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孤儿院（8）
又是一次糟糕的阴影穿梭。
殷宋从阴影爬出，下半身还没有出来，就“咚”一声撞到了头。
殷宋（晕车＋撞头）:……
好晕。
这是哪？
他抬起头，看到一片深木颜色，于是他望向这片小空间唯一的出口，那里只能看到四根椅子腿和后面的白墙。
原来他在桌肚里。
先爬出去。
他将头尽力外伸，双手往外爬，尽力为还在阴影里的腿和脚腾空间。狭小的空间里总是很难移动，殷宋扒开椅子，一点一点将自己挪了出来。
刚一出来，殷宋就被自己正对面悬挂的巨大深红十字架吸引了目光。
十字架主色调为深红，上面装饰有令人压抑的黑色条纹和精致美丽的金色细线，带有利刺的玄铁锁链还围在十字架的两边和上下处，但它们空空如也的垂挂着，仿佛失去了目标。
院长跑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无穷无尽的怨恨与愤怒瞬间席卷了殷宋的脑海。他长长的眼睫垂下，试图压制这些情绪。
结果当然是，失败。
你最恨的人跑了，还能淡定的了？
殷宋也有过恨的人，所以他知道，这是淡定不了的。
院长室里的摆设有点像贵族人家的书房，除了中间有一张院长专用的深木色桌，两边全是相同的深木书柜。
这里没有窗户，深红色的十字架在正对房门的墙面正中悬挂着，像是吸饱了新鲜的人血，给整间院长室添上一份诡异和不祥。
殷宋几乎抑制不住身体内逐渐暴走的怨气，他不再选择呆在院长室，而是推门去了三楼楼梯间。
三楼没有走廊，只有一间院长室直通楼梯间。
楼梯间感受不到生气，没有玩家。
殷宋悄无声息地来到一楼。
因为最终他们也只会在一楼汇合。
若他是校长，在第一时间脱困后，一定会先将自己杀掉。
但是以校长的能力是杀不了他的，孤儿院中的鬼又太过弱小，根本不够殷宋杀。
所以他能求助的对象只有……玩家。
他可以装成一名普通的鬼npc，是无辜的院长，一般玩家对普通的npc往往是不会下杀手的…再编下一大串谎言说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副本boss，比如说自己经常有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殷宋突然想起自己画的火柴人。
这几乎就是给院长的说辞提供了直接证据好吗！？
但是，那些玩家有若若的日记。
他们应该不会被院长骗到，甚至可能反过来套取院长信息利用院长，以此推动主线剧情。
玩家的目的是完成任务，活下来。
他画的火柴人的任务是杀害玩家，威胁到了玩家的生存，所以他们肯定会选择除掉自己，假意与院长结盟不无可能。
所以他即将面对的是——
院长和某一楼层玩家或者所有玩家。
啧。
都怪一时心血来潮时画的火柴人。
殷宋撇了撇嘴，踏出了一楼楼梯间。
殷宋感觉食堂已经成为了整个孤儿院的议事厅，否则为什么他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
包括院长和他画的四只火柴人。
领带男和满身是血的休闲装坐在食堂的彩色小凳子上，殷宋都怀疑休闲装是不是已经死了。白希的右手臂和小腿上缠着绷带，和高冷女孩一起研究着那只没有嘴的火柴人——她们好像用了什么道具让火柴人无法回到平面。胖子也是伤痕累累，但眼神却饶有兴趣地看往某个方向。
殷宋往那个方向看去……
三只火柴人被丑男人聚在了墙壁上不知被谁画出来的一个矩形中，而他的旁边，陈珏拿着那把充满阳气的弯刀正对着院长的脖颈，像是在威逼。
殷宋进来本来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人发现，奈何……
无嘴火柴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剩下三只火柴人则是喊着:
“主人！干掉他们！”
“主人来了！你们等死吧！”
“主人救我！”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齐刷刷落在殷宋身上。
殷宋:……
猪队友火柴人！
就这样，还让我救你们？
想得美！
陈珏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脸上维持着那副笑眯眯的神态，胖子愿称呼其为死亡微笑。
院长在看见殷宋时，目光一瞬间变得怨毒无比，却没敢说话。
丑男人幽幽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来点什么。
白希和高冷女孩急忙压制躁动的火柴人，对于殷宋也只是扫了一眼。
领带男和休闲装则是分别露出恐惧和疑惑的表情。
丑男人先开了口:“这是你画的？”
“不是。”殷宋果断道。
丑也就罢了，还这么弱，他绝对不承认是他画的！
然后火柴人开始不愿意了。
“主人，你不要我们了吗？”
“主人，我们哪里做错了，我们改，呜呜呜。”
“主人，呜呜呜。”
殷宋满头黑线。
还是先办正事吧。
他朝着院长走去，玩家一瞬间全部警惕起来。院长瞪大眼睛，惊恐地望向殷宋。
殷宋嘴角咧出一个笑容。
然而就在殷宋距离院长只有一步之遥时，陈珏的弯刀横在了两鬼之间。
“干什么？”陈珏挑眉。
这院长可是关键人物，说不定是隐藏boss。
殷宋力气极大，双指轻而易举推开弯刀。
伴随着“滋啦”一声，浓郁的阳气不可避免地在若若指腹上留下了烧焦的印记，但殷宋毫不在意。
“让他回到他该呆的地方。”
这一刻，殷宋和之前仿佛换了一只鬼。
这是与若若情绪融合的殷宋。
“院长爷爷，我们回家吧。”
话音未落，殷宋就猛得抓住院长的手臂，把他直直向自己的方向一扯！
小孩子的笑容仿佛恶魔对于人类死亡的宣判，殷宋注视着院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院长大叫起来，这时陈珏弯刀砍向殷宋的手臂，殷宋不得已松手避开，恶毒的目光如毒蛇般粘在陈珏身上。
“挡我者死。”殷宋恶狠狠道。
院长用手指指着他，嘴唇因为气愤有些颤抖:“我就说过了，他是个坏孩子！我好意收留他，他却恩将仇报，想要杀了我！”
殷宋身上的怨气刹那间爆发，迅速席卷了整个一楼。
“你，再，说，一，遍？”殷宋一字一顿道。
他的眼球已经变成全黑，短发狂乱地飞舞，清秀稚气的脸上惨白一片，给人一种极度诡异的感觉。
[警告！警告！检测到玩家未达成条件，若若不得现出厉鬼形态！请若若收起厉鬼形态！]
殷宋在一瞬间清醒，瞬间收回怨气，眼瞳也恢复成碧蓝色，只是怒意和恨意丝毫不减。
一楼就像是停电了一瞬间。但在那一瞬间里，浓郁的黑暗几乎要把玩家压抑到近乎窒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这种黑暗领域的等级，绝对不是四星本的水平。
隐藏boss……
“把他给我。”殷宋的声音不再清脆，反而变得有些沙哑。
“理由。”陈珏反应很快，他还是用那把弯刀护着院长。
这种隐藏boss的级别，如果他像刚才一样发作，估计覆灭副本里的玩家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留他们到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是兴趣，二是系统的限制。
而刚才似乎是院长的某个关键词触怒到了眼前的小孩，才让他一时间发狂。但是他却又快速调整了过来，仿佛被什么控制着。
想到这里，陈珏就安心了。
这说明他们还没有开启隐藏boss杀人的条件，现在的他杀不了玩家。而无法杀人的他，打不过有这把刀的自己。
“他该死。”殷宋毫不犹豫地说。
原来是想杀了院长啊，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可惜了，本来想着可以直接毁了这个副本通关，结果有个自己打不过的隐藏boss。
“如果我没猜错，你刚刚是受到了限制对吧？”陈珏分析，“你不能自如地攻击我们，而我现在有这把刀在手，你打不过我。”
“……”殷宋沉默。
“做个交易吧。”陈珏说。
“什么交易？”
“你告诉我们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们把院长给你，任你对他做什么都不会阻止。怎么样？”
殷宋抿了抿唇。
殷宋不想答应，但是……
好恨！
他太恨这个所谓的孤儿院院长了，恨到恨不得每天鞭打折磨他，听着他的惨叫入睡。
于是犹豫了没一会，他答应了。
“好。”
所有玩家心头一喜，竖起耳朵。
这是要白嫖线索了吗？
那几个火柴人不知为什么在那一瞬间的黑暗后就消失了，两个女生凑了过来。
陈珏将弯刀的刀锋对准了院长的脖子，防止他逃跑。
殷宋平淡地开启了讲述。
“我叫若若。”
“我在很小的时候被眼前的老家伙收入孤儿院，我承认当时他对我们都很好，但那是在我不知道真相的前提下。我们都以为他是下凡的天使。”
“直到领养我的父母来的那一天。”
殷宋循着记忆，说出了部分事实。
“五五哥前一天找了我，他带着满身的伤痕，偷偷的回到孤儿院。当时只有我在墙角，看着他从天而降。”
“我是他在被领养之前关系最好的朋友，他告诉我，院长收留我们，就是为了将来卖出我们，他只把我们每个孩子当作商品！”
“所以先后有三对夫妻来领养我，我全部拒绝了，然后他就说我是坏孩子！”
看来“坏孩子”是若若的敏感词汇了。
“呵，他生前折磨我，我让他死后不安宁，不是很划算吗？”殷宋冷笑。
“讲完了，”殷宋看向陈珏，“你该履行诺言了。”
“我觉得你还有些事没有讲，比如……你的死因。”陈珏并没有移开弯刀。
“你不觉得，当一只鬼的面问他死因，很不礼貌吗？”
陈珏看着殷宋又开始泛黑的瞳孔，不慌不忙将刀移开了一点。
“确实。”
“等等。”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殷宋看向另一个声音来源，是丑男人。
陈珏也望向他。
丑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他只是紧盯着殷宋问道:
“你想当好孩子吗？”
“想。”
何止是想，简直想疯了。
天天被坏孩子坏孩子的骂，他好恨那些人。
“那你现在就是好孩子了。”
不知为何，殷宋从丑男人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温柔。
这句话听得殷宋一愣，随即他不信地反驳:
“安慰我的？我自己清楚，我根本不是好孩子。”
像是为了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是好孩子，殷宋又道:“我杀了孤儿院所有人。”
丑男人沉默。
殷宋等了一分钟，他也没再开口。
心中莫名升起的一丝期望也缓缓落空。
好多人在见了他之后说他是好孩子。
看吧，说出事实之后，他就是坏孩子。
好希望有个人相信自己是好孩子，好希望。
“他们该死，不是吗？”丑男人终于开了口。
陈珏给了丑男人一个震惊的眼神，丑男人用眼神回稍安勿躁。
然而殷宋因为这句解释，陷入巨大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互动。
这个人，刚刚是不是变相承认他是好孩子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好孩子，对吗？”殷宋眼里仿佛存了光。
“嗯。”
听着温柔的声音，一瞬间殷宋有一种感觉。
这个男人的脸配不上他的声音。
“不过，好孩子也要诚实哦，如果算上你刚刚说的话，你还是好孩子吗？”
殷宋纠结地皱眉。
“可我，没骗你们啊……”
只是细节没说而已。
“真的？那你真的全部都说了吗？”
“……其实，这里还有间地下室，”殷宋踌躇着开了口。
“那你知道地下室在哪吗？”
“不知道，我当时一醒来就在那了。”
“那里有灯，很刺眼，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铁门，白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