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兄弟
为了庆祝小孩重见光明，宋斋在吃过晚饭后开了两坛酒。
他准备自己一坛，江近秋一坛。
然而在喝的时候，他才忽然的意识到江近秋是小孩子，就又把酒给收了回来。
对此，江近秋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表现的毫不在意，只是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斋一杯杯酒下肚。
喝得正起劲，门口却忽然有了动静。
宋斋并不想让人看到眼睛恢复的江近秋，顺手就捞过了小孩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冷淡的看着闯入的人，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宗门对于他入魔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
今天去山脚下拿丹朱的时候，还看到有弟子偷偷摸摸的观望着，似乎想上山来辨认个真假，又迫于季承云的威压而不敢上前。
而宋玉轩则不一样，他是季承云心爱的小徒弟，来去自如。
所以宋斋很清楚他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宋玉轩一见到宋斋，眼里就满是震惊：“你的修为竟然掉到了练气中期！”
他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不合时宜，刚想要解释自己并没有任何歧视的意味，宋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宋斋：“你师尊给你喂了那么多灵丹妙药，三年来也带你去了不少秘境修行，但你到现在才摸到练气期的门槛，是否有些拿不出手？”
宋斋不是很想见到这个便宜弟弟，并且又喝了酒，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不舒服，自然也不像往常一样温和有礼。
虽然知道主角这只是一时的弱小，以后自然会一飞冲天，打脸众人，但宋斋这时候还是想要上前嘲讽一二。
宋玉轩对于宋斋的突然变脸有些惊讶，在听到那些话后表情变得也十分黯淡，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望着自己兄长的眼神有懊悔，也有痛苦。
“我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如哥哥，但我——”
“闭嘴。”宋斋打断他，“你来此恐怕并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吧？”
“没错。”
宋玉轩苦笑了一声：“外人都说你与魔修勾结，最后因入魔而导致金丹尽废。但我知道哥哥并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那魔修引诱，才会让你犯下如此过错。我已恳求掌门制止宗门内的流言，等我与师尊解释后，他也一定会庇护哥哥的。”
宋斋：“”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怀里同样无语的江近秋，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因为喝多了而产生幻觉后，表情就变得很不耐烦了。
宋斋：“季承云跟你确实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宋玉轩皱眉不悦：“我知道哥哥心中有怨，但怎可不敬师尊。”
“你不必喊我哥哥，我也不喜欢绕弯子，宋玉轩，”宋斋吐出来语言却十分冰冷，“你从正德殿离开后，季承云便将我喊去了，你应该非常清楚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吗？”
宋玉轩下意识的否认：“我，我怎会清楚……”
宋斋扯出一个笑，语气很是嘲讽：“我并不想听你辩解，毕竟那魔修是你带进来的呀，我的好弟弟。”
在家里时，这个便宜弟弟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的，书中的主角风骨也能够看出一二。是什么改变了他，那个魔修？季承云？又或者是其他男人？
宋斋并不清楚，但也没必要去探究了。
之前伪装了许多年的温顺和善，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已经毫无作用。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懒得再跟宋玉轩废话。
“让我猜猜看，也是你放走了他对吗？”
宋斋盯着宋玉轩渐渐变得慌张的脸，觉得十分无趣，他继续补充：
“掌门在宗门内布下天罗地网，全部出口都有弟子严防死守，所有人出入都需要登记，除了你。承云真人的爱徒，不受约束并且受人喜爱的小师弟。”
全被猜中了。
宋玉轩听得脸色煞白，他紧握的手心冷汗直冒，身体颤栗着，但还是强忍住了自己想要逃离这里的心思。
“我没有——”
“不用着急否认。”
宋斋打断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话，大概骨子里就是反派角色，当撕开那层伪装的温和后，人设就逐渐像上辈子一点点靠近起来。
想想他上辈子的弟弟是怎么叫他的来着？
疯子。
对，就是这个词。
明明是自己做着违法乱纪的事情，将亲哥哥囚禁在黑暗的地下室中，却反过头来哭着叫他疯子。
一切都很有意思。
宋斋想到那张崩溃痛哭的脸，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嘶吼的声音。他轻笑了一下，眼神随意的扫了几眼宋玉轩的脸，说：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我去了魔域又能怎样呢，宋家会需要一个废物做继承人吗？蠢笨不堪重用的未来家主，想想看他们会在背后怎么说你。你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了关于我的流言，那么你的呢？”
那么你的呢？
宋玉轩不禁的想到了他听到的那些话。
众人纷纷猜测着宋斋被驱逐到魔域后会遭遇的事情，那些流传在弟子们中间香艳露骨的描述，让他听了觉得恶心又期待。
可正如宋斋所说的，那么他呢？
他三年还停留在练气期，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人们又如何评价他？在宋斋离去之后，父亲又真的会如同母亲所说的那样，将家主的位置交给他吗？
各种想法在宋玉轩脑子里飞快的旋转，他几乎快要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终于再也扛不住巨大的压力崩溃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哥哥。我只是……我只是想求师尊帮帮我，我并不知道兰照他是魔修，也不知道师尊他竟会用你做挡箭牌。”
说到这里宋玉轩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说：
“你也认识他的，兰照，他与我们一同长大。他只是不小心才杀了那两个弟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啊，哥哥。”
“他不小心？”
宋斋嘴角扬起讥讽的笑：“你在怜悯一个杀了你同门的魔修？可那两个师兄平时待你也不薄呀。午夜梦回，你可曾听到他们在向你诉说痛苦呢，小师弟。”
“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会体谅我的。会的，一定会的。”
宋玉轩喃喃自语，眼神中的恐惧却没有减淡半分，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问：
“他来找过你吗？哥哥，他是不是来找过你，所以你才——”
宋斋略带遗憾的回答：“并没有。”
他非常清楚宋玉轩只是在找一个理由，找一个让自己能够下得来台的理由。
就像以往那样，宋玉轩还期待眼前的兄长能够照顾自己心情，将问题全部自己承担下来。但宋斋已经懒得给予这个年幼无知的弟弟帮助了。
他辞职了，更准确说是被解雇了。
“不，你见过他。”
宋玉轩表情扭曲，眼底藏着怨毒的火光。他就这样死死的盯着自己兄长，盯着这个曾经寡言少语的剑修，在心里越发肯定着自己的猜测。
“兰照来找过你，他改变了你，他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哥哥。”
宋玉轩说着，想要抓住宋斋的衣袖，但被突如其来的锋利剑刃割伤了手。腥红的血液顺着指尖低落，他捂着手腕吃痛的叫了一声，却没有半点后退的迹象。
冰冷的剑横在两人中间，宋斋不喜欢宋玉轩的靠近，但更多的是不想让他发觉江近秋眼睛的恢复。
宋斋冷冷的说：“你在我这里听不到想要的回答。”
“你的样子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哥哥。”
宋玉轩又挂上了那副担忧的神色，“你不抗拒去魔域，你在期待吗？期待与兰照的相遇？”
“不，”宋斋对这些话无动于衷，只是饶有兴趣的回答：“我期待你的未来。”
听到这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宋玉轩却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平静的表情。
他眼神中的惊惶几乎快要溢出来了，只能落荒而逃。而宋斋冷漠的看着他狼狈的身影，合上了庭院的门。
又开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