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要是这次我回来不走了呢
大家什么时候开始穿上毛呢衣服了？团子什么时候都穿上羽绒服了？白色的羽绒服被她的肚子撑得圆滚滚的。
苏青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
几张熟悉的脸和一张陌生的面孔。
二爷，吴婶，团子，吕强还有……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指尖不自觉的摩擦着毛衣袖口。
那个站在最中间的人，即便穿着高跟鞋也要看着比她矮小半个头，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短衫，灰色的毛衣衣领包围住大半个脖子，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短款伞裙，一双过膝靴。
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十分亲切，栗色的卷发像是刚去理发店打理过一样，每个卷的弧度都井井有条。
脸小巧但是精致，曲线柔和，没有太凌厉的棱角。
就像二爷过去形容的一样，比她秀气，小家碧玉。
苏青见到她的时候，就想到，这个人肯定就是鱼儿。
也就几十秒的功夫，那张陌生的脸，在她的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连她的高筒靴的鞋尖是尖头还是圆头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对面的人看她时脖子僵的很直，下巴一直扬起来了。
二爷声音里都是紧张和关心：“你怎么穿着件毛衣就出来了？”
他说话时，身旁的鱼儿小心的抬头看他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苏青。她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互动，便猜出些什么。
苏青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他们走过去，在二爷跟前立住，才说：“不冷。”
二爷没有掩饰，开门见山的向苏青介绍：“这是鱼儿，跟你说过的。”
苏青的手本来不自觉的握成拳，他的手突然伸向她的身侧，她像触电一般，在他碰上的刹那松开了拳头，任凭他牵住，苏青面带笑容，对鱼儿打了声招呼。
鱼儿也很客气的作了回应，她的目光很直白，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扫视一番，然后才开口：“叫我鱼儿就行。”
她脸上堆砌的笑容像是被冰冻一般，瞥了一眼二爷，语气像是在抱怨：“二爷都没跟我提过，原来身边有了个这么好看的人了？”
“你多忙啊？”吴婶从身后走上前，“你和二爷联系的少，他哪有机会跟你说？”
这句话，仿佛是故意说给苏青听的。
苏青低着头，视线定格在她鞋尖的一点，勉强地笑了笑。
“冷吗？”二爷拽了拽她的手，“先进去穿件外套。”
“是啊是啊，”吴婶朝站在一旁的团子和吕强招招手，另一只手搭在了鱼儿的肩膀上，催着大家，“外面冷，大家都进去，有什么话都进去说。”
二爷的手自然的揽在苏青的肩上，他带着她走在前面，小声的说：“她也没说就突然回来了，我刚去车站接她的。”
苏青双手交织在一起垂在身前，她“哦”了一声，带着丝埋怨：“怪不得，都没叫我起床。”
“我不叫你起床可不是因为这个，”二爷的手在她肩头摩擦了几下，凑近她说，“看你昨晚哭累了，今天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我才没哭。”苏青肩膀往后划了划，故意挣脱他的手。
两个人耳鬓厮磨，小打小闹着，走在他们身后的人虽然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热闹，但是个个眉清目明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刚走到卧室门前，苏青突然停住，转身对身后的人说：“鱼儿，我刚刚才起床没睡醒，都忘了自我介绍了，叫我苏青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搭在肩头的手抽搐了一下。
鱼儿一行人在玻璃房门口停住，他们成一条斜线站着。鱼儿视线环顾了一圈，吴婶他们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鱼儿突然笑了一声，：“苏青？哪个青？”
“跟你一个‘青’。”二爷看着她说。
苏青听到这儿时，她的眼皮因为向上的拉力撑起，在眼窝处起了一道褶子。
她心里想，原来这么巧，她们的名字有一样的字。
鱼儿嘴角的弧度上扬了许多，她笑意明显，声音带着丝惊喜，似乎有些难以相信：“苏青？你叫苏青。”
“对呀。”苏青看着她也笑了起来，倒是剩下的几个人，目光悄无声息的碰撞着，然后迅速散开了。
鱼儿：“太巧了！我也叫苏青。”
原来，她不止叫鱼儿，她还叫苏青。
苏青心头像被一根突如其来的箭刺穿一般，她都能感觉到心上的肉被箭头触碰挤压，再穿透的那种无力感，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太巧了，”鱼儿还在一边说，她瞄了一眼二爷，“苏青，长这么大我还没有遇到过跟我同名同姓的呢。”
“是吗。”苏青淡然地应了一声，她依然声音从容，“我也没遇到过。”
“哎呦苏青——”吴婶过来打破了一丝尴尬，她朝二爷别别嘴，像是在责怪一般，“现在都什么天气了，你还穿这么少站在外面，二爷你愣着干嘛，快带苏青去穿件衣服再出来。”
她又伸手揽过鱼儿，推开玻璃门让他们进去。
苏青看着四个人挨个走进了玻璃房，关上了门，她才想起转身，二爷站在她身后咫尺距离，她差点迎面撞了上去。
“走吧。”她眼尾弯起来，挨着他手臂走到门前推开门进去。
她把衣橱里每件挂着的衣服都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挑出一件墨绿色大衣和一件黑色的羽绒服。
她对着两件衣服出神，手心突然一沉，像是惊醒一般感觉到心脏毫无章法的猛抽几下，许久才回头，脸上带着笑问道：“哪一件好看？”
二爷站在床尾，他沉默了片刻，下巴才抬了抬：“黑色那件吧，暖和一点。”
苏青挤着笑，她发现自己好像管不住脸上的表情，脸上的肌肉每动一下都费尽力气。
“还是穿大衣吧，”苏青将衣架和羽绒服重新挂到衣橱里，她低着头穿衣服，“大衣再不穿，天气冷一点就穿不了了。”
她其实就是不想穿黑色的衣服，今天一点也不想。
二爷：“苏青，鱼儿她……”
苏青将衣服的领子理好，才想起来抬头望向他，她看出他的不知所措，她也听出他的欲言又止。
“鱼儿她，”苏青依旧笑容得体，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她和我还挺有缘的，连名字都一样。是不是该吃饭了，我们过去吧。”
二爷只是“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玻璃房。
鱼儿和团子已经坐在桌边，吕强和吴婶端着碗碟走过来。
“苏青，快过来坐。”吴婶一手拿着餐盘，一边对她招招手。
鱼儿也抬了头。
苏青点头，她拉开手边的椅子坐了下去，二爷坐在她的旁边。
“我突然回来，是不是打扰到了？”鱼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意有所指，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苏青。
苏青低头吃着饭，她无名指上戒指的光泽就这么不经意间的在鱼儿眼前颤了一下。
“没有，一家人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团子拿着酒瓶为她杯子里倒了点酒，“但是你不是在电话里说要两个星期之后才能回来吗？”
“我做财务的，到年底公司特别忙，根本走不开，”鱼儿说，“所以我就提前请假回来了，省得到时候请假麻烦。”
“哦，这样也好，”吴婶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过几天正好是你生日，正好大家一起帮你过个生日。”
吕强正和团子低声说了什么，他听到这个突然抬头调侃道：“是啊，小时候谁要是忘了你生日，你不还又吵又闹的，几天不理人。”
鱼儿身材娇小，生气起来都带着可爱，她气道：“哪有！”
吕强又跟她斗了几句嘴，惹得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青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个人夹着菜没有说话。
“要盛点汤吗？”二爷起身舀了一碗汤放到她手边，“你肚子不舒服辣的就别吃了。”
苏青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她抬头看着大家，笑着说：“鱼儿什么时候生日啊？我去买个蛋糕吧。”
“下周二吧。苏青，你不用客气，都多大了早就不过生日了，而且我也就请了几天假，周末就走了。”
“下周二？”
“对呀，怎么了？”
“没事……”苏青抿着唇摇了摇头，一阵冷气凉到了心尖。
“那个——”吕强端着酒杯，两个颧骨染上红意，他“噌”的站起身来。
“今天真的热闹，大家都好久没有这么聚在一起过了，这次还多了……”他朝苏青笑了笑，“还多了个嫂子，这杯酒我先敬我嫂子一杯，之前不懂事，嫂子还别怪我就好。来，嫂子——”他伸长手臂，将酒杯举在苏青面前。
“可别。”苏青客气的说，她感觉一双双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她，桌上的气氛好像因为她的一句话变得更加尴尬。她拿起手边的空杯子，倒了点白酒，然后站起来和他碰杯，落落大方的说，“还不是嫂子呢，叫我苏青就好。”
她先喝掉杯中的酒，对大家说：“这里应该我年纪小一点，还是叫我苏青吧，怎么也是我先敬大家一杯，谢谢你们照顾。”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兀自坐了下来，几句客气话却像是在道别一样，大家静默了几秒，吴婶招呼着，气氛才又热闹起来。
二爷静静坐着，从她敬酒时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苏青坐下的时候，他又为她倒了杯酒，他举着杯子碰了碰她的酒杯，嘴角划过一抹笑意，然后一饮而尽。
刚才的那句话，他是记在心上了。
团子问：“鱼儿，你今天住在这里吗？”
“不住了吧，”鱼儿将掉在脸前的卷发撩到脑后，“我爸妈也回来了，我跟他们一起住酒店。”
二爷低头吃着饭，语气随意的说：“那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苏青也低着头，她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一瞬，才又恢复往常。
鱼儿客气道：“别了，多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好。”
二爷说：“哥哥送妹妹，不嫌麻烦。”
鱼儿听后笑的极有深意，苏青一直都没看他们，在几不可查的瞬间，嘴角麻木了。
午饭过后，大家围在桌边喝茶闲聊了一会儿，鱼儿拿好包起身：“我得走了，不耽误你们做事情。”
她出门的时候经过苏青的房间，她站在门边敲了敲门，说：“苏青，我先走了。”
苏青合上书小跑了出来：“好的。”
鱼儿说：“叫自己名字还真有点不习惯。”
苏青笑，一时语塞：“是……”
“好了，你去看书吧，我哥哥送我呢，”鱼儿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二爷，她哼道，“麻烦哥哥送我一趟了。”
“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二爷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拿了一串钥匙出来，“走吧，送你去酒店。”
苏青站在卧室门口，目送着两个人的背影，青梅竹马，原来是这样的。
即使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即使看到对方身边有其他人了，还是可以一起说话，一起吃饭，并肩走在一起。
像家人，十足的默契。
车子拐出巷子，鱼儿摸了摸小鱼挂件上的流苏，问：“这个你竟然还留着？”
“挺好看的，也没坏。”二爷瞄了一眼在空中打转的金丝小鱼。
鱼儿靠回了座椅上，声音娇娇软软的：“我还挺希望你说是因为舍不得扔。”
二爷嘴角笑笑没有回应。
“我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了。”
“嗯。”
二人陷入了沉默，直到很久。
鱼儿问他：“要是这次我回来不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