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莲花
“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在无人的街道上响起,郭瑜虽然做事莽撞,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会做出拖后腿的事情来。
正因如此,在徐八给她那个眼神的时候,她非但没有犹豫,反而无比果断的转身就跑。
她熟练的朝南镇抚司的方向快速奔跑着,脑海中不断地默念着荆大哥的名字,她瞳孔因为恍惚的精神微微发散,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个疯狂的男人的面庞,喘息愈发粗重起来。
然而,当她猛地转过街角,要继续前进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两道身影。
白衣女子坐在轮椅上,郭瑜下意识的刹了车,在下意识的警惕后,她认出来,对面的人是白日那无害的美貌女人。
……似乎,是叫元小姐。
“……”郭瑜沉默的看着对面会突然出现在夜晚的女子,联想到叶初莹方才嚷嚷着的救回前者的话,此时的郭瑜警惕的看着她。
为什么……?不是说,被西厂的人带走了?
这不是好生生的站、坐在这里?
目光在脸上带着白纱的女子和她身后那陌生之余有几分眼熟的黑衣刀客身上移动着,她缓缓吞了口口水。
夜色中,元初君的白衣显得更为清晰,她身后的黑衣刀客反而像是融入墨色的昏暗中,浑身的冷意倾泻而出。
美貌女子的脸如今显得更为惨白,一双纯黑色的眼睛平静的凝视着郭瑜。
被这双平静的眸子注视着,相比白日的清心,在这样紧急的时刻,竟让郭瑜本就剧烈跳动的心更是一紧。
在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的时候,她后退了一步。
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
任谁也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最先开口的反而是最弱不经风的“受害者”元初君:
“这么晚了,姑娘怎么在这里。”
郭瑜诧异的看着元初君,她警惕的开口:“这句话我还给你。”
“元小姐身子弱,怎么会出现在无人的街上。”她缓缓眯起了眼睛,打量元初君的目光让玄景皱眉。
他不善的看着对方,如果不是双手紧紧的握着轮椅,想必现在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黑刀上。
看着眼前明显对自己起了疑心的郭瑜,元初君单眉挑起。
正面对上这不符合温弱外表的带上了几分侵略性的神情,郭瑜瞳仁微缩,她后退半步,有几分吃惊的看着在她极强的本能下大变样的元初君。
在她的注视下,轮椅上的女子忽然抬手,轻描淡写的将脸上的白纱取下。
绝世的容貌瞬间使黑暗的街头都变得明亮了几分。
“……你!”郭瑜震撼的看着眼前惊世骇俗的美人,忽然间,对方的姓氏和身上熟悉的衣服料子让她一下子茅塞顿开!
“!你是长宁……唔啊!”
惊呼出声的郭瑜话未说完,忽然痛呼一声,她的肩头一道银光闪过,带着内力的银簪深深扎进她的肩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
玄景沉默的握紧了轮椅,两人的目光所至,不约而同都是轮椅上的白衣女子。
温柔笑着的元初君单手抬起,仍然维持着两指并拢的姿态,在注意到郭瑜震惊的目光后,“羞赧”的放下了手,弯了弯眼睛,用最美的容貌温声开口:
“抱歉。”
“我不想让区区卧底喊出我的名字。”
她笑吟吟的看着对方,脸色发白满脸无辜。
郭瑜愣住了。
她因为痛意微微弓起的身子一点点的直了起来,脸上的错愕和正义也一点点的消失,渐渐变成了面无表情。
玄景内心惊涛骇浪,可仍然维持着一声不吭的护卫角色。
眼神复杂的郭瑜看着弯着眼睛毫无血色的元初君,她眉心微皱,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轮到元初君露出惊讶的神情来:“竟然一点儿不反驳,难道……你不怕我在诈你吗?”
“别开玩笑了!”
一直冷静的郭瑜忽然染上了火气,她脸色难看的看着对面元初君脸上的笑容消失,面无表情的停止了伪装,虽然有几分痛苦的轻咳几声,接过玄景的帕子捂住嘴角,但还是半睁着双眼,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在此时此刻,郭瑜感觉自己就像戏台上哗众取宠的丑角。
她不敢相信,自己从白日开始、直到刚刚的伪装,在对方眼中到底算什么。
元初君放下帕子,嘴角因为咳出的血殷红的颜色和苍白的唇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开了口,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郭瑜自以为的解释。
她漠然挑眉道:
“玄景,打断她的腿。”
“什……?!”郭瑜表情一空。
——“呜啊啊!”
居高临下
的看着倒在地面上痛呼的“郭瑜”,玄景绷紧的脸带着复杂的神情,他默不作声的回到元初君的身后。
他不会质疑殿下的任何举动。
就像他不会询问对方到底从何处得知郭瑜的身份一般。
地面上的少女痛苦的打着滚,她抱着自己一击即断的腿,满眼恨意的睁眼,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轮椅,眼看着元初君距离自己极近,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间:
“果然,既然要聊一聊,还是这种姿态比较好吧。”
……什、什么?只是为了让我跪倒在地?
“郭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面门忽然感到一阵剧痛!
撕裂的声音响起,她惨叫一声,一张假脸被元初君一个手势驱使的玄景一把撕了下来!
一张陌生的普通脸出现,带着因为粗糙做工伤了的本身的脸,女子痛苦的捂着斑驳的脸,哀叫着痛不欲生。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未说完,女人忽然被一把按住脖颈,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她下意识的噤声。
身子像是小鸡仔一样被玄景毫不客气的一把丢在了元初君的正面前,处于后者触手可及的位置。
抬眼迎面是美貌异常的女子,可这张绝美的脸此时在满脸血痕的女人面前,只像罗刹一般恐怖。
“咳咳。”元初君温弱的咳嗽一声,身后的玄景为她紧了紧挡风的外袍,这件外袍是玄景原本穿着的。
无害的元初君微笑着看着满脸惊恐跪在自己面前抬头看着自己的无为楼杀手,缓缓抬起手,在对方惊惧颤抖的动作下轻轻的抚上对方的脸。
摸着斑驳的肌肤,元初君脸上真诚的同情让女人恍惚不已。
她完全不知道,对方之所以露出这样的神情,只因为视野中的红名杀手已经因为恐惧和懦弱变成了颤抖的黄名,这脆弱的心理让元初君感到荒唐。
居然被这几个手段就吓得丧失了杀意吗,看来也不怎么样。
如果是卫南星的话,恐怕现在只会一面笑着,一面蓄势待发,等着一刀捅死面前的自己吧。
就当杀手因为痛感而恍惚的精神几乎要认为对方在心疼自己的时候,元初君无力的气音吐出来的话就让她如坠冰窟:
“密道里的掌柜尸体,你应该看到了吧。”
“……!”
口中的“是你干的”几乎脱口而出,却被纯黑的眸子抬眼看她的眼神完全震在原地。
“你很幸运。”元初君满脸温柔的继续抚摸着呆滞的杀手的脸,轻笑一声:
“如果不是对方同样是无为楼的卧底,急着找顾玄间通风报信的话,那晚死在密道里的人……”
凑近的嘴在女人耳畔低语:
“就是你了。”
“噗呲。”
杀手此生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这句气音,眼前天旋地转,最终模糊的视野中,是一个绝美的女人怜悯的脸。
看着地面上的女人呆滞的瞳孔涣散,显然是被毒死的样子,嘴里刚刚吐出的黑色血此时源源不断的流出。
到死,她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
元初君刚刚一直在抚摸着对方脸的手放在膝盖上,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袖口中肥硕的白色肉虫收起了利齿,慢吞吞的趴回袖子的夹层中,舒舒服服的嗅着香甜到让它本能臣服的气息。
沉寂在街上回荡着,玄景面色复杂的看着死去的杀手,他没有丝毫怜悯。
此时的他相比疑惑元初君如何知晓这一切,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担忧的看向殿下仅被一根陌生素簪子挽起的发顶。
玄景只是担心刚刚距离那么近,毒死杀手的毒会不会影响殿下而已。
“……咳咳。”
再度响起的轻咳声让玄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连忙低声道“得罪了”,一边抬手将翘起的外袍边角按在元初君身上,微微躬身的动作让两人的距离靠近。
元初君抬眼,便看到玄景那卓越的脸在自己身边,认真的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竟然离心心念念的殿下如此近。
看着对方一根筋的样子,元初君竟然有几分好笑。
她一眼便看出,对方根本没在意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完全不无害的外表,甚至只在意自己会不会着凉。
想起原作中玄景的性格,元初君敢保证,如今这个世界上,或许自己比玄景本人都要更了解他。
他知道,玄景根本不了解长宁公主是一个怎样的人。
正因如此,她方才才会如此大胆的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身边的人是杭越或者卫南星,她断然不会如此莽撞的露出本性。
对于玄景而言,或许长宁公主是何性格根本不重要。
元初君的唇角微勾,看着一丝不苟的伺候着自己的
玄景的侧脸,原本就是纯黑的眼睛在此时只变得更暗。
原著的他,只是在为自己“失手打死了主子”这件事感到耿耿于怀。
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固执的认为自己做错了事的沉郁。
正因如此,元初君无比清醒的明白,会让玄景源源不断的提供虐心和情绪值的人,不是“长宁公主”。
而是我。
她下意识的昂着下巴,满眼笑意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这种笑容和满足感,和她前世完成任务,让那些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露出本色时的心满意足截然不同。
……嗯?
……我现在没有在利用玄景啊?我、什么手段都没用啊?
现在的接近和亲密又不是我刻意营造的,我现在在因为和他的亲密得意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我怎么了?
元初君的笑容发僵,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的她眨了眨眼睛。
和以前富有目的性的接近不同,对方毫无杂念的靠近居然让无所不能的她破天荒的露出了些许无措。
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妙,她轻咳一声,在玄景瞬间僵住的动作下,富有侵略性的笑容消失的那一刻,有几分为难的抬眼看向他,气音响起:
“……玄景。”
“太近了。”
一丝不苟的男人石化。
然后在元初君的凝视中,俊逸的脸瞬间由下巴红到了额头。