冒牌银甲卫一样，当场灰飞烟灭了。
可饶是如此，他的半边身子还是伤得不轻，最为严重的就是左腿和左眼。
当然，其它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眼睛与四肢相比太过脆弱，左眼算是废掉了，但左腿还有机会再抢救一下。
不过，他被皇室秘术所伤之事，是断然不能外传的。
毕竟那日的昭宁长公主府的内院，除了他和凤白悦，无一人存活。
虽然当晚正好碰上难得一遇的雷雨，对外界以雷暴之名搪塞了过去，可也有很多人明显不信这套说辞，比如，皇帝凤君悟。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被秘术所伤的事情暴露，那么凤君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因此，凤白悦秘密请了在昭国有“鬼仙手”之称的神医万全，来为周誉调理。
万全行医的最大特点，就是治病方式诡异，但往往能药到病除，尤其针对一些孤症怪疾，会有奇效。
这与周誉的情况正好相对。
在凤朝歌最后的殊死一击中，同样有秘术护身的凤白悦，受了些轻微的内伤，并无大碍。
偷偷习得一点秘术皮毛的周誉，身体废了一大半，且时常伴有头痛欲裂的症状。
而其他人，哪怕是武功最高强、内力最深厚的那个也没能活下来，当场死亡、尸骨无存。
看了周誉的情况后，万神医只说了一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皇室秘术本就非同一般，周誉被废，主要还是因为凤朝歌的攻击导致经脉堵塞、毒素堆积，头痛，也是由于身体的气血运行不畅。
这并非不可医治。
想要治疗，原则上是首先需要凤朝歌按照功法在体内的流转路径，为他打开每一处堵住的节点，才有可能恢复。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换做凤白悦也不行。
第一，她的修为和凤朝歌差得很远，不一定能冲开周誉体内的淤堵。
第二，她和凤朝歌的内息不同。
她的内力贸然进入周誉体内，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以周誉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最好的办法，便是由凤白悦提供秘术的运行口诀，找出对周誉容易造成影响的地方，再由万神医用相应药物配合、辅以针灸，让周誉自行调理解开。
虽然看上去容易，但操作起来却十分麻烦。
人体经络穴位玄妙复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周誉这种情况又没有先例，在用药方面需慎之又慎。
一着不慎，极有可能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五天内，万全先是根据周誉的症状开了缓解的方子，目前正在研究该从哪个方向入手，为周誉疏通排毒。
凤白悦同样也没闲着，自从将万神医请来的第一天起，就将她承庆殿的后殿辟了出来，专供万神医研究居住所用。
而她自己也经常向万全学习讨教，对于万全的进度和周誉的情况也算比较了解。
凤白悦垂眸为周誉捏着腿，宽慰着他：
“阿誉你放心，万神医既然敢接下来，就肯定有把握。而且，我跟尚药局那边嘱咐过了，万神医需要什么药材直接送来就是，想来配出解药，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凤白悦这么说，周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将头往后靠了靠，“凤君悟他没意见，也没有怀疑？”
凤白悦勾起嘴角，“现在的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又能如何？”
周誉神色一动，看着凤白悦葱白的手指在他的腿上细细按揉，伸手覆上了去。
“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凤白悦嘴角的笑意更盛，顺势扣上周誉的手，俯身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只要你好，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依恋的样子让周誉很满意，像是抚摸宠物般，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像是诱导般开口道：
“凤君悟虽然也是你的弟弟，可你别忘了，他也是谢听云的儿子，他自始至终，关心的在意的全都是凤朝歌，他们才是亲姐弟。”
“眼下凤朝歌死了，而你又是最后见过凤朝歌的人，凤君悟未必对你全然信任，说不定已经开始暗中监视你了。”
“所以对他，还是要小心为上，悦儿，你和我才是真正站在一边的。”
凤白悦的头枕在周誉的手上，乖巧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那天内院里，见过凤朝歌的人都死绝了，外院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算怀疑我做了什么，也没有证据，只能相信我的话。”
“不过……倒是汤太师那边不太安分，这几天一直在找我，问凤朝歌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猜，他可能是想问琉璃戒的事情。”
琉璃戒，是凤朝歌常年佩戴在手上的戒指。
有消息称，凤朝歌曾在暗中培养了一批势力，琉璃戒，就是其中的关键。
说道这里，凤白悦仰起头看向周誉，语气满是纯真，“阿誉，你把它放到哪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