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内讧
陶花觉得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便回去忙自己的事。
大禹肯定是不上当了,但是林古想去会会1102。
“我为老大试毒。”林古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几个保安踊跃报名。
陶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却没有阻拦。一如她知道莫冉白参与过顶楼活动室杀人事件,但完全没提起这回事。
十一楼顺路,林古便一路护送陶花回家,顺便推销着:“我们老大真挺好,洁身自好,一腔正义。其实我们根本犯不着维护治安,以我们的实力,那还不是横着走?”
陶花淡淡地说:“自相残杀有什么意思?多吃两顿人肉吗?”
林古夸张地拱手表示佩服,嘴上不正经地说:“嘿,我俗!”
陶花没再多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她没有把老师的研究资料直接传送给师母,一是怕资料泄漏,二是怕带给师母危险。她使用一个更保险和隐秘的方式,将资料压缩转录到荇菜的dna。如果将来陶花出事,师母负责转告有能力的人来破译,别让技术失传就行。
想法很好,但是基因转录这项技术陶花用得不太熟练,好多天过去才录入一点点。
她想要加快速度,捣鼓大半夜差点儿把设备干废,赶紧又恢复原状。
加班忙碌一晚上,一切回到原点,甚至打断原来的进度。
失败之后整个人变得特别看破红尘,甚至想抽根烟。推开门去阳台眺望,如今尚市已经不见几盏灯火。看来大家的能源都快耗尽,以后的竞争会更加激烈。
大禹突然打电话过来,让她进屋:“对方有远程攻击武器,别站阳台。”
陶花一刻没有耽搁,赶紧躲到墙角。
“对方反悔吗?他们想要什么,药品还是食物?”
“都不是,是3栋打过来。”
“好的,明白。”
陶花很快挂断电话,以免耽误大禹做事。她不想参与,如果好奇的话,关于这种内部矛盾在群里肯定能找到答案。
看群聊情况,3栋已经输了,剩下几个人不再组织进攻,而是躲在隐秘处鼓动大家联合起来推翻□□。
3-1208:「你们是贱吗?就愿意被高压统治?」
林林总总:「是男人就别当缩头乌龟,出来啊,给你单挑的机会。」
3-1208:「秒男还是别出来了,出来丢人现眼。」
5-610:「大傻逼!把5栋干塌3栋能好过?」
3-1208:「同归于尽,还世道朗朗乾坤,让子孙后代享福。」
陶花踩一踩地板,稳得很,想来3栋的破坏力微不足道。
2-904:「你们男人打架别牵连无辜的女人行不行!垃圾!」
5-610:「勾结3栋收集情报,哪里无辜?」
2-904:「别装,我说的是谁你们心里没数吗?」
5-610:「谁啊?」
2-904:「关在活动室,你不知道?」
2-904:「杀人不过头点地,别太过分,引起公愤。」
2-904:「都是同胞,也没有语言障碍,听到那么凄惨的呼喊你们还下得去手?」
莫冉白没再继续对话,群里也没有别人搭腔,满屏都是2-904的控诉声。
2-904:「吊子越小手段越花,祝你们早日阳痿,从此没烦恼!」
5-610:「你在2栋知道什么?别被忽悠瘸了。」
2-904:「那你敢现在打开活动室吗?」
2-904:「视频连线让大家看看活动室什么样,你敢吗?」
林林总总:「她是3栋今晚行动的指挥,狗屁无辜!」
2-904:「你们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2-904:「我们也想要团结,共渡难关,但你们逼得所有女性不敢相信这个集体。」
看聊天内容推断,似乎被关在活动室的是诸葛盈盈。陶花带上枪,戴上护颈,做好防护后走向活动室。
活动室的大门一向敞开着,此时却紧闭。没有吵闹的声音,但能感觉到门后有不少人。
陶花走近之后便有一个保安从暗处现身阻拦:“什么事?明天再来。”
“里面在做什么?”
“没什么啊!”
陶花拿出自制的炸弹晃一晃粘在门上,一边后退一边说:“是炸弹哦!”
保安不敢不信,一边跑一边打开对讲机大喊:“炸弹,炸弹,离开大门口!”
陶花看他乱跑,伸手拽一下拉着他一起躲到拐角。
砰!
炸弹威力不大,但足够震开门锁。
门锁破裂但仍然相连,陶花连踹三四脚才打开。进门的姿势不是很威武,但大家还是怕她,纷纷转
头回避她探究的目光。
室内光线昏暗,没开大灯,而是搬一盏聚光的落地台灯过来,弄得特别有审讯室的氛围。
诸葛盈盈果然在这里,而且没穿衣服。皮肤的光泽跟纺织品暗哑的表面差异大,陶花一眼就能看到她。
莫冉白勉强解释一句:“她身上有东西。”
管家更善于处理此类问题,镇定地说:“犯人收监都要脱光检查,这是正常操作。”
“出去。”陶花轻声说。
屋里人有点多,陶花心里有点慌。自己有一点小能耐,但肯定打不过这么多人。她没想到事情真能坏到如此地步,这一趟上来是草率了。
“接着审!”队长唱反调,“你别管,她弄死我俩兄弟!”
陶花欲言又止,不知道此时怎么说话才能显得霸气?打是打不过的,只希望能震住他们。
还好莫冉白给面子,努力把队长往外拉,
“走走走,楼里还有漏网之鱼呢!”他一面劝着队长,一面叮嘱陶花,“小心点啊,别松绑,她会攻击你的。”
队长愿意被莫冉白拉走,保安们便都很配合地跟着离开。管家走在最后,想把门关上,关一下,没关上;再关一下,掉下来一大片玻璃。
屋内安静下来,能听到诸葛盈盈的呼吸有点儿重。
“受伤了吗?”陶花问。
“冷。”盈盈说。
夜里确实冷,阴凉。
陶花身上穿的是隔离衣,脱下来轻轻披在诸葛盈盈身上。
“不保暖啊!”盈盈嫌弃地说。
诸葛盈盈被绑在健身器材上,陶花解不开绳索,也移动不了器材。
“我去找剪刀。”
“别,我会忍不住劫持你。”
陶花笑了笑,放弃找剪刀,盘腿坐在诸葛盈盈身边。她不怕诸葛盈盈,但也没必要冒险。
“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让我失望。”陶花埋怨道,“没想到第一个起内讧的人竟然是你。”
“你没饿过吧?你知道人饿极了会怎么样吗?反正早晚要走到这一步,不如早点消耗掉一些人口节省粮食。”诸葛盈盈冷静地说,“我给你算一笔账,每人每天150克大米,一千个人就是300斤。市场上比较大的包装,50斤一包大米,一天要吃掉6包。这里的住户都是年轻人,根本没有囤粮食的习惯,你猜小区还能维持多久?”
“愚蠢,脑子落在上个世纪。”陶花轻声骂道。“二氧化碳能合成糖,氢能源干净又卫生,生在地球上还怕缺什么?”
诸葛盈盈惊讶地说不出话,好半天之后埋怨一句:“你不早说!”
陶花:“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还没研究明白,怕给大家希望之后又失望。”
陶花慢条斯理地解说技术难点,诸葛盈盈哭得哽咽。她的四肢不能动,便拿脑袋往陶花身上撞。
“你为什么不早说!”
诸葛盈盈哭得快断气,是委屈,是后悔。如果有机会做人,谁愿意做鬼?
陶花安抚着拍拍背帮她顺气:“抱歉,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资源,我以为你想要权利。”
“鬼要那种东西!”
“在一个封闭的小社群当老大多爽!”
“没兴趣!”
诸葛盈盈哭得厉害,怨天怨地怨陶花,最终恢复理智怨自己:“是我目光短浅,看到政府不管我们就慌了。”
“怎么知道政府不管?”
“不是很明显吗?”
长夜静悄悄,只有门口保安巡逻时故意发出的沉重脚步声。
陶花从健身器材上抠两个小零件,弄成夹角约等于剪刀,慢慢磨着帮诸葛盈盈松绑。做事很没效率,但没关系,她们现在不需要效率。
折腾许久只把绳子磨破皮,俩人相视一笑决定放弃。
“没事的,被爸妈抛弃而已,又不是不能活,过段时间适应了就好。”陶花说道。
“好像很有故事。”盈盈顺着说。
“算是吧,有经验。”陶花缓缓说道,“爸妈很年轻的时候生下我,太冲动付不起责任,后来俩人都走了。我从小是社区养大的,你说话做事特别像社区姐姐,所以我一开始很喜欢你。”
诸葛盈盈脸红道:“结婚前当过两年村官,同一套培训体系,所以风格像。”
陶花:“后来怎么不当?升迁吗?”
“不是,结婚了。”
“你好像一个人住。”
“对啊,离婚了。”诸葛盈盈扛不住问,变被动为主动,“你呢?怎么没去福利院?”
“我有爷爷和姥爷留下的遗产。”
“失敬。”
“社区姐姐都很好,福利院不如自己家。”
“那确实。”诸葛盈盈忍不住多问一句,“现在找人不难,你没去找过爸爸妈妈吗?”
“我可能说得太含蓄,他们是互砍离开这个世界,这样走掉的。”
“啊,抱歉。”
俩人好像交心,又都有所保留,说到心痛处就打住。还不到坦诚相待的程度,俩人对看一眼都乐了。
“你还愿意接受我吗?”诸葛盈盈低声问,“我不想死,我还有机会吗?”
“我试试。”陶花笑道,“这次救你,就当是还清养育之恩。”
诸葛盈盈低头笑:“托同行的福。”
她用肩膀推一下陶花:“你回去休息吧,这事不着急。我们今夜杀了不少人,关我几天也是应该的。”
说完微微仰着头:“35天……35天之前我绝对想不到自己敢杀人。”
陶花仔细打量她,确定她不在意今夜的羞辱,便轻轻点头离开。
走廊里黑漆漆,但陶花一出门就察觉到大禹的气息,一种神奇的熟人之间的感应。
“放过她好不好?”陶花面对着黑暗中说。
大禹慢慢走过来,打开手电筒照明,然后拽着陶花的胳膊转两圈。检查完才放心一些,他略微霸道地命令:“下次有事跟我说,别冒险。”
意识到语气太生硬,他柔声补充道:“不用在自己家冒险。”
陶花配合着转得像陀螺,心里是领情的,知道他是担心诸葛盈盈狗急跳墙。
“大禹,我不喜欢你,我心里有人。”
成年人没必要拖拖拉拉,又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大禹恶作剧地拿手电筒晃她的眼睛:“心真大!几室几厅住几个人?”
陶花张开手掌挡住手电筒的光,却被烫了一下。她嗔怪道:“你的手电筒漏电。”
大禹把手电筒晃一下,晃过天花板,晃到墙上,天旋地转一圈,一如他的心情。
“回去吧!”大禹变得避嫌,只是拉着她的衣袖。
楼梯内散发一阵阵恶臭,越夜越明显,俩人脚步渐渐加快。
十二层不远,转几个弯就到。这一次大禹反常地跟进房间,严肃地谈判:“我可以保护你,但你有什能耐都要拿出来。”
显然他已经知道陶花跟诸葛盈盈的谈话,在门外听到谈话,或者保安听到之后告诉他。
陶花诚实道:“我说的那些即便实验室成功,也不一定能应用。而且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设备有限,没有条件同时进行。”
大禹没有勉强,转而说道:“今晚发电机打坏了,你这里有多吗?”
陶花:“没有,我的发电系统是个整体,但我可以每天给你一个大容量储能电源。”
“不能连接小区供电吗?”
“不能,我要保证实验室用电。”
俩人僵持一会儿,陶花先做出退让,幽默地化解道:“请你哈啤酒?”
陶花的冷库有卧室那么大,外间放生活用品,里间放原料、药材和零件。里外隔着一道玻璃门,里面分门别类条理清楚,外间则像垃圾堆,甚至有很多未拆封的快递箱子。
大禹盘腿坐下,打开军刀工准备大干特干。
“私人物品。”陶花说。
“不用就是浪费。”大禹自作主张。
陶花不在家,快递都是沐婉梓代收。不确定陶花什么时候回家,所有快递扫描排除危险之后统一收入冷库。沐婉梓其实是个不错的朋友,而且她说的末日不是危言耸听。
“你能联系到陈巡护吗?”陶花陪他一起拆快递,闲聊似的问起,“巡护所后来应该没来得及转运拘留吧,人都放出去了吗?”
“关心你朋友吗?放心吧,没死就是活着。”大禹说笑。
他好像是决定放弃追求了,陶花突然就觉得他可爱,这样相处轻松愉快。
快递很快拆完,有少数吃的,大部分东西大禹看不懂。
“军队对你挺上心,逢年过节都有寄东西。”礼品盒他能认得。
“后勤统一寄。”陶花笑说,“可能上了退休老干部名单。”
大禹选用几个结实的大箱子,把食物和啤酒装进去。
陶花逗他:“爱和不爱好明显,不爱了打劫起来一点不手软。”
“你又不吃。”
“以前你不会拿。”
“现在是怎样?想要老子的爱?”
陶花疲软地依靠着墙面坐下,抱着膝盖闷声不响。大禹放下箱子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脑袋往前伸,几乎快钻到她怀里。
“怎么样?想勾引我了吗?”
陶花没有排斥,反而迎向他,最后撞进他怀里。大禹被撞得心猿意马,正想再说几句垃圾话,却听到陶花微微的抽泣声。
“大禹,我害怕,我也不想死。”陶花终于崩溃大哭,“疾病、暴力、饥饿都能轻易夺去生命,而且我们可能随时失去脚下的土地。不,我们已经没有土地。”
大禹轻轻反手搂抱着她,笨拙地安慰道:“没事的,你很厉害啊!”
陶花被他逗笑,眼泪乱七八糟地掉。大禹伸手,碰到她脸上一片清凉,心里自责不已。她穿得这么少,他还拉着人家在冷库待这么久。
“没事的。”大禹又说一遍,更像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