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期待
柳听云的表情没什么起伏，甚至连语气都是和缓的，丝毫听不出逼问的味道。然而，柳听云越是靠近窈儿，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则透着一股阴冷一点一点的围剿着她，从若隐若现到彻底的缠绕着她，无形之中将她的恐惧凝固成一团将她死死的裹住，再无处可逃，像被施了诅咒一般，只能唯命是从。“起初，我以为是桐儿姐姐。后来我去之前逛过的铺子拿回落下的钱袋，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小姐告诉我是我们看错了，那不是桐儿姐姐。二少爷，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欺瞒。”
窈儿实在害怕柳听云靠近时的样子，将当时的经过一字不落的全部复述给他。“窈儿啊窈儿，亏你还如此这般为你家小姐。”
柳听畔上前拉住窈儿已经颤颤发抖的手，轻轻的握住，“窈儿，你是知道心儿是怎么被关起来的。你仔细想想，她同你说认错了人，凭什么又当着大家的面信誓旦旦的说看到了桐儿？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她本就与你隔着一层，根本不愿意同你说实话。第二，是她真的疯了，你跟着这样一个疯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柳听畔说着便将窈儿的手握的更紧，“还有更可怕的一种可能，她是一个与你隔着一层的疯子。她之所以信誓旦旦是因为她笃定自己看见了桐儿却不愿你也知道，不过可笑的是桐儿今天从未离家，她的信誓旦旦都是幻想而已。窈儿，她从未真心待你，如今又是这般模样，你真的还要继续白白的浪费真心吗？”
“小姐与我隔着一层，窈儿，不是感受不到”窈儿之前虽然恐惧但却明亮的眼渐渐的蒙上一层暗淡，“小姐有什么心事从来都不会说与我听，许是我的身份卑贱，不配吧。小姐同我说话，似乎也总是先要思虑一番三小姐你说得对，她从未真心待我我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听话的丫鬟，仅此而已。当然，我本就不该奢望她待我能像三小姐同苗儿一般无话不谈我早就知道小姐待我如何，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说着，窈儿侧身重新提起食盒，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一盘点心递向柳听畔，“三小姐，这点心是小姐特意为你准备的。三小姐，你仔细看看。刚才送上玉戈，想要求求二少爷放了她，主仆一场，窈儿自认这是我应该为她做的而送上这份点心给三小姐，是窈儿想要为自己做的”柳听畔接过点心仔细的看看，带些疑问，“只是普通的糖粉糕而已，没什么特别。”
“表面上是糖粉糕。”
窈儿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块糖粉糕掰开，“实际上，是裹了厚厚一层糖粉的马蹄糕。若是不注意，就会当成糖粉糕直接吃下去。”
“好一个温柔善良的柳听心！”
柳听畔夺过窈儿手中已经掰开了一半的点心细细的看了一眼，不禁咬牙切齿的将点心扔在地上，“她明明知道我对荸荠过敏吃了只会送命，竟敢拿这种脏东西来害我！”
说着，柳听畔拉住柳听云的胳膊，“哥哥，我真是差点就死在那个臭丫头手上，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柳听心有多恶毒！”
“小妹”柳听云微微的眯起眼睛，眼中浮上不屑，“她还真是咱们的好妹妹。”
天色渐渐的暗下去，自窈儿离开后柳听心一直没有起身，她依旧双臂抱膝坐在冰冷的角落里，像是已经放弃，又像是正等待着什么“你这样的人，太信任一个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柳听心的眼前再次闪过那一抹缥色的光，耳边传来那个人的声音。柳听心不再抬手去遮那道光，许是已经不再觉得它有多么的刺眼，只是侧过脸，看着那个人慢慢的走进自己，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俯下身伸出手臂想要拉自己起来。柳听心别过脸，将目光移回到最初望着的地方，“你怎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你把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丫鬟身上，你等着她来救你”那人悠然自若的垂下想要将柳听心拉起来的手，直起身走到柳听心正望着的对面停下来，垂眼审视着她，“柳听心，你期待，也害怕。期待那个叫窈儿的能救你出去，可又害怕她会因为救你而遇到什么不测。你唯独就是没有想过，她也许并不真心的想要救你。以你现在的处境，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一个可以给她庇护的人。主人不能给身边的人庇护，你于她的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相信窈儿。”
柳听心默默的自语了一句，声音里没什么气力却很是笃定。她仰起头，对视着那人的眼睛那个人的眼神里总是散发着一股漠不关心的凉薄，带着些不羁和轻蔑，明明是不受任何拘束的样子，可偏偏在自己看着他的时候又染上几分认真。柳听心看着那个人，语气更加的笃定，“窈儿会来的。”
“她当然会来。”
那人毫不犹豫的应声，眼神中尖利的轻蔑渐渐的柔和下来，他缓缓的上前几步弯下身，抬手轻轻的搭在柳听心的肩膀上，“只是柳听心，我怕你会失望”话罢，他浅浅的一笑，便又化作一抹缥光消失了。随即而来的，是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开锁的声音，柳听心的眼中突然有了光亮。并不强烈的声音顷刻间给了柳听心动力，她眼中的光亮闪着期盼站起身离开窄小的角落，顺着锁闩被取下的声音推开门。然而，映入柳听心眼帘的则是在看她时一双双审视而又阴沉的眼睛，柳江氏的，柳听云的，柳听畔的还有窈儿的“娘。”
柳听心恭敬的唤了一声柳江氏，侧过身带所有的人都走进屋子柳江氏入坐之后才转过身正面对着柳江氏。“心儿。走近些，离娘近一点儿。”
柳江氏的声音和蔼，裹着脸上慈祥而微笑，只是眼中的阴沉已是和蔼同慈祥都再已无法遮盖。“是，娘。”
柳听心刻意的如听到命令一般应了一声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到柳江氏身边。柳江氏见柳听心走近，脸上的微笑更加的亲和，“心儿，娘知道风儿去了，你最是难过，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你都可以跟娘说。你从小虽然娇惯了些，但一直是纯良的好孩子，心儿，只要你知道错了，我们一定还会像以前一样疼爱你的。”
“小妹。”
柳江氏的话音才刚落，柳听云又紧接着上前，眼中没有责备却也没有多少亲近，“只要你知错能改，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你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我可以替畔儿担保，她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柳听心看着眼前这些人的眼神，大抵上都是一模一样。表面上或是如柳江氏那般温和，又或是如柳听云那般没什么波澜，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及有默契的包裹着一股阴沉的暗流涌动。在他们进来之前柳听心并不是没有反思过，自己之所以陷入这样的境地确实与自己太过于莽撞冲动有关。关于桐儿，自己不该太早的说出去，更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去阻止阮卿卿与柳听云的婚事，这些，都该自己私下里悄悄的去做如今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要先恢复自由才是当务之急。“娘，二哥，心儿知错了。心儿不该给二哥的婚事添乱，以后”柳听心没有一句的辩驳，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柳听畔便气急败坏的冲上前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你这恶毒胚子，事到如今还想借着哥哥的事搪塞过去！”
灼烧一般的脸上火辣的疼，柳听心捂着已经泛红的脸看着柳听畔，她的头脑有些空白，因为柳听畔的举动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茫然的看着眼中已是狰狞的柳听畔，“三姐，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没有搪塞什么。”
“你这丫头还真是嘴硬！本想当着下人们的面给你留着面子，看来倒也不必了！”
柳听畔恼怒的将身后的窈儿拉过来，掀开窈儿一直提着的食盒盖子取出一块已经掰开一半的点心扔在柳听心面前，“这是什么！别说你不知道！”
柳听心拾起地上的点心打量了一番，她看不出这块不过是糖粉裹的厚了些糖粉糕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当她突然间在点心那被掰开的切面的地方发现了一些隐隐似是马蹄糕里荸荠切粒的东西，她的心蓦地凉透了一半，似是倾盆大雨的侵袭，柳听心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小妹，看你这惊慌的样子便是承认了。”
柳听云上前，刻意审视着柳听心闪过诧异的眼睛，“你对畔儿怀恨在心，又急于出去，你吩咐窈儿带着玉戈去求我，是不是也早就打算若是计划不成就让畔儿吃下你精心准备的点心，要了她的性命！”
“点心的事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柳听心的语气平静，眼神也如她的语气一般恢复了平静。虽是给柳听云的回答，可她所说每一个字的时候眼神始终停留在已经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窈儿身上。话罢，柳听心慢慢的向着窈儿靠近几步，越是靠近，越是看着窈儿刻意躲闪的模样，柳听心原本平静的眼中竟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浮上泪水，“窈儿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窈儿低着头不答柳听心的问题，柳听心看着窈儿慌张不语的模样，不禁凄笑着抬手擦去眼角顺势而下的泪水，“窈儿你不要我了，也不要自己的良心了。”
窈儿听到柳听心的话突然抬起头，眼中早没了曾经的乖巧可爱，“小姐，正因为窈儿还想要自己的良心才必须说出真相。”
说着，窈儿义正言辞的看向柳江氏，“夫人，二少爷所说句句属实！意图谋害三小姐之事，小姐早有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