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背叛
太阳渐渐西沉,大红的喜堂烛影摇曳,远处天边的一声闷雷,衬得这原本该热闹喜庆的场景变得十分阴暗。头戴凤冠的女子无力地躺在地上,一柄闪着寒芒的利剑穿过白皙修长的左腕,将她整条胳膊牢牢钉在了地上!红色的嫁衣层层堆叠,金丝锦线勾勒出的展翅欲飞的凤凰,此刻沾满了鲜血。女子姿容绝色,虽狼狈不堪,但也难掩风华。此刻,她的眼中如同淬了剑上的寒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黄衣娇俏的少女。“凤白悦,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黄衣少女对上女子的视线,不由心尖一颤。都到了这般田地,自己竟然还在怕她!这令凤白悦十分气恼,她手执黑色长鞭一步步上前,嘴角勾勒出一个讽刺的笑。“凤朝歌,堂堂昭宁长公主,你也不过如此啊。”
啪!凤朝歌闷哼一声,尽管中了软筋散的她全力躲开了要害部位,但双腿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高高在上,我却只能卑躬屈膝像条狗一样讨你的欢心!”
啪!“明明我母妃才是父皇最爱的人,明明我才该是大昭最尊贵的公主,为什么那个老妖婆要掺和进来,连带着你也横插一脚,为什么!”
啪!“老妖婆害死了我母妃却免于责罚,你抢走了我父皇仍逍遥自在,凭什么你们可以光鲜亮丽地活着,而我却只能在你们的手底下摇尾乞怜!”
“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
啪!啪!啪!凤白悦几乎是吼着说完最后的话,手上的鞭子一刻不停。轰隆!昏暗的喜堂内,鞭子声伴随着天边的雷声一声声回响,使得整个场景更加阴冷。院内,数十名银甲披挂的军士手执长枪静默站立,毫不为喜堂之内发生的事所动。凤朝歌眉头紧锁,嘴边溢出一丝鲜血,鞭子划破嫁衣打得皮开肉绽。“你,你……竟是这样想的,从未信过我?咳……我对你的种种,在你看来,都毫无真心?”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她宠了近十年的妹妹,有三分凌厉、三分失望。凤白悦动作一顿,躲闪着不敢直视凤朝歌的目光。“难道……不是么?”
凤朝歌强撑着唯一完好的右手起身,“你……咳咳”“长公主还是乖乖待着为好,若是不小心伤了您的凤体,我等可担当不起。”
一身红衣的男子提着血色长剑从喜堂偏厅走出,来到凤白悦身旁揽住她的腰身,肆无忌惮地笑着。凤朝歌看向他,目光倏得变得冰冷尖利,咬牙切齿地从喉间挤出一个名字:“周……誉……”他本该是今日的新郎。却在大婚当日,在她的合卺酒中下了迷魂药,并伙同她的好妹妹将长公主府的银甲卫悉数替换成他的心腹。等她察觉不对一路杀到前院后,却被凤白悦带着替换后的银甲卫堵在了喜堂。饶是她武功高强,中药之后体力也难以为继。看着滴血的长剑,只怕先前去厨房为她准备吃食的暗香等人也……凤朝歌蓦地感到一阵心痛。“白悦就是太善良了,一直以来才会被你们母女二人蒙在鼓里,之前在你娘身边的兰姿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招了,白悦再也不会被你们的虚情假意蒙蔽了!”
周誉嘴上声声控诉,但看到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在他面前如此狼狈,不免有些得意扬扬。凤白悦听后不复之前的犹疑,用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凤朝歌。凤朝歌冷哼一声:“呵,周誉,你也就这点把戏?”
原来兰姿一直在他手里,难怪五年来她遍寻不到。挑拨离间,总是最容易的。凤朝歌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只是看到凤白悦如此轻易被周誉哄骗,着实令她失望。她吃力地把身子摆正了一些,一字一句道:“我,凤朝歌,一生仰无愧于苍天,俯无愧于黎民,行的端坐得直,从未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倒是你……”她暗自调动内息,扬起头看向周誉,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只怕周老将军,还不知道他的好孙子此刻在做什么吧,欺君罔上,谋权篡位,周家世代忠良,终要在你的手上……”“毁于一旦!”
周誉嘴角仍是带着笑,但眼神却慢慢冷了下来,持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然而下一刻,几乎是本能反应,周誉下意识举剑挡在身前。叮!凤朝歌突然暴起,拔出钉在左手腕的宝剑,以一种她此刻不应该有的力量狠狠地砍向周誉。两剑相撞,周誉的剑却瞬间断裂,他连忙后退,手臂却仍是被凤朝歌的剑砍伤,连带着怀中的凤白悦也摔在了一旁的地上。凤朝歌一击不得,喘了口气再次发起进攻,周誉大惊,堪堪避开要害部位滚落到院子里,看向身旁的护卫吼叫:“都是瞎子吗?还不快上来!”
轰隆!一道闪电划破阴暗的天空,伴随一声炸雷,淅淅沥沥的雨终是下了起来。半炷香后。嘭!凤朝歌的头狠狠撞在桌腿上,有一阵阵的眩晕,手中长剑落地,身体随后便被密密麻麻的银枪钳制着,再也无法动弹半分。待护卫将凤朝歌制服,她已经在周誉身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外加五个银甲卫身首异处。周誉神色阴鸷地走进喜堂,雨水顺着头发向下滴落,大红喜服被划得破烂,十分狼狈。“我倒是小瞧了你这婆娘!”
周誉神色阴狠。“给我废了她的武功,挑断手筋脚筋,囚在地牢里,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说到此,迎着凤朝歌冰冷的目光,周誉突然笑了。“长公主殿下独自一人,在地牢一定会很寂寞吧,不过不用担心,你的好弟弟很快也会下去陪你了!”
听完周誉的话,凤朝歌瞬间呼吸急促。君悟,悟儿,他们对他做了什么!他可是皇帝!她似发狂的野兽般,眼睛渐渐变得赤红,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乱臣贼子,尔敢!”
轰隆隆!阴冷的风灌进喜堂,一阵更大雷声响起,偌大的闪电划破天际,将喜堂内照得如白昼一瞬。看到凤朝歌反应如此激烈,周誉本想放声大笑,可那双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红色双眼却让他无端心生不安。“等等,先挖掉她的眼睛!”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谁也没先出手。周誉看着他们僵持着不上前,不耐烦地吼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
终于有一人下定了决心,举起长枪刺向凤朝歌的眼睛。“啊——”凄厉的叫声混着堂外的雨声,埋没在这阴暗异常的雷雨天中。但,变故突起——轰!如同被点了火药一般,没有人反应过来,一阵强大的气浪将所有人都掀出喜堂。一身红衣的凤朝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步走了出来。“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雷声滚滚,狂风猎猎,豆大的雨水打在地上,红衣妖冶的女子如同厉鬼索命,两行血泪自眼眶流出,一步步踏在每个人的恐惧之上。身下遍是碎石,可周誉已经无暇顾及,惊恐地不断向后挪动,脑海中尚存的一丝求生欲让他颤抖地大喊:“放箭,快……放箭!”
围墙之后早早埋伏好了百名弓箭手。巨响之后,墙上的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齐齐瞄向庭院中央的红衣女子。咻!咻!咻!百余只黑色羽箭从不同方向射向凤朝歌,鲜血从身体流出,凤朝歌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你也……太……小瞧我了……”可怕的能量以凤朝歌为中心开始酝酿,似是山雨欲来,令在场众人俱是一惊。周誉则更为惊恐,一则传闻忽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昭国皇室秘术,相传练至大成,可以献祭自身为代价获取强大的力量,与敌人同归于尽。可这只是个传闻,凤朝歌竟然练成了?她要玉石俱焚!这个女人,彻底疯了!他连滚带爬地想要离开庭院,可惜,已经晚了。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从凤朝歌体内猛然爆发出来,强大的威压覆盖了整个院子,比之前在喜堂内的更为强悍!“周誉,凤白悦,待我死后,必化身厉鬼与你们世世纠缠,天上地下、不死不休!”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昭国皇都之上,呼啸的雷雨席卷了整个夜晚。熙元五年九月十六,昭宁长公主大婚,当日晚,长公主府遭百年不遇之雷暴,喜堂被击毁,长公主亦无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