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嗜血的笑
司徒易峥好看的剑眉狠狠皱起，慌乱的人群还在往城里涌去，就像是一群野兽才刚从牢里被放出来。人们尖叫着，互相推搡着，无论润京府的捕快如何维持秩序，人们还是乱作一团。
有被推倒的，有被和家人冲散的，孩子妇人老人男人彼时都分不清楚了。殷如歌和司徒易峥等人在道旁冷静得地看着这一切，就像是事情的局外人。
如果司徒雅琴不曾消失在这人潮中的话。
“公主可认得我的信号弹？”殷如歌问司徒易峥。此时人群正慌乱，这么找人肯定是不行的。
司徒易峥摇头：“莫说是琴儿，就连本王亦不知你放的是殷家的信号弹。何况漫天烟火，一瞬之间，如何能认得？”
殷如歌不免越发担忧——今日天机堂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若是不及时找到司徒雅琴，只怕司徒雅琴将凶多吉少。毕竟前阵子天机堂还追杀过司徒雅琴——换言之，如今九王爷司徒易峥，十二公主司徒雅琴，还有她爹，都在天机堂的追杀之列——今日无论天机堂抓住了谁，对他们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人群，心里祈祷着，司徒雅琴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更不要被天机堂的人抓走。
“方才公主和谁走在一起？”梨花提醒道。
“小侯爷！！”梨花一提醒，殷如歌和司徒易峥几乎同时出声。
梨花点点头，可不是吗？公主今日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来就不是真的要来看花灯，只怕是借着这个机会想要接近小侯爷董少卿，想争取些和董少卿独处的机会呢。
再回想方才一路，司徒雅琴似乎的确和董少卿走得比较近。
“诶，你们，你们别挤啊！”另一头，司徒雅琴正被困在人群里，进不得亦退不得——方才爆炸起来的时候，她随着董少卿一起前往现场查看情况，可是没等她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又一声爆炸声起，一下子将她周围的人群都炸开了锅——推推搡搡，往城里逃跑。
“你们别推我啊！”司徒雅琴当即被推离爆炸现场，但她努力地朝董少卿的方向而去——为了不打扰董少卿，方才她只敢远远地跟着。这下可好，人群一冲，她不得不往另一个方向去。
“少卿哥哥！”司徒雅琴可不像司徒易峥一样会武功，定力好，脚下根本没什么力气，被人群一推，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了。她的呼喊，也被人群的吵嚷声吞没了。
司徒雅琴心里有些慌乱，周围一个熟人也不见，董少卿不见了，皇兄司徒易峥也不见了，就连跟着她一起的那些侍女，也一并忽然消失了。
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但是她只发现自己身不由己，脚步不由自己，呼救也没人听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她的脑海里闪过方才看到的被炸得稀烂的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司徒雅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什么花灯。
“少卿哥哥！皇兄！你们在哪儿？！”在宫里一向呼风唤雨的玲珑公主，此刻却只是一个失去方向，被人群推来搡去的无助少女。
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她哪里有过在外头流落过的经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月十五的月亮依旧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无情地挥洒在大地，城里不知此处慌乱的烟火也仍旧此起彼伏如同花儿绽放。城里有多喜庆，此时此地便有多令人恐惧。
“嘿！”
就在这时，司徒雅琴忽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司徒雅琴回头，便看见一张天生魅惑的脸。一身紫红色的裙裳，包裹着女子妖娆的的曲线，哪怕她的身边是拥挤的人群，但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
“你可是在找你皇兄吗？”款媚勾着魅惑的唇角。
“你是谁？”司徒雅琴瞧着款媚陌生的脸，立刻调动了浑身的戒备。这个女人，看起来总有些诡异。而且，此人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在找皇兄？
见司徒雅琴身上升腾起防备的气息，款媚便轻笑了一声，指着一个方向道：“你皇兄在那儿呢。你们方才替殷大小姐出头，我也在看热闹，可威风了！他们都在那儿等着，就差你了。”
司徒雅琴顺着款媚涂了凤仙花汁的精致的指尖看去，看了半天也无法确定款媚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款媚所言，方才皇兄的确是替殷如歌出了风头来着，否则过了今日，殷如歌就要被坐实姬氏一族圣女——扰乱天盛的祸国煞女身份。
“我要怎么相信你？”司徒雅琴皱眉。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人群如此慌乱，这个女人却半点不害怕，反而悠然自得地来到她身边给她传话？这么好心？图什么？
“我骗你做什么？”款媚“噗嗤”一声笑了，“不过是你皇兄，哦不，该叫雪庐公子，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想要报恩罢了，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方才我从那里过来，他们就正在找你，很是着急呢。”
“是吗……”司徒雅琴朝款媚所指的方向看了看，有些动摇。也许是她太过敏感了，这个女人就是来指个方向而已。而且皇兄一直都以雪庐公子的身份行走江湖，受过他恩惠的人的确不少。
想着，司徒雅琴朝款媚扬起一个轻笑：“那便多谢了。”
“不客气。”款媚看着司徒雅琴朝她指的方向而去，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去吧，自投罗网去吧，还省得她动手——真是百密一疏，人群如此慌乱，别说是人难走出去，她们进了人群也难以动手啊。
如此，让司徒雅琴自己前往，倒省了她不少功夫呢。款媚勾起一个嗜血的笑，默默地跟在司徒雅琴身后。
司徒易峥等人找到董少卿的时候，董少卿正专心致志地查看爆炸现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司徒雅琴来过他身边。
“公主不见了？”董少卿愣愣地站起身来，他的身边是被炸伤的人，京都府衙的捕快都在帮忙扶起那些被炸伤的人，往城里搀扶而去。
现场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人记得这里来过一个公主。
“哎呦我说小侯爷，公主可一直都跟着你呢，你就没发现？”梨花看着董少卿木讷的脸，头一次觉得这个小侯爷的确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男人——又或者说，他将来若是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侯夫人，定然是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那侯夫人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一个大活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还是无动于衷。不仅是无动于衷，可以说是视而不见了。
梨花语气里的不满，正是众人的意思。但大家也都心里明白，公主对小侯爷那真的是一厢情愿到了极点，小侯爷都这么给冷脸了，公主还是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如今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小侯爷却半点都没有察觉。
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件事若是当真论起来，还真不能怪董少卿什么——董少卿又不是司徒雅琴的谁，不过是司徒雅琴一厢情愿自愿跟着的，董少卿并没有承诺司徒雅琴什么。现在司徒雅琴丢了，也怪董少卿不着不是？
梨花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公主既然没同你在一起，那一定是走丢了。当务之急，快找吧……”
周围的气氛忽然有些压抑。此刻人群慢慢地朝城里而去，这里稀稀拉拉地只剩下那些被炸伤的人的家属。
放眼望去，夜凉如水。正月十五的喜庆月亮，忽然照得大地有些荒凉。耳边是城里不停的烟火，夹杂着被炸伤的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司徒易峥紧紧地抿着唇，此刻找人人不在，只怕天机堂的人已经得手了！
绥峰站在司徒易峥身侧，明显感觉到司徒易峥身上忽然升腾起来的杀气。平日里总是挂着的淡淡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司徒易峥从未有过的严肃：“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琴儿找到！”
话，自然是对着绥峰这些下人说的。
“是！”绥峰等人不港怠慢，就算是挨个儿地找人，挨寸土地地找，也要把人找到！
“十二公主——”
“琴儿！”
“公主！”
……
一时间城西随着人群离开安静下来之后，又开始想起了此起彼伏寻找公主的声音。那一声声呼唤，听在人心里就让人发慌。
天机堂，那是什么样的存在？殷如歌看着司徒易峥紧绷着的侧脸，柳眉亦狠狠地皱起。她是没有同天机堂高手过过招，但她知道的，天机堂一向是个鬼煞一样的阻止。只要杀手接了单子，至死方休——司徒雅琴若是真的落在天机堂的人手里，只怕只有一个下场——死！
只希望，天机堂的人不要那么快动手，给他们一些寻找的机会。
不少殷家人因了殷如歌放出的信号弹也迅速赶来城西，加入寻找公主的队列中。
可是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司徒易峥还有殷如歌手下的人手都散出去又回来两趟，还是得到否定的答案。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气氛越发压抑。司徒易峥紧紧地攥着轮椅的扶手，修长的指尖攥得发白——此番不论找没找到司徒雅琴，天机堂，必除！
彼时殷如懿和凌雪等人被殷如歌安排送回了城。殷如歌看着司徒易峥，提议：“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去昭恩寺看看？”方才他们抓到的散布谣言的人，便说的是，去昭恩寺避祸。
司徒易峥看了看殷如歌，慢慢点了点头。
“你看你看，他们多么努力地在找你啊！”
就在众人十分紧张地在找司徒雅琴的时候，款媚正拽着绑着司徒雅琴的麻绳，在司徒雅琴的耳后，语气不改魅惑地道——好像，她就是为了魅惑而生的。如果不知道款媚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还会以为款媚此刻正和男子正在调情呢。
可是这话，听在司徒雅琴的耳朵里，就像是鬼魅的冷声，带起司徒雅琴耳后一阵阵战栗。她的后背，已然冒出一阵阵冷汗来了。
只因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处隐蔽的半山腰，被护城河隔断在山那头。他们可以十分清楚地借着月光看到司徒雅琴和殷如歌的人来来去去，就像蚂蚁，可是他们呼唤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明明只要他们朝这里看，就能很快找到她，可就因为隔了一条河，他们在山洞里，荆棘丛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挡住了。
——而事实上，司徒雅琴的双眼也被蒙着，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能感觉到凛冽的山风带着冬日刺骨的刀似的寒冷刮在她的脸上，而那些寻找她的呼唤一声一声地传入她耳中，带起她一阵阵的绝望。
——她的脚下，她并没有踩住任何土地，她能感觉到自己是被挂在半空中的。双眼被蒙住，听觉和触觉忽然放大，也一下子将她的恐惧放大到了极致。
“嗯嗯……”司徒雅琴想要发出些声音来，但她的嘴里被塞了满满的布条，无论她怎么用力，也不过是从喉咙里发出些无用的音节罢了。她还想要挣扎，但她的手脚都被巧妙地绑了起来——方才，这个女人告诉她她的皇兄在等她，她犹豫再三还是相信了。
可是没等她走开几步，她便感觉后脑勺忽然被人重重一击，等她醒来，她便已经不明不白地被吊在这里了。
“别费劲了……”款媚继续在司徒雅琴耳后吹着气，就像是对着情郎说话一般地悄声低语，“这里距离他们那么远，又这么隐蔽，他们不可能听到的。啧啧……真是可惜了你这么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你说，如果就这么让你死了，是不是有点太无趣了？不如，让你皇兄一起过来，看看到底是他到的速度快，还是你死得快？”
“嗯嗯……”司徒雅琴似乎想要阻止，款媚却哪里听她的？司徒雅琴越是表现出惊慌，款媚的心里便越是升腾出愉悦来。
然后他直起身来，看了看河对岸那个月色下仿若会发光的男子，唇角勾起一枚嗜血的笑：“这一次，可不会再让你轻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