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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东院飞鸾结贵蒂西院龙凤喜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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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邈本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嫁到宇文府后,因礼数周全,性情随和恬淡,受到阖府上下一致称赞。每日依旧去铜晰巷口的云氏药堂坐诊,早出晚归。家中事务自有宇文鸾和萱夫人操持,外头的店铺田产依旧由青麟打理。苏姨妈带儿女回京后,青麟也护送沈明玉平安归来,却对宇文鸾避之若浼,偶尔见了也是疏离冷淡,再无以前的言笑晏晏,关怀备至。宇文鸾常常一怀愁绪,独倚斜栏,面对夫君咽泪装欢。云邈倒是春风满面,喜逐颜开,将那极具杀伤力的“云邈一笑”常挂脸上,害的宇文府内一干丫头和年轻媳妇们,常“春梦随云散,相思逐逸飞。”

    小夫妻新婚燕尔,自然是情话绵绵。宇文鸾心存疑惑的问道:“我当时病倒在路边,仅在医馆内与你有一面之缘,况且你已知我有心疾,恐非福寿之人,为何还要屈尊下嫁?”

    “就因为这一面之缘,让我知道了什么是春蚕到死丝方尽。”云邈委屈的说道:“后来我曾一度留连于你家附近街头巷尾,期待与你再次相遇,却未能如愿。直到去年的花灯节,我陪妹妹在街上逛灯火,众里寻卿千百度,蓦然回首,见你相伴众兄弟姐妹与我擦肩而过,我便失了魂似的跟在你们后面走了许久,你都没看我一眼,只顾和青麟笑语盈盈,你那日鬓插雪柳,身披羽缎,恍似嫦娥仙子下凡,笑容比漫天烟花还璀璨。我和你成婚已数月,却从未见你笑的那样敞开心扉。”

    宇文鸾见他英眉蹙轻愁,美目添薄恨,情语似酸似甜,目光如痴如醉,不由芳心也化作一滩春水:“人都说云邈笑天地暗,我在夫君面前卖弄笑容不是班门弄斧、东施效颦吗?”云邈将娇妻推入锦帐耳语道:“你敢用那些流言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自是芳心贪结子,春宵几度已受孕。云邈诊出妻子的喜脉自然是欣喜若狂,却苦于不能享受云雨之欢,偶尔阴阳失调有些心浮气躁。宇文鸾因为一直放不下青麟心中有愧,便想借机弥补夫君。献宝似的说道:“成婚之前母亲曾对我说,娶你们大户人家的公子要准备个通房丫头,我见你也没从家里带来一个,我家的丫头虽不及云府的出色,但蓝蝶是个出类拔萃的,我曾私底下问过,她也愿意服侍你,不如趁我这几个月不方便行房,把她开了脸抬做姨娘,免得你——受委屈。”

    云邈听了,似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冷水,顿时心凉了半截,想要斥责妻子一通,又怕她怀孕的人受不得重话,思虑再三到底冷嘲热讽了几句:“快把你们家那些宝贝丫头藏好吧!别让她们在我跟前丢人现眼的了。我们云家要什么样的丫头、侍妾没有?我却没带一个陪嫁过来,你难道真不懂我的心思吗?亏我将你视为知己,你却把我看得忒轻薄浮浪了。不是我云邈自视清高,这些年身旁多少蜂围蝶绕,我何曾对哪家的千金多看一眼?只对你一见倾心,而你的这般‘贤良大度’,才真的让我委屈。”

    次年春天宇文府迎来了双喜临门,先是东院飞鸾夫妇诞下一千金贵女,后是西院凤姑娘娶回一万金贵婿。也不知龙九后来使了些什么手段,说服了景元老太太同意他嫁入宇文家,而且是风光大嫁。那十里长街的嫁妆,锣鼓喧天的抬进西院,把菁夫人乐得都不知怎么显摆了,那叫个吐气扬眉。萱夫人劝她收敛些,女婿的嫁妆银子可不能随意挥霍。菁夫人便和姐姐一顿唧唧歪歪:“自从你妹夫去世,谁又接济过我们孤儿寡母的,母亲那点积蓄都留着给雁儿压箱底呢,心都偏到爪哇国去了。凤丫头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打点生意,哪比的上你有福气,有姐夫的俸禄和陪嫁的田庄,鹏哥儿嫁了个番邦郡主也没少得聘礼,鸾姐儿又娶了个世家公子。如今天可怜见,让凤丫头也得了这么个万里挑一的金贵女婿,我就不能沾光享福了?就许你们东院鸣锣,见不得我们西院打鼓。”把大太太气了个倒仰,再也不劝她了。

    有道是潜水难养蛟龙,那龙九叔的排场岂是西院能摆开的?于是新婚不久便开始大兴土木,重金买下邻家院落,拆墙并地。扩建房舍。前门石狮镇宅,内设浮雕影壁。并给老太太屋里添置了许多新的家具隔扇。摆上古董珍玩。把后院的花园扩建了几亩,凿塘挖渠,引活水入园,园内奇花异草遍植,假山亭阁俱全,靠北墙一条林荫小径直通东西两院。龙九又在自己住的前院,盖了几间轩敞明亮的会客厅,因龙九交际广泛,日常宾客众多,又在西南角另开一门,并在墙内盖了几间客房,在墙外建一排车房马厩。从此宇文府便登上了运途巅峰,门庭若市,轿马簇簇,迎来送往,非富即贵,俨然有了世家的峥嵘气派。二太太也退居二线,搬到后宅荣养起来。宇文鸿跟着凤姐夫学习料理生意,长了不少见识,其生母崔姨娘亦觉得面上有光,盼着儿子将来能嫁个好人家。

    宇文雁和沈明玉一同搬到了后院。宇文雁住了三间正房,房后紧邻花园,房前两侧抄手游廊直通东西两厢,沈明玉住进了东厢房。每天早晨,晨曦刚透窗纸,沈明玉便起床温书,老太太见他勤勉好学,十分欣慰:“好孩子,你这也是继承了你父亲当年的遗志,你爹爹小时候也酷爱读书,十八岁便中了进士,你母亲去世后却一蹶不振。你若能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也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然后便托大女婿楚琤把明玉送去了青山书院就读。楚琤见他少年早慧,博闻强识,却不骄不躁专心学问,与其长子宇文鹏及其相似,便十分欣赏。

    这日学院里放假,楚琤也休沐在家。沈明玉便过来找宇文雁一起去东院请安。宇文雁每日贪睡起得晚,刚被小丫头萤萤从被窝里拉起来坐在窗前梳头,便看见廊抚下转来一抹白衣翩翩的身影,不禁想起前人两句诗来——春日杏花满枝头,谁家少年逐风流?沈明玉进来等她洗漱完便相携去了东院。一进萱和堂,萱夫人便搂住沈明玉道:“我的儿,难为你一大早过来,还没用早膳吧,今儿就与我们一处吃吧!”于是坐在茶桌旁一起吃过早饭,楚琤便带沈明玉去书房考校功课,宇文雁跑去后院逗弄刚满周岁的甥女儿宇文冉。

    一进屋见云邈正端着一碗粥,一边喂女儿进食,一边对镜前理妆的宇文鸾说着:“这两宿冉儿有些发热,我今儿就不去医馆了,留在家中照看她一天,柜上没了小儿脐贴,我昨天告诉容容一会送来两帖。怕是经风着凉了。”

    宇文雁一边摆弄姐姐的妆奁一边嘲笑云邈道:“姐夫以前就像仙君下凡似的,云里雾里不露真容,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自从冉冉出生,一下子就露出了真面目。”

    宇文鸾笑问:“什么真面目?”

    宇文雁摇头叹道:“原来他就是一个护犊心切的老妈子。”

    宇文鸾“扑哧”一笑,修眉毛的手抖了一下,将眉形损坏,忙用螺黛描补。

    宇文雁才恍然大悟似的:“原来你们的柳叶眉、远山眉都是修描出来的,并非天然成形,难怪我的眉毛没那么秀气,姐姐帮我也修修吧。”

    宇文鸾捧起妹妹嫩滑的脸蛋端详道:“祖母说你这是鸿雁展翅眉,是富贵如意的象征。再说你年纪尚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用不着浓妆艳抹的。从前你都不摆弄这些女孩家的脂粉,今儿怎么有了兴趣?难道我家雁儿已经长大了?”

    云邈反过来取笑她道:“我这仙君下凡在她眼里都成了老妈子,可见只有沈表弟的绝世姿容能令这个青不愣开一窍。不过你也真得好好打扮一下,否则站在人家身边一对衬也太煞风景了。”

    宇文雁少女心思被点破又羞又恼:“姐姐还不帮我撕烂他那张嘴,听听他是怎么编排我的?”而此时一抹倩影已折入房内——云裳,小名容容,是云邈的嫡亲妹妹,人如其名——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才是真正的清水芙蓉,风韵天成。

    也许是缘于姓氏或职业,云家男女老少平日都是一身白衣飘飘,气质如仙。云裳更是集众所长,将云氏风采演绎到完美至臻的境界。这女孩姿容清丽无双,小巧的瓜子脸上明眸清澈,纤腰如束,动如弱柳扶风,似山间一只精灵般圣洁无暇,让那万紫千红开遍,都不及她淡然一现。虽然她和宇文雁一样纯真无伪,她却是因心思空灵通透,不食人间烟火;宇文雁却是混沌初开,心思木讷,头脑一片浆糊。就这样一个让宇文雁处处望尘莫及的女子,对爱情的坚贞执着也有超乎寻常的韧性,宇文雁自认魔高一尺,云裳却道高一丈,最终夺走了宇文雁的心头至宝,却让她输的心服口服。

    宇文鸾道:“难为妹妹一大早跑来送药,今儿就留在这玩一天再回去。”

    云裳道:“嫂子不用张罗,我坐一阵就走,还得回去帮爹爹分拣药材呢。”

    云邈道:“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一会让雁儿领你过去吧!”

    宇文雁自认为是一介凡夫俗子,和她这个天外飞仙没什么共同语言和爱好,两家结亲以后也见过几次面,却从不一起玩耍。然而就在一出房门见到沈明玉的那一刻。九天仙女一双目下无尘的眼中蓦的闪起一片星光,于是破天荒的在宇文雁的小院呆了一天,吃过晚饭才回去。从此以后,云裳进宇文府的次数就多了起来,经常在宇文雁房内“打坐”,却并不怎么和她玩笑娱乐,只是守在窗前静候西厢那抹如玉身影的出现,却也不前去滋扰,仿佛看几眼就心满意足了。

    宇文雁明知她结交自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无话可说,谁让自己“怀璧其罪”有那样一个“魅惑众生”的表哥呢?宇文雁虽然无意中听父母说过,舅舅是祖母抱养的,知道这个表哥与自己并无血缘,却也从不敢觊觎他的容色,觉得自己多看他几眼都是一种亵渎,能每天和他朝夕相处已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那样一个月亮里的神仙哥哥,只有云裳这样的云端仙女才能配得上吧。

    自从东方旭回了帝都,曾几次来信邀请宇文雁进京做客,怎奈山遥路远,一直没有机会。直到这年秋天,景元老太太六十大寿,龙九要带宇文凤回京见公婆。宇文雁扭股糖似的赖在祖母怀中,百般央求要跟着去。

    二夫人到:“孩子这么大了,也该放出去见见世面。凤儿像她这般年纪都能帮她爹去铺子里打算盘了。路上有她姐姐姐夫照顾着,能出什么差错?”

    老太太见孙女急红了眼睛,只好答应了,又让白荷跟着去照应。宇文凤说:“路远没轻载,还是一切从简吧。路上几日光景有我服侍她,到了姨妈府上还愁没有丫头使唤吗支走了白荷,您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用。”

    大夫人却担心女儿去人家惹什么乱子,不同意让她进京,宇文雁又和父亲软磨硬泡的,楚琤对小女儿十分溺爱,劝说妻子也松了口。

    出行那天,宇文雁便欢呼雀跃的钻进了马车,时值秋高气爽,风轻云淡,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疾驰而过,可以看到沿路稻田麦浪翻滚着一片金黄。宇文雁似出笼的鸟儿,一路叽叽喳喳说笑不停。龙九被她聒噪的受不了,便下车与随从们一块骑马去了。直到日薄西山才路过一个小镇,找了间客栈投宿。只有一间上房,床上锦褥绣被鸳鸯枕,倒也干净。宇文雁早已疲倦不堪,栽到床上便昏昏欲睡。

    宇文凤对龙九说:“客栈里闲人混杂不安全,让雁儿晚上和咱们一起睡吧。”

    龙九皱眉道:“哪有小姨子睡姐夫床上的,成何体统?”

    宇文凤嗔道:“她才多大?就忌讳这个!这丫头可是我们宇文家的命根子,出不得差错,还是凑合着挤一挤吧!”

    于是我们平日里呼风唤雨、金尊玉贵的龙九爷,夜里就成了宇文雁的仆人,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如厕,抡胳膊蹬腿踢被子,全套把式折腾下来,龙九的俊脸比锅底还黑。次日顶个黑眼圈也没精神骑马了,窝在车厢里补眠。宇文雁不敢再吵嚷,闷闷的被马车晃悠着也睡着了。宇文凤坐在车辕上看会风景,一进车里便看见——好一副“龙雁双酣图”:龙九倚在车壁的靠枕上,下巴触着宇文雁的头顶,宇文雁靠在龙九的肩膀上,口水濡湿了他的一片衣襟。宇文凤掩嘴偷笑,悄悄地将妹妹抱到自己膝上。

    颠簸数日后才到达京都,宇文雁只能先随姐姐入住景元府,老太太早备下接风宴,景元蕊亲自带宇文雁沐浴更衣,以前称呼她为雁妹妹,如今却不知该不该叫一声小姨。宇文雁不喜景元蕊的虚伪世故,好在东方旭当晚便风风火火闯进景元府接走了她。两小姐妹回到东方府同塌而眠,净说些童言稚语、无稽之谈,做些天马行空的荒唐梦幻。白里日,东方墨为尽地主之宜陪她俩逛帝都的集市,吃风味馆子,看杂耍百戏,玩的忘乎所以、不亦乐乎。

    直到景元家寿宴前一天,龙九才随宇文凤拜访东方府,宇文凤叮嘱妹妹道:“明日与旭儿一起去景元家拜寿,宴席上与那些名媛贵女学个眉眼高低,别像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惹人笑话,我与你姐夫恐忙的顾不上你。”

    东方旭忙应承道:“放心吧!凤姐姐,谁敢欺负雁儿,我打的她满地找牙。”龙九听了对宇文凤悄悄说道:“你放心,有东方家这野丫头垫底,你妹妹算个知书达理的了。”

    第二天到了景元府上,那些眼高于顶的名千金们压根对宇文雁不屑一顾,连东方旭也不被她们放在眼里,直到真正的金枝玉叶到来,才令她们卑躬屈膝。随着门口传来高声唱禀:“二皇子殿下驾到,七公主殿下驾到!”

    一对金童玉女走上堂来,不愧是龙驹凤雏。那男孩十五六岁,玉面朱唇,珠冠勒眉,龙袍云履,贵气逼人,正是东方府的外孙,由东方旭的堂姑妈德妃所生,已经和东方旭定了亲。

    那女孩十三四岁,生的玲珑剔透,神采飞扬,头戴凤钗衔步瑶,身着金丝绣凤袄,腰束宝带佩玉绦,恍若天宫仙女,正是景元府的外孙女。龙九的堂姐入宫多年,膝下因有太子和七公主,已封皇后之尊。

    东方墨一见七公主现身,早已逃之夭夭,小公主略坐一会儿也追了出去,二皇子来到东方家女眷跟前问安,东方旭佯装没看见他领着宇文雁跑到厅外,悄悄告诉宇文雁:“那七公主刁蛮任性,骄横跋扈,专门喜欢纠缠京城里相貌俊美的小公子,有一次还把我哥哥堵在一间空屋子里,去摸他裤子里的小鸟。”

    宇文雁虽然纳闷儿东方墨为何会在裤子里养只鸟,又怕人笑她没见识不敢追问。之后好多天都留意东方墨裤子里的动向。一次众人在东方府内闲谈,东方墨被宇文雁盯的直发毛,便忍不住问道:“妹妹为何一直看着我的腰带?”

    宇文雁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旭儿说你裤子里有一只小鸟,我看他一直没有动静怕是快闷死了,墨竹哥哥何不放他出来透透气?”

    东方旭最先听懂了,便笑得躺到地上直打滚,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皆哄堂大笑。龙九一口热茶喷的珠花四溅,生平头一次在人前失态。苏姨妈笑岔了气,搂着宇文雁直叫:“我的儿!”

    宇文凤捂着肚子,用手指着宇文雁不知说什么好:“你这个傻丫头……”

    东方老太太笑道:“这孩子纯真质朴,没那些弯转的心思,正适合做我们武将家的媳妇。过两年墨竹还要去青州军营历练,也免不了在你们府上叨扰,不妨来个亲上加亲。”

    苏姨妈拊掌道:“老太太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只是这小妮子一出生就被她姑妈给小儿子定下了,可恨我离的远,没能抢先一步。”

    东方墨脸上似打翻了染料盒: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暗自庆幸:“谁敢要这么个二百五的媳妇?这丫头比七公主还他娘的虎啊!”

    宇文雁被大家笑的莫名其妙。等长大以后东方墨用这个笑话打趣她的时候,她几乎羞愤的欲撞墙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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