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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尿湿锦裀两无猜似曾相识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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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府老太太跪在祠堂里,焚香祷告了大半日,终于从前院奔来一个婢女名唤白荷,气喘吁吁的回到:“恭喜老太太,大夫人又生了个千金,母女平安。”老太太激动的站了起来,扶住白荷的肩膀,双腿微微发颤:“阿弥陀佛,祖宗保佑,我宇文家又添女嗣。”一边念佛一边匆忙往大女儿院中走去。一出祠堂门口,放眼望向远空,正值秋高气爽,群雁南飞,一只呆雁“嘎”的一生鸣叫——宇文雁的闺名随之诞生了。众人皆夸这个名字取的好,象征“鸿雁高飞、一鸣惊人、沉鱼落雁”之类的吉兆。

    这个重女轻男的世道,谁家生了女儿不寄予厚望呢?男孩子再怎么出人头地,将来嫁出去不过是光耀人家的门楣,替人家繁衍后代。而女儿则肩负着传承姓氏,延续香火的使命,将来还要继承家业、孝敬父母、养老送终。当然,也有个别没有女儿的人家,或者有钱有势的门第会给儿子赘一房上门媳妇,那要花上一大笔聘礼,还要从门槛低些,女儿多点的人家里挑选。婚后却大多闹得妇姑勃溪,家宅不宁。毕竟在孝顺父母上头,女儿要比儿子和媳妇贴心。

    宇文家的迅速崛起,就是因为老太太宇文晴,当年养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宇文紫萱娶的是青阳郡主的庶堂弟楚琤,现任青州府五品同知;二女儿宇文紫菁娶的是青州富商王家的儿子,陪嫁过来许多田产店铺;还有一个是宇文晴胞弟的女儿姓苏名锦慧,从小父母双亡,由老太太亲手抚养长大,入赘到了京城东方府当了将军夫人,老太太虽然得了一大笔聘金,却原封未动,又填补了些给侄女当嫁妆带回婆家了,但有将军府这么个亲家当靠山,宇文家自然又不可同日而语了。三个女婿分别有钱、有权、有势,把一个小门小户的低等人家,顿时捧成了青州城内的中等富户。之前,娘母几个还只靠租赁个小店铺,卖些布匹,做些缝纫绣活维持生计,到了宇文雁这一代,已经过上了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贵族小姐生活。而宇文雁的上头已经有了两个姐姐:一个是同母所生的宇文鸾,另一个是二姨母生的宇文凤。哎呦!要说这宇文家怎么能节节攀升呢?实在是她家的女儿个个花容月貌,那鸾凤两姐妹才只有八九岁,就出落成名满青州的美人坯子了,长大以后,还愁找不到东床贵婿,让宇文家更上一层楼吗?

    宇文雁满月这天,家中摆了几桌酒席,招待前来道贺的亲友。一位常来宇文家走窜的老道给宇文雁看了一回的面相,笑道:“这女娃是大富大贵之相,不过命犯桃花,情路坎坷,一波三折啊!最好不要让他亲近外姓表兄,方可一世无忧。”众人只当老道信口胡邹,皆一笑置之,并未在意。这时青阳主楚瑾带着小儿子进到厅中,只见她:

    徐娘半老,雪肤花貌。目横秋水,眉吊柳梢。金螭盘玉颈,珍珠闪步瑶。青丝白绫裙,百蝶穿花袄。不怒而威天家贵胄,英姿飒爽未语先笑。

    宇文雁的父亲楚琤是楚瑾的堂庶弟,也就是楚瑾的姨夫与妾氏所生,因此二人虽是近亲,却无血缘,可以结为儿女亲家。楚瑾一见弟媳怀中的小粉团,就满眼的羡慕嫉妒,恨不得抱回自己家去:“我怎么没那么好命,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也没盼来个女儿。当初我可和琤弟说好的,你们夫妇若再得一胎女儿,一定要给我家南哥儿当媳妇。从小就把她抱回我家养着,长大了和自己亲闺女似的,将来当了婆媳也不生分。”说着又把小儿子拉到跟前,“看妹妹多可爱,将来给你当媳妇好不好?”楚泊寒年方三岁,表字亭南,顾名思义,母亲盼女心切,取其谐音停男——停止再生男孩的意思,乡下习俗还有叫“招妹儿”“引妹儿”的,怕楚泊寒长大了被人拿小名取笑,便取了个文雅点的叫亭南。

    宇文紫萱虽然有两个女儿,却也舍不得入赘到别人家一个,知道这个大姑姐出身皇族,素来嚣张跋扈惯了的,因此也不与她争辩,等孩子们大了,还不知何处觅得良缘呢?现在议亲为时尚早。楚瑾见弟媳不置可否只当她默认了这门亲事,从此便将宇文雁当自己女儿般疼爱,从她会走路时起,就常把她接去郡主府,一住就是个把月的。宇文雁儿时便与楚泊寒同桌吃饭,同床而睡,如粘糕一样跟在楚泊寒后面寸步不离,迈着一双小短腿,奶声奶气的叫着:“三哥,等等我。”某个夏季的晌午,两个孩子都穿着凉薄的纱衫,睡在桃花坞的大床上,朦胧中,六岁的楚泊寒感觉身下湿凉一片,爬起来一看:是宇文雁的一泡童女尿水漫金山了。慌忙大喊道:“娘啊,快把妹妹抱走,她尿湿了我的床。”楚瑾忙带着荣姑姑进来,一边给两个孩子换着衣衫和褥子,一边笑道:“这媳妇还没过门就尿湿了夫君的床,可给人留下好话柄了。”楚泊寒一脸嫌弃的说到:“我才不要个尿床精当媳妇。”

    等宇文雁五六岁头上不再尿床了,却令八九岁的楚泊寒更抓狂:刚写好的一副字会被她信笔涂鸦,刚捕到一只心爱的小雏雕会被她用弹弓打伤,刚用木块垒好的城堡会被她一脚踢翻……楚泊寒气不过稍微推搡她几下或凶她几句,那丫头就会小题大做的跑到姑姑跟前告状,说三哥打骂她,楚瑾就会对儿子噼里啪啦一顿责骂:“在家欺负自己妹妹算什么本事,明儿个让你老子把你送去昆山学武,你能吃的了苦,受的住那份磨练才算有出息。”这时宇文雁会在装哭的空挡,向楚泊寒吐舌头示威:在姑姑心中的天平上压跷跷板,哪一回不是她获胜呢?

    楚瑾的夫君景元龙泽,出身于京城首富的皇商景元家。在同辈兄弟中排行老四,人称龙四爷。景元家这一辈,三房门户共有九个儿子,其中排行老九的景元龙浅和老四是一母同胞,如今老九年纪尙小,在京中景元老太君膝下教养,将来也要来青州历练,帮哥哥打理这边的产业。龙四爷为人颇仗义疏财,常年五湖四海贩货经商,结交了不少江湖义士,与剑法独步天下的昆山一派颇有渊源,昆山掌门见了楚泊寒非常欣赏,说他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坯子,愿收他做个关门弟子。楚谨自然舍不得,常与夫君抱怨道:“泊宽和泊远十来岁便送去京中当皇子伴读,如今又要把三郎送去昆山学武,一年也见不到孩子们两次。你说我这么命苦,偏偏生了三个儿子,连个承欢膝下的都没有。还好有雁儿常过来陪我解闷,等她一过了十五岁及笄之后便赘过门来吧,免得夜长梦多。从小养大的媳妇可不能让人抢走了。”

    “当年三王叛乱,岳母也是怕受牵连才躲到这青州封地来的。将来局势稳定了,我们再回京定居,不就和孩子们团聚了吗?所以我才打发大郎二郎去京都读书。若都留在青州这块弹丸之地,能有多大前程?帝都繁华,毕竟是天子脚下,岂是这偏僻的边塞小城能比的?”龙四劝道:“再说宇文家那个三丫头,虽然模样讨喜,却资质平庸,乏善可陈。倒不如三妹家的蕊儿聪明好学,又是正经世家的千金。而且那宇文家老太太可一直没松口,说要把孙女许给咱家,你可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恼的两家连亲戚也做不成了。”

    “她家敢反悔?这亲事可是雁儿一出生,我就和她父母定好的”楚瑾柳眉倒竖,“大不了多许给她家一些聘礼,将来若赘进门一个不贴心的媳妇,每天和我分心眼闹得鸡争鹅斗,我可受不了。”楚泊寒十二岁便去了昆山学艺,每年只在岁末时回家陪父母过个年,一出正月便回师门了。倒是宇文雁一年倒有大半年陪在楚瑾身旁,享受四季美景,看戏听曲,吃喝玩乐。青阳郡主除了在青州铜晰巷有一座峥嵘气派的府邸,在郊外三十里的翠金胡畔还有一处庄园别院,适宜春游秋猎,夏季宇文雁也常和姑姑这避暑。

    一天下午,宇文雁正和丫头们在湖中泛舟采莲蓬,见岸上走来一青衫男子向她招手,宇文雁忙弃舟登岸,走到他面前。那男子已近弱冠之龄,身姿颀秀,英眉朗目,气质如初春骄阳,暖而不燥,正是宇文府的年轻管家宋青麟。老太太派他来楚家庄接三姑娘回府。宇文雁一见他就八爪鱼似的要往他身上爬,小时候惯下的毛病,这么大了还改不了。青麟假装嫌弃的把她推远:“你胖成这样,我可抱不动你了。再说,姑娘大了,不能随便往男子身上扑了,会被人笑话。”

    宇文雁整日跟着姑姑吃的好、睡的香、玩的欢,自然有些“珠圆玉润”比同龄女孩重了许多,脸圆的像个雪团子似的,一对乌溜溜的杏眼嵌在上面,说不出的玉雪可爱。听见青麟打趣他,便鼓起腮帮子,把水润的樱唇一嘟,逗得青麟忍俊不禁,在她脸蛋儿上掐了一把笑道:“老太太说了,你再呆在楚家不回去,宇文家就不要你了。明天你南阳的明玉表哥就到家了,你不回去迎接远客,只顾在这边疯玩。”宇文雁听了欢呼一声,一溜烟的跑去和姑姑辞行。坐上马车回家了。进了老太太堂屋,里面已经摆下了晚饭。宇文鸾把祖母扶到食案旁,对宇文雁说到:“雁儿还不过来吃饭,今儿有你爱吃的蜜酱鸽脯。”老太太见了小孙女难免又抱怨两句:“还知道回来?不说多陪在我老太婆身边解闷,回来住不了几天你姑姑准又派人来接,这孙女,就是给楚家生的。”宇文雁把随手带进来的一束天香百合插到长春瓶里对祖母讨好道:“这是我特意从姑姑家花房里折的,给老祖宗屋里添点香气。”

    “确实清香怡人,三妹妹到底心里想着祖母”宇文鸿正好走进来说道:“今天外头的账目还没拢完,凤姐姐就不过来吃晚饭了。”老太太叹道:“自从你们父亲前年没了,可把个凤丫头操劳成个大忙人,青麟也赶紧坐下吃饭,吃完了好去西院帮帮她。”青麟笑道:“老太太又乱规矩,整天让我与姑娘们同桌吃饭,外人看了也不像话。”宇文鸿一把将青麟按在自己身边坐下:“哎呦!我的好哥哥,你就别拿拗了,谁不知道你在祖母心中的分量比我们这亲孙子还重几分呢!”宇文鸾也说到:“咱们也不是那诗书仕宦的名门望族,爱讲究那些尊卑贵贱的陈腐俗套。”青麟亦不再辞让,随众就餐。

    老太太笑道:“自从鹏哥儿远嫁到西域,你可成了宇文家里里外外的一根顶梁柱,能和鸾儿、凤儿像亲兄妹般相处是最好不过的。”青麟握筷子的手一紧,抬头正对上宇文鸾凄婉的目光,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老太太在给他们敲警钟,无论他在宇文家地位有多高,也只能以兄长身份自居,不能有非分之想。他和宇文鸾之间的小儿女情感,又如何能瞒过老太太精明世故的法眼?这三个孙女的姻缘是宇文家向上攀爬的重要阶梯,老太太再欣赏青麟的品貌和才干,也不会让最得意的孙女娶一个家仆为夫。于是这两年,一方面对青麟施恩,让他心存感激知进退,一方面对宇文鸾施压,让她循规蹈矩重礼仪。因此他二人虽自小青梅竹马,心心相印,却从未敢越雷池一步。

    一刻钟寂然饭毕,众孙子孙女都各回各院,只有宇文雁一直住在老太太房里。因宇文紫萱夫妇去南阳料理弟弟的丧事未归,她也不用回东院给父母问安,直接上炕挨着老太太睡下了。宇文雁贪眠嗜睡,一觉酣甜到天亮。老太太却人老怀旧,夜里失眠总爱回忆一些陈年往事:当年青阳郡主的母亲为躲避京中政变,携全家来青州定居。当时夫君意外过世,自己拉扯着三个年幼的女儿着实不易,托人在郡主府上谋了个绣娘的差事,那时候老郡主对自己颇多照顾……虽然知道楚家藏匿的男婴可能招来灭门之祸,但富贵险中求,自己不甘一辈子做个下等的穷苦人,于是当机立断,抱养了宇文紫菡这个儿子。宇文家能有今天的兴旺显达,说明自己当年是压对了宝。否则即便楚琤只是庶子,哪怕宇文紫萱貌若天仙,楚家那样的王公贵族也不会与自己一个贫民百姓结亲。攀上这棵梧桐树,才能引来王家和将军府两门亲家。

    早上起来祖孙俩洗漱完一起用了早膳,宇文雁喝了半碗冰糖碧梗粥,吃了两块红豆香酥饼。便不时的跑到大门外踮着脚尖翘望,盼着父母的车舆载着南阳的表哥快点归来。老太太笑道:“看把你猴急的,怎么也得下午才能到家,你那明玉哥哥可是江南水乡之地养出的斯文俊雅的孩子,你也得好好打扮一下,别被人笑话成土包子。”于是让白荷取来几件衣裙珠钗,挑选一番,给宇文雁穿了件簇新的葱绿夹纱秋衫,圆领翡翠撒花褙子,杏黄绫绉裙,头上挽了个双螺髻,两侧各插一支珠钗并垂下一缕红色流苏,额头贴一枚红色花钿,越发显得眉如墨画目似漆,唇若红樱肤如雪。活像年画上抱着锦鲤戏于莲叶间的招财女仙童。

    果然过了申时,萱夫人的马车才进了大门,楚琤夫妇携着侄儿的手进了老太太院中。一掀珠帘,老太太已从里间迎了出来,搂着外孙心肝肉的哭了起来,早有丫头在地上放了蒲团,沈明玉跪下磕头见礼后,又被老太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明玉一抬头见对面坐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心想这一定就是大姑姑家的宇文雁了。果然听老太太引见道:“雁儿还不过来向你表哥见礼?”宇文雁上前微微一福,脆生生的叫道:“明玉哥哥。”沈明玉也忙站起来称呼:“三妹妹。”兄妹两人互相打量一番,都觉得对方似曾相识,且看那沈明玉,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已初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雏形,这男孩:

    眉宇肖其父,笼万般愁韵,新月弯眉凝玉魄;眼角似其母,隐万种风情,半月明眸溢清寒;脸庞清瘦容长,秉绝代风姿,皎如皓月挂中天;唇角似笑非笑,噙一抹孤傲,残月薄唇翘华年。衣不重彩,着一身素锦孝服,腰束博带银丝豆绦,难掩遗世独立之姿;饰无金玉,裹一方青帕纶巾,木簪束发鬓垂两缕,已成羽化飞仙之态。

    宇文雁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一轮掉在水里的月亮,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挂天边,捞也捞不到,够也够不着。于是笑道:“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众人都说:“玉哥儿第一次来咱们家,你又何曾见过。”沈明玉听了不由心中纳罕:“这女娃的样貌竟如此熟悉,确实像在哪里见过。”,且看她:

    双眉弯弯振雁翅,杏目圆睁隐嗔痴。

    粉团俏脸胭脂雪,檀口微张话语迟。

    身在桃源不入世,心广体胖无愁思。

    愚顽懵懂忒淘气,才薄智浅空执迷。

    乖张悖谬尽歪理,若得佳偶成比翼。

    定叫那情郎——,怄断肝肠咬碎齿。

    沈明玉见她虽然生的玉雪可爱,却有些呆头愣脑,迟眉钝眼的,于是说道:“我看妹妹也十分面善,就当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吧。”老定太太高兴道:“这样才好,你们兄妹俩一起住在我院子里,以后就有了玩伴了,要和睦相处,可不准拌嘴斗气。”

    过了一会儿,宇文紫菁带着鸾凤姐妹和鸿哥儿,从西院赶过来。众人厮见礼毕,宇文凤不禁赞道:“我这小表弟真是块稀世美玉,怪不得老祖宗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再长大几岁,不把满青州城的少女都迷的神魂颠倒!”萱夫人又和母亲、妹妹细述了南阳诸事,说弟弟宇文紫菡如何久病不愈,请医延药;又如何发丧送殡,与弟媳沈淑君合葬在沈家祖坟;又如何变卖产业,收拢了多少家资,带回来一并交给老太太保管,待将来给明玉举业择妻用。老太太不禁又悲从中来,对外孙哭道:“我当年就看你母亲秉承那副花容月貌,恐不是福寿绵长之人,怎奈你父亲对她情根深种,执意要嫁到那么远。结果不到十年就成了鳏夫。平日来信也只报喜不报忧,哪想到年纪轻轻就这般光景了,如今到底又抛下你追随你母亲去了。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临终都不能见上一面。”萱夫人和菁夫人想起自己的弟弟,当年也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却一别音容两渺茫,从此他乡是故乡,也都陪老太太哭起来。一时满院悲声,秋风萧刹,衰草寒蛩,仿似宇文紫菡魂归故里,依稀别时旧影,青春年少伫阶庭。恍惊起,梦碎已黄昏。

    鸾凤两姐妹一边拭泪一边劝道:“老祖宗快别伤心了,沈表弟远路而来已疲倦不堪,再不停地哭泣恐伤了身体,您老岂不又要心疼?”老太太忙止住眼泪,见天色已晚,便命白荷传饭。又让人把沈明玉的随身物品搬进自己外间的暖阁里,等明年开春把后院的三间正房和东西两侧厢房,一并收拾整齐,让雁儿和明玉住到后面去。楚琤起身去院子里指挥众人卸车搬东西,宇文雁与父亲分别已有月余,自然十分想念,忙跑过去撒娇亲昵。沈明玉见这一大家子,父母儿女共享天伦之乐,自己却茕茕孑立,今后就要寄人篱下,难免一阵心酸,面对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却食不知其味。众人体谅他一路舟车劳顿,晚饭后并未久坐,皆回各院安寝了。沈明玉本就性格内敛,自从进了宇文府,行事更加谨小慎微,敏感多虑。因为他知道父亲也是宇文家的养子,自己就更是无根的浮萍,又能何处觅亲情?好在宇文雁把一颗心思全放在他身上,尽管她那粗枝大叶的脾性,却将沈明玉关怀的无微不至,恨不得时刻陪伴在他左右,连姑姑家也不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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